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再成了一碗馥香浓郁的鸡汤。 寒风呼呼的冬日里吃上一碗—— 啧啧,这小日子别提多美味了。 大官人傻乐了。 “不了不了,只剩一只公鸡了,开春还得抱蛋,没了公的可不成,再说了,官人你每日要早起勤奋苦读,没了公鸡打鸣,该起不来了。” 还不待男子应话,左思右想,妇人又改变了主意。 男子翘起一半的嘴角都僵在那儿了,瞧过去有几分滑稽。 他就知道! 他就是媳妇开话匣字的搭头,耳朵听听就成,过了心,那就是他自己不懂事了。 …… 鸡寮里。 潘垚瞅了瞅窝在媳妇堆里的花羽大公鸡,天儿冷,毛羽丰厚的鸡都挨在一起,花羽的大公鸡少运动,冬日还养了点膘,这会儿眼睛滴答答地转,脖颈微动,瞧的方向,还多是潘垚所在的位置。 公鸡是至阳之物,和大黑狗一样,眼睛能瞧到寻常人瞧不到的,要不怎么会有闹鬼之家鸡鸣狗跳之说。 它瞅着潘垚,因着她身上的炁息干净,倒是没有乱叫。 潘垚:“嘿,倒是挺机灵模样,不单单眼睛利,还知道躲风偷懒,刚刚差点就小命不保了知道不?打鸣不能懈怠,这是工作。” 潘垚起身,虽然元神不染污垢,她还是拍了拍身上,一边拍,一边思忖着眼下的情况。 官人? 进学科考? 还有—— 潘垚瞧了瞧天色,感受着这寒冬腊月的冷风。 鸡鸣破晓,远处有了鱼肚白,如此一来,天光也不若方才昏暗,隐隐能瞧见蜿蜒的泥巴小路,路两边是落尽了叶子的树干。 此时冰晶凝结,一片的冰天雪地。 这是冬日。 她记得,去灌湖村的那一天明明是秋日,还是初秋时分,不怕冷的还只穿着短袖衬衫。 再是跳丸日月,时间门流转极快,也不能眼一睁一闭便是冬日呀。 时移世易! 潘垚万分确定,五星聚星力倾下时,水底起的旋涡将自己带到了另一个时空。 府君呢? 潘垚想起飓风旋涡起时,那道将自己卷起的白色影子,那将飓风和水压隔开的一幕,和前世落水那一次何其相似。 只是,这一次没有再听到有人唤着自己。 “府君?府君?”潘垚四处探看。 鸡寮的屋顶比较矮,她这两年长个了,还得躬着腰在那儿瞧。 瞧了一通,没有瞧到玉镜府君,潘垚有些泄气。 难道去了别的地方? 亦或是就自己掉到了时间门缝隙? 才这样一想,潘垚连连摇头。 不会不会,哪里就自己这么倒霉了? 最后,她的视线一转,落在了一直盯着自己瞧的大公鸡上,几经犹豫,杏眼眨了眨,还是小心地喊了一声。 “府君?” 大公鸡啄了地上的两粒稻谷。 潘垚:…… 好了,她知道了,这不是府君,可以不用喔喔喔了。 潘垚准备去别的地方瞧瞧,离开之时,又回头瞅了一眼大公鸡。 府君是什么人呀,那可是被自己叫做公鸡仙人的。 时空乱流无预兆,也无过多的典籍记载,她为何哪里都不跌,偏偏跌在一处鸡寮里,睁开眼后,第一眼瞅到的也是一只花羽毛大公鸡。 缘分! 这就是缘分! 这只大公鸡,它和她有缘! 潘垚有些不放心,眼里有浓浓的担心流出,真心又实意,“搁你在这儿,会不会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就成盘中餐了?” 不行不行,她这一跌,必定是有特殊的预兆,这大公鸡得保护好。 潘垚想了想,从须弥空间门拿出了个金疙瘩,比对着物价,化了一瓶子的金豆豆,捡了地上的一根干草,干草便成了个小荷包。 小金豆往荷包中一装,腰上一挂,拍拍钱袋子,她这也算是腰缠万贯的人了。 潘垚手中另外捏着个金豆子,蹲地和大公鸡殷殷交代。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向你主人讨了你来,放心,我一准儿不吃你,唔,就和我搭个伴。” 大公鸡啄着地上的稻谷,不理会潘垚。 潘垚又瞧了两眼,身形一动,人便落在了篱笆墙外。 是古时的小院,黄泥混着干草垒砌做保温墙体,上头是木头混制,风雨侵蚀,木头微微泛着黑,是初腐的现象。 讲究一些的主屋和堂屋用的是灰瓦片,其他屋子就只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毡子。 院子收拾得也干净,外檐上还挂着蓑衣和斗笠。 古色古香的。 潘垚瞧了一眼篱笆墙,还颇为稀罕,往后退了一步,在篱笆墙门檐下寻到了风铃绳子。 古铜色的铃铛一拉,瞬间门,这儿有铃铛的声音下响起。 铃声清脆悦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谁呀,这么早敲门。”屋子里,茹娘擦了擦手,探头往外一瞅,“官人,你继续温书,我瞧瞧就回来,今儿吃烙饼和蛋汤,成吧。” 被叫做官人的赵杰福叹了口气,“成。” 他能说不成么,不成就是稀粥配咸菜疙瘩了,蛋汤敲一个鸡蛋进去,好歹还有个荤腥味,糊弄糊弄肚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咕噜噜地闹个不停。 赵杰福摸了摸肚子,吸一口凉气,继续摇头晃脑苦读。 “哟,是个姑娘呀。”茹娘拉开木门,瞧着潘垚,眼里有惊讶,“这是怎么了?就你一个人?” “恩。”潘垚应声。 想着这地儿是古代,可她初来乍到,又分不清眼下是哪个年代,衣裳的制式又是怎样的,索性是天寒地冻的冬日,穿的都是臃肿的厚袄子,她便也幻化了个袄子。 