老方听了哈哈笑,“成,难得铁公鸡三金大方,我要是推辞,那就是扭捏了。” 潘垚看了几眼老方,他和方怀舟倒是有几分相像,个子比方怀舟矮一些,不过,老方常年在船厂做船,倒是比方怀舟更健壮。 “船厂今儿好热闹呀。”潘垚瞧见好几个人面上都带着笑意,“大家都特别高兴的样子。” “又接了几个单子,私人做船的。”潘三金解释了一声。 A市多江水,每年端午节都要划龙舟比赛。 在他们这里,吃粽子的端午节,叫做龙舟节更为贴切一些。 村子与村子间相互比赛,争那龙王的彩头,这几年经济好了起来,一些人腰包富裕了,自己便会出钱做龙舟,当船主。 龙舟下水比赛的时候,船主坐龙头,放鞭炮,别提多派头了。 潘三金和老方两人都在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哟。 这一条龙舟可不便宜! 在他们每个月赚着几十块工资的时候,一些老板的腰包鼓鼓,已经能够以个人的名义出钱,打一条龙舟了! “喏,就是这位老板了,真是年轻有为,一下就定了三条龙舟。” 潘三金见潘垚好奇,指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告诉潘垚,这人便是这次定龙舟的人。 潘垚看过去,果然年轻,瞧过去才二十五六模样,梳着大背头,穿着夹克衫,下头穿喇叭裤,脸上挂着蛤嫲镜,一副潇洒哥模样。 瞧着这蛤嫲镜,潘垚忍不住偷笑。 原来,还是有人和老仙儿一样,喜欢在阴雨天的时候戴黑糊糊的墨镜啊。 带着蛤嫲镜的潇洒哥和龙舟厂老板又聊了几句,不见外地拉着老板的手晃了晃,道。 “那就麻烦老板你多操心操心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 “小心!”造船厂老板喊了一声,几人都揪心了下,这可是他们的金主啊! “砰!”一声,只见那人磕到了一旁的木料上,额头一下就红了。 “不打紧不打紧。”赵来景一手摸着额头,另一只手朝下压着,笑着示意自己碰得不疼,不要紧。 “我那三条船就麻烦老板了,潘大哥,也请你多费点心。” 赵来景见潘三金也看了过来,笑着也打了声招呼。 他可是打听清楚了,芭蕉村这边的龙舟厂,就数潘三金和方怀平的手艺特别好,做出来的龙舟大气,龙头威风,划起来也灵活。 去年的龙舟节比赛,龙王就出自这两人经手打造的龙舟。 潘三金:“一定一定。” 赵来景往外头走,他的车子停在村口,走之前,听到潘垚喊潘三金爸爸,他还诧异了下。 没想到,三金师父这样的乡下汉子,生养的小孩竟然生得这样出色。 …… 造船厂老板在一旁欲言又止,等到赵来景的身影不见了,这才小声嘀咕。 “这小赵啊,人年轻又有钱,也阔气,我一说价格,那是二话不说的就应下了,也没有七抠八搜地说些让人扫兴的话,我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就是这儿不行。”龙舟厂老板潘在龙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子,摇了摇头。 “刚刚我就想劝他了,这天儿也没太阳,瞅着就是傍晚了,就别再戴墨镜了,瞧他潇洒模样,我就愣是不好意思说。” 这不,刚刚那小子就把脑袋磕了。 “戴着黑眼镜,以为自己倍儿有面,实际傻乎乎的。” 潘在龙摇头,感叹自己这造船厂老板也不好当,上门的都是大爷,他得捧着! 潘垚和潘三金听了这话,对视一眼,都是想起了老仙儿。 潘垚笑弯了眼睛,“一会儿我就给老仙儿讲这事,让他别老是宝贝那眼镜。” 听到潘垚提到于大仙,潘三金瞅了瞅篮子,打发潘垚快去于大仙那儿送点心。 “我这一份,等我吃完了,一回儿自己碗筷回去,回头那老仙儿等急了,又在我这儿眼酸,说一些什么师父就是不如爸爸的酸话。” 潘三金挺直了腰板。 按他心里话来说,这做师父的,本来就不如当爸爸的亲昵! 老仙儿好胆,硬是要和他比……算了,他潘三金大气,就不和这老仙儿多计较了,毕竟,老话都说了,肉要埋在饭里吃才香! 盘盘和自己更要好,这事儿啊,他自个儿知道就成! 潘垚:“那爸爸我先去小庙里了。” 潘垚和潘三金喊了一声,拎着篮子往小庙方向走去。 …… 潘三金和方怀平吃了酒酿丸子,只两个人便将一保温桶的丸子吃了干净。 方怀平搁下汤碗,喟叹地摸了摸肚子,“舒服!” “你家爱红手艺真是不错!”他递了根香烟过去。 “我不抽。”潘三金连连摆手,“我家那臭丫头就是狗鼻子,要是抽了烟,保准她闻得出来。” “她也不念叨我,就一直瞅着人,还要抱着那大猫瞅人,我可受不住!” 潘三金口中的大猫是潘垚从G市带回来的猫灵,它吞了猫睛,又时常跑去山里修炼,太阳一落山,倒是能在家中显形。 时不时地,它还会抓点老鼠和老蛇回来,在经过潘垚一次认真又严肃的会谈后,这才舔了舔猫爪子,勉勉强强接受这家人不用它养着的事实。 见潘三金不接烟,方怀平也不勉强。 “你呀,这是多了个人管着了!以前是爱红,现在还有你那闺女儿。” 