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陆”同“卢”,分明随的夫姓,却又不敢现于世人前。 “现在孤方算明白,您处如何有这般珍稀的手钏。”萧无忧抚摸手腕间那串红珊瑚玉手钏,“这手饰就是在长安高门里也寻不到几副。且还有砚溪学武一事,从来富学武穷学文,这里头的富可不是寻常的富,您是养出了一个武状元啊。” “到底殿下有见识,妾便未想到这些。”白氏不免惊叹,“砚溪幼时学武,当真耗体力,膳食进得又多,除了三餐外,都是阿娘着人特意给他配的餐,妾还当是阿娘自个不会做膳食!” “你也不易,寻方开铺撑着一大家子。我的一点细软,实在不好现于人前,虽是珍贵却也无用,好不容易一对项圈折价换了数百两银子,养出武状元便再值得不过,我也没想到砚溪竟是那样想要参加科举……既然他想,纵我再不愿回来这处,也能来的……” 话及裴湛参加科举,萧无忧不由感慨命运的安排,如此兜兜转转。 那日她在未竣工的公主府和温孤仪表白,遭拒之后,回宫路上遇见的裴湛,而裴湛便是因她一句话,起了参加科举的念头。 “祖母后来回京,如何不回郑氏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郑敏的神色有些恍惚,只喃喃道,“当年我原是被当做女公子教养的,是日后郑氏的的当家人。可惜年少气盛,偷出家门,有孕无路后,也曾想过归家。奈何长兄,便是如今的宣平侯郑宥献之父,恐我回去争权,又以名节困我,不许我回去。便是当年我阿娘离世,我带砚溪奔丧,也不曾入得府门,只是遥遥叩首……” 郑敏拿出那把匕首,轻轻抚摸上头字迹,“我自负家门,有负双亲。然对郑氏当家人并无歉疚,他不仅不让我归家,还派杀手暗里追杀过我,如此我才逃到了偏远的河东,认识了裴氏旁支的一个跛足儿郎,与他姐弟相称,扶持过日。” “反倒是后来辅国公主路过河东偶遇我,见襁褓中婴孩,再算时日,不由潸然泪下。原是想接我与孩子回去,是我自己不肯。她便赠我此弯刀,道是信物。又派暗卫护我。至此,日子虽是清贫,却也平安。” 愿磐如石心。 “我常看这五字,以为公主赐我弯刀,是念我对卢郎痴心一片,要我保持忠贞。原来,原来……”花甲之年的老人双目通红,“是了,辅国公主那样的人物,岂会只顾情爱,她分明早早向我暗示了卢郎的下落,是他、他的忠贞未变……” “不过是他七尺身,已许国难再许我。” …… 同裴湛一行接上,是在距离长安城外百里出的一个关卡口。 许是有情人心有灵犀。 尘满面,鬓如霜。 若无卢煜催马疾行,若无郑敏出城百里相迎,???大抵这对阔别四十五年的恋人,见不上最后一面。 落日余晖里,羁旅漂泊客撑住最后一口气,拥抱他年少未过门的妻子。 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唯有涣散的瞳孔里,跌入红宝石梅雪同岁簪子微弱又璀璨的光。 是年少好模样。 郑敏以未亡人身份,扶棺入都城。 发丧前一晚,郑敏唤来萧无忧和裴湛,将一对弯刀交予二人,后命白氏理妆更衣。 凤冠霞帔,云鬓红妆。 独守灵前,一夕乃崩。 * 郑敏和卢煜同日发丧,同椁入葬。 处理完家丧,便是国丧。 萧不渝入帝陵的第三日,尚在前衙理事的萧无忧,起身时一阵晕眩倒地,至此大病了一场。 白氏并着太医院连番切脉看诊,最后一致的说法,道是忧思太甚,郁气结于胸,虽身体无碍,但心神耗损。 太医又道,主要还是郁气不得排解,乃心病。 白氏自无异议。 却百思不得其解,私下问裴湛,可知殿下到底何事不能释怀,累自己如此伤神。 裴湛看榻上高烧又起,才用药歇下的人,半晌摇了摇头。 只用心照顾她。 她也不是一直昏睡,只是起不来榻,难得下榻走两步,半夜不是咳嗽,便是高烧,亦或者梦魇不断。 一旦惊梦,便总是抓着裴湛不放,颤颤同他说“对不起……” 偶有梦话,裴湛细听,从衡儿,到辅国公府,到千秋社稷,全是托付之词。 人在梦中,他的安慰不及,只得搂在怀中,以体温给她一点直接的力量。 她睁眼,却也是叫人心碎的婆娑泪眼。 病去如抽丝。 整整一个月,萧无忧方才大好。 醒来那天,是晌午时分,秋日阳光落进来,一半洒在伏榻浅眠的人身上。 萧无忧神思清明了许多,然见榻畔人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伸手抚上他鬓发,指尖突然就用了些力。 “醒了?”裴湛睁开眼,面上来不及欢喜便蹙眉,“你哭什么?” 本来只是氤氲了水雾,他这样一念叨,公主的泪水便决堤,好半晌她才抽抽搭搭道,“砚溪,你有白发了。” 她冰凉的指尖哆哆嗦嗦捻在他耳鬓。 裴湛闻言,不由松下一口气,笑叹,“被殿下吓的。” 他握住她还在打颤的五指,低眸吻了吻,哄道,“无妨,养养便长回去了。” 萧无忧能下榻后,十月里择了个天高气爽的日子,来西山卢园陵墓看望卢煜。 她对这个与自己流着一样血脉的老人,有着难以言表的感情,钦佩、感激、遗憾…… “上辈子,大限将至的那两日,我懒得作突厥妆扮,有一日挽了个松松垮垮的堕马髻,坐在寝殿前晒太阳。祖父看到我,一脸惊诧。后来他坐在屋内阅文书,时不时抬头看我……我当他是在监视我,现在想来,他当是把我看成了祖母……” 回程路上,马蹄声声,萧无忧靠在裴湛肩头,低语隔世人事,感慨万千