到底长了几岁,潘垚也长了些脸皮,不好穿红配绿,太扎眼!这几年芭蕉村这乡下地儿都不流行这色了。 潘垚倒是挺喜欢的,花袄子厚实又好穿,走出去还喜庆。 时尚这事儿真古怪,搁以前,那是有面儿,现在是丢面儿,穿那一身衣裳,得被说土气! 周爱红将潘垚穿过的红袄子珍藏柜子深处,藏的时候还不忘惋惜,哪里土了,好瞧着呢,可可爱爱,像个小团子。 想起周爱红,潘垚鼻头有些酸涩,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不自觉地便带了些鼻音。 “嫂子,我走了远路,能上你家讨口水喝么?” 季茹娘一阵心疼,小姑娘年纪不大,穿一身沾了灰尘的袄子,风尘仆仆模样。 袄子是灰色的,有几分旧了,头上带着一顶破毡帽,只乌发蓬松,脸蛋白皙,一双杏儿眼水汪汪,可以瞧出是好人家养出的闺女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还是伤心过,这会儿鼻尖有些红红,瞧过去可怜又可爱。 “说什么讨呀,姑娘家家的,不好说讨……快快,跟嫂子进屋去,这儿风大着呢。” “谢谢嫂子。”潘垚感激应,“嫂子人美又心善,一定大吉大利,事事顺心如意。” 潘垚又说了几句讨巧的吉祥话。 季茹娘嗔了一眼,“小丫头嘴巴怪甜的嘞,走,和嫂子烙馍去,只喝水怎么能行。” 家里还有个成年男子,瞧着潘垚是个小姑娘,虽然年纪还小,可季茹娘也讲究,怕潘垚被吓着了,想了想,她就没有带着人去堂屋,直接领着潘垚去了厨房。 正好她也要烧火做饭,烧了灶,那儿也热乎。 季茹娘虽然才成婚两年,灶上的活是打小就做惯的,动作利索得不行,行云流水,自有一股韵致。 潘垚瞅着她拿着个吹火筒,约莫两尺长,和锄头柄差不多粗细的竹管子,中间门的竹节被打通,前头一个小洞。 吹火筒往灶里一搁,对准了明明暗暗的灰烬,腮帮子用力一吹,一瞬间门,死灰复燃火势起,只听灶里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那是火在烧枯细枝的声音。 季茹娘转头瞧去,就见小姑娘拖了个小杌凳在一旁,撑着腮帮子,瞧得正认真呢。 她笑了笑,拿着火钳子又捡了些好烧的,像是刨刀刨的木花子,叶子枯叶,瞅着火大了,这才搁了大块的木头进去。 “在家没做过烧火的活呀。” “做过,经常给妈——我是说我娘,”潘垚抬头也冲季茹娘一笑,“我经常帮她烧火的,别的活不让干,天冷时候就让烧柴,说是这儿热呼,闻着木头烧起来的味道,心里也是暖呼呼的。” “是热乎,闻着菜香也踏实。”季茹娘接了话,瞅着潘垚,眼底有着怜惜。 她自个儿就是个絮叨又热情的性子,刚刚这会儿,她已经和面前这小姑娘聊上了,知道人小姑娘叫潘垚,和家里的哥哥一道出门寻亲访友的时候,不慎走丢了,小姑娘孤身一人在外头,吃了不少的罪。 这下,还不知道怎么回故乡。 季茹娘宽慰,“不要紧,你都说了,记得村子名字叫芭蕉村,咱们好好问问,能寻到路的。” 潘垚弯眼笑了笑,“谢嫂子吉言了。” 季茹娘从灶膛的小杌凳起身,瞧了潘垚一眼,稀罕得不行,“阿妹长得真标志,嫂子还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来,你坐这儿烤着火,顺道给我添添柴,嫂子去煮饭做汤,一会儿咱们吃一顿热乎的。” “有啥不高兴、难过的事呀,那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操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嫂子这话朴实,说到我心坎里了。” 季茹娘舀水,“我家官人说得比我更好,那什么,他会说些车啊船啊,嗐,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到了地儿,就有路走的意思。”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潘垚接了话? “对对,就是这话,阿垚妹子你也是个有学问的。”季茹娘夸道。 “嫂子也厉害,烙的饼香着呢,我还没尝就知道好吃!”潘垚回捧。 “是嘛!”季茹娘乐和得合不拢嘴,瞧着潘垚是越瞧越喜欢。 官人有一句话怎么来说的,倾盖如故?好像是这个,说是有的人一眼就让人不合眼缘,有的人头一眼合眼缘,越相处,反而越是心厌。 这阿垚妹子是难得的,头一眼就合她眼缘,越聊还越亲近呢。 比官人还让她喜欢。 ……哼,别以为她瞧不出来,他嫌她话多呢! 耳朵边是季茹娘快言快语却又不显得闹耳的声音,潘垚往灶里添了柴,瞧着火苗舔邸着铁锅底,一簇又一簇的,眼前这一幕,和以前在芭蕉村的灶房里是多么相似呀。 妈妈也是这样絮叨,爱和她说事,家里的,村子里的,她和老姐妹小姐妹的,就是村子里的阿婆阿公斗嘴了,她也能乐呵的捡回来说给自己听。 自己也给她讲学校里好玩的事。 还有饭桌上,爱吃肉的三金爸爸,爱喝酒的老仙儿……趁着季茹娘没注意,潘垚偷偷抹了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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