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过年时候,走亲访友的人比较多,正是生意好做的时候。 和谁过不去,那都不能和钱票子过不去呀。 于大仙骑着车带潘垚来到码头边,牵着自行车上船,车子就停在甲板上。 潘垚跟着老仙儿一道进了船舱。 “瓜子,花生,橘子……广澳梅嘞!” 离船开还有一会儿的时间,兜售零食的妇人手脚灵活的跳上了甲板,脖子前挂一个带子,上头一个木板,里头是瓜子花生甘蔗等物,还有一些是红红绿绿包装的零食。 潘垚瞧到,在她腰间还挂着一个袋子,随着走动,有叮叮咚咚玻璃碰撞的声音。 她不禁咋舌了。 是橘子味儿的汽水耶! 于大仙瞪了一眼,“瞅都别瞅,你吃了是嘴巴痛快,我耳朵就不痛快了,你爹就跟那大白鹅一样,贼能叨。” “回头他要是知道了,能叨叨叨得我耳朵发疼!” 于大仙坚决不给潘垚买汽水。 大冷的天,吃什么汽水啊! 潘垚意兴阑珊。 大冷的天喝汽水,那才叫舒坦。 唉,做小孩,真是没自由。 不愧是常年在孩子堆里混的,孙永传知道孩子好吃贪耍的心。 见潘垚和于大仙这轻松模样,他那紧绷的心更是放松了,当下便买了包梅子,又买了一卷的瓜子。 这时候的瓜子散装的,用报纸卷一卷,折一折,便能装一小袋。 “给,尝尝,这广澳梅好吃着呢,小孩儿最爱吃这一口。” 怕于大仙客气,孙永传又道,“吃点梅子也不晕船,这里去九龙镇,还有一段水路。” 只要不是在大冷的天喝汽水,于大仙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潘垚嘴里含着梅子,眼睛瞅着对面那小伙子,他手中就拎着汽水瓶子。 白白厚厚的玻璃瓶,矮矮胖胖,有几分可爱。 当然,最可爱的便是瓶子里那橘黄橘黄的汽水啦。 还冒着泡儿呢。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于大仙:…… 他粗糙的手挡住潘垚的眼睛,压低了声音。 “少看两眼,这么馋,丢人死了。” “……好了好了,给你买!” 潘垚一口一个梅子,再喝一小口的汽水儿,被那满是气泡儿和冰冰的口感冰得眯上了眼睛。 嗝儿。 好舒坦! 于大仙:“土土,喝自己的,别老偷偷瞄着人家看,你自己手中也有了。” 说完,于大仙感觉到对面的视线,连忙别开自己的视线,故作不在意的咳咳两声,抓了潘垚手中的两颗瓜子磕了磕。 潘垚:…… 老仙儿好刻意啊。 未免自己在老仙儿眼中真落下那馋嘴的印象,她少不得解释道,“我看的不是他的汽水,看的是他周身氤氲的气场。” 潘垚还是头一次见着,有人的姻缘宫如此晦暗,明明有数根红线牵起,却又在探出时断裂消弭,每每横生波澜,中途崩殂。 姻缘一事上坎坷的哟。 潘垚看对面那小伙子,眼里都淌着同情了。 再这么蹉跎下去,再是帅小伙子,那也得成了老光棍喽! 不错,这小伙子生得倒是颇好,瘦高瘦高的,虽然有些黑,不过长得十分精神,对上潘垚的视线,他还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会儿还举起手中的橘子汽水,隔空和潘垚碰了个杯。 潘垚也跟着晃了晃橘子汽水瓶。 咕噜咕噜,大冬天的橘子汽水,别有一番滋味。 …… “突突突!” 随着发动机启动,船儿破水,朝大江外头开去,冬风呼呼的刮来,从木船的缝隙中吹了进来,潘垚将汽水收妥,老仙儿瞧着那还剩半瓶的玻璃瓶,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喝了一半,三金的唠叨应该也能少一半吧。 听到潘垚说,她看的是对面小伙子的气场,于大仙也没有多问。 做他们这一行便是这样,上赶着不是买卖,真给别人说,哎,你最近运气不行,巴拉巴拉,大家伙儿还警惕看他们,只当他们是骗子要骗钱的。 还不如啥都不说。 真能再碰上,那也是缘分。 …… 没一会儿,老周媳妇便来卖票收钱了,瞧到潘垚和于大仙,她眼睛一亮。 “哟,大仙和小大仙这是去走亲戚?” 于大仙瞅了一眼孙永传,笑着道,“算是吧。” 他掏出钱票要给老周媳妇,老周媳妇坚决不收,“上次我闺女儿家的事,多亏了您和小大仙,就坐个船,捎带的事,不收不收。” 潘垚看着她去别人那儿卖票收钱,忍不住道,“过年都忙,大人讨生活真是不容易。” 于大仙:“所以喽,爸爸妈妈和老师都叫你们好好学习,为的都是你们自己,知道没,别整天不爱去学校。” 潘垚塞了个梅子到老仙儿嘴里,“叨叨叨,你才和大白鹅一样。” 老仙儿嚼了嚼,嗯,这梅子是香! 酸溜溜又甜津津的,吃来口舌微凉。 “不过,老周家不算今儿过年,他在船上讨生活,过年过节的日子和咱们不一样。” 老周媳妇听到,笑着应了一句,“对喽,我们二月初八过年,到时小大仙来船上耍啊,船还得开去大江,插两根竹篙,瞧着水涨,我们就欢喜,那说明啊,来年发大财!” 潘垚附和,“风管人丁水管财,师父说过这个的。” 于大仙在一旁点头,满意不已。 说好了二月初八来周家的船上玩耍,老周媳妇也收好了票钱,去了前头船舱。 船行破水,大约过去了四十分钟左右,船在九龙镇码头停了停。 潘垚先踩着木板上了岸,于大仙和孙永传牵了自行车,也跟着上岸。 一行人直奔孙家的老宅子。 张玉橘刚将了两个孩子送回娘家,这会儿也刚回来。 昨天忙了一天,昨晚又大半宿没睡,早上时候,本来想先搬回以前那屋子,暂时缓上几天。 哪里想到,这新进门的弟媳妇,他们前脚东西搬走,后脚,她就和小叔子一起将东西往前头房间搁了。 这会儿,他们寻上门,说了老宅子危险要塌的难处,就是寻常的亲戚好友,那听了都得唏嘘一阵,出出力帮帮忙,再说几句暖心又熨帖的安慰话。 小叔子和弟媳妇倒是好,大过年的,当场就眉毛一倒竖,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夫妻俩反悔,这是见宅子破,又要回来和爹妈哭穷,想着捞点好处呢。 分好的家,断没有再让他们再住回去的道理! 还说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 张玉橘和孙永传气得几乎要仰倒。 更让人心寒的是,老两口也没说什么。 老太太和老爷子还不住的叹气,让他们莫要折腾,莫要作妖。 这房子,它不是没倒吗? 金牛顶梁,谁信啊。 …… 张玉橘肉眼可见的憔悴了,瞧见潘垚,却还是扬起了热情的笑容。 “阿妹,真是多谢你给的金牛报春了。” “客气了,”潘垚笑道,“婶婶也送了小蛇剪纸给我,礼尚往来。” 几人寒暄了几句,潘垚和于大仙一块进了老宅。 这宅子有一定的年月了,木头和黄泥土胚盖的,墙身上的黄泥一块块剥落,瞧过去就像癞了皮一样,窗户也歪扭的往下垂,关阖都关不牢。 风一吹,院子的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老旧又沉闷,像是旧时光里传出来的老太太咳嗽声,腐朽又阴沉。 今天阳光明媚,但光却落不到屋子,从外头看,东面的那间屋子光线很暗。 不过,宅基地倒是真的大。 才进门,于大仙的视线便落在宅子西南方向,那儿离地十厘米的地方,搁了一块板。 现在,那木板耷拉的垂了一半,木头还被虫蛀腐蚀。 显然,这是荒废了的土地神位。 “难怪。” “昨天进这宅子前,没有拜这土地神吧。” 孙永传和张玉珏面面相觑,接着,两人齐齐摇头。 匆匆忙忙的搬家,除了院子里的草,做了卫生,他们便搬来了,事情多又杂,今年过年,他们不单单没在新家祭拜天地祖宗,土地神也没有拜。 五方五土龙神,前后地主财神。 孙家这一处宅子荒了几年,土地神的庇护也没有了。 潘垚解释,“土地神护一方家宅,没有土地神,就相当于自家门户大开,人人皆能来,容易招孤魂野鬼的。” 孙永传和张玉橘脸色一变。 …… 潘垚推开木门,门吱呀一声打开。 这会儿,张玉橘和孙永传看不到,不过,在望气术下,潘垚能瞧到孙永传说的金牛。 果真是四蹄犇犇,脚踩金银元宝之炁,牛角苍劲,用力的顶住了屋上那根大木梁。 金牛周身氤氲金光,有旖旎华丽之美。 潘垚一时都看迷了。 于大仙靠近潘垚,鸟悄地问,“怎么样,木梁上有鬼吗?” 潘垚摇头,“还没看呢。” 于大仙气了气,那看什么看得这么起劲儿。 潘垚:“金牛好看。” 这好看是她匮乏的语言难以形容的。 粗陋的屋舍,光线黯淡,金牛漏下一点点金光,虽然它在散去,在力竭,却仍然不服输的较着劲儿。 牛头微低,脖颈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力道之美,牛角弯弯的顶住屋梁,似乎在撑起一方天地。 这一幕,只有自己才瞧到,多可惜啊。 “师父,你看不?”潘垚问。 “看!”老仙儿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旁边,孙永传也想再看。 证明昨日惊鸿的那一瞥,不是他睡梦初醒的错觉。 就连张玉橘都想看,毕竟那金牛是她剪出来的,附灵是潘垚,可她也想看看,自己剪的金牛是什么样。 心随意动,一点灵炁氤氲指尖,潘垚点了三人的眼皮。 三人只觉得眼皮一凉,再睁开,这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哇。”三人齐齐惊叹。 老仙儿连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肃容,保持住自己的高人形象。 动不动就哇,显得自己多没面儿啊。 “我昨儿真瞧到木梁上的鬼脸了。”孙永传连忙道。 潘垚仔细看了看,“是沾了点鬼气,而且你家老宅这木头不好,用的是槐木。” “槐木有木鬼之说,最是能藏阴。” 说完,潘垚凝空画了道符,往前一推,再一拉,符光化作一条捆鬼绳,猛地朝木梁探去。 下一刻,张玉橘和孙永传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只见原先有裂痕的木头上浮起了一张脸,那脸有痛苦之色,闭着眼睛,不断的对抗潘垚手中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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