潘三金自豪,那是! 有老婆闺女管着多好。 他瞧见方怀平将香烟闻了味儿,犹豫了下,也没有抽,只把它往耳朵后头别着,这会儿歇够了,站起了身,准备继续忙活龙舟活儿。 潘三金瞥了一眼,只见他揣口袋里的烟是红缨牌的,这牌子是老牌子的烟了,以前时候抽得多,味道重,还没有过滤烟嘴,每次都要抽到屁股后头,都要烫着嘴儿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掐了烟头。 现在抽的人少了一些,不过,在一众烟里,它便宜呢,乡下地头,还是挺走俏的。 “怎么不抽了?” “不抽不抽了,省点烟钱,下次去九门镇瞧知落和书浩这两个孩子时候,还能多带几斤米,也给小孩割两斤肉。” 潘三金听潘垚说过方怀舟的事,也没有和方怀平多说。 说什么?说人家兄弟前几年成缚地灵了,一直在码头那儿重复摔跤跌死的事,他个外人听了都唏嘘,怀平这做大哥的,听了只会心里更难过。 “下次去的时候,上我家拎几条鱼,芦苇江捞的,不值钱。”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能让小孩吃些肉,补补身体,长长个子,方怀平也没犟着脸面,硬撑着说不需要。 他膛红色的脸上漾开个笑意,就和潘三金一道做活了。 难得大方的潘三金却不自在了,“你忙你的,别凑我这么近。” “不成,我就在这旁边做活。” “我算是发现了,三金你周围的蚊虫也少,是不是你家盘盘给你画符了?” 乡下地头的蚊子毒着呢,尤其在河边草丛边,造船厂就更是蚊虫泛滥的地方。 冬天天冷还没什么,这春日时候,蚊虫恼人得很,咬得人双腿发麻,疙瘩一粒粒起,好些日子都退不下去。 点蚊香都没什么大用。 潘三金得意,“应该是盘盘给我的平安扣的原因。” 方怀平瞅着潘三金,神情复杂,这铁公鸡真是捡了个宝贝蛋回家了。 潘三金也大方,“回头我问问盘盘,能不能画些驱蚊的符箓,到时你们去小庙求一求,往家里一贴,蚊子也能少许多。” 方怀平大喜,“要真有这符,我过两日就去小庙上香!” “下次去九龙镇,给我那侄儿侄女也带一些。” “你是不知道,他们小娃娃皮肤嫩,尤其是知落那女娃娃,蚊虫一咬,两腿密密麻麻的,瞧着就吓人。” 方怀平大吐苦水。 潘三金叹息。 这孩子没了爸,妈也改嫁了,就是过得不容易,特别是家里还穷,苦的都是孩子。 方怀平倒是看开了许多,“再过几年就好。” “人活在这世上,哪里能没个意外?远的不说,就刚刚那定龙舟的小赵,你瞧他那副傻乐模样,还道是个有福气,家里太平的吧。” 潘三金意外,“难道不是吗?” 方怀平摇了摇头,“前两年时候,咱们村周建章,就老周,他开船的时候,不是从河里拨了具尸体上岸吗?” “就脖子戴金链子,手上戴外国货手表,叫什么大米手表的……嗐,我也不知道那名儿,反正拗口得很,外国来的东西就是不如咱们国内的踏实,接地气儿!” 方怀平吐槽了下欧米茄手表的名字。 “那尸体啊,他就是刚那小赵他爸。” 潘三金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唬你作甚?”方怀平拿着刨刀刨了一层木头,吹了吹,上头的木屑掉落,一边还分神和潘三金唠嗑道。 “那时小赵哭得伤心哟,一家好几口都哭得老惨了,站都站不住……” 方怀平之所以记得这么牢,那是因为那戴金链子的尸体被泡在大江里,泡了好几天,都成了巨人,恶臭又吓人,他一个成年男人瞧了,脸都吓得发青发白。 再后来,那户人家又给了周建章好一笔感谢费,对于有钱人来说,千儿百儿的就是指缝里漏下的点细沙,但对于方怀平这样赚工资的,瞧到那赵姓人家给周建章的红封,就觉得是大款。 江上捞了具尸体上来,受难的是个有钱的,还给了捞尸的船家好一笔钱,这事儿诡异又富有传奇,一听便觉得里头有故事。 所以,时隔两年多快三年了,赵来景来芭蕉村定龙舟,方怀平就觉得这小赵眼熟。 多瞅两眼,便将他和当初在江边嚎啕大哭的青年对上号了。 “那时候多伤心的人啊,现在也走了出来。”方怀平感叹。 “只盼以后啊,我那侄子和侄女儿,他们也能像这小赵一样,长得高高大大,活得开心一些。” 潘三金手中动作不停,给上一条船上胶缝。 船的木板与木板之间有缝隙,先用竹丝塞住,再上油灰,油灰是蚬子壳烧的灰,再拌上桐油制成,这样的胶能保龙舟数年不漏水。 听到方怀平这话,他叹息了一声。 再想刚才赵来景大阴天戴蛤嫲镜的傻憨模样,也觉得这样倒也不错,过世的人已经过世,还活着的人得过好自己的日子,这样,走的人也能更安心些。 …… 夜里时候,潘垚听了这事,倒是有些意外。 老周河里捞尸,得了人家谢礼这事儿,她倒是听老仙儿说过,只是没想到,故事中的当事人还在自己面前走过了。 “那不叫大米手表,它叫欧米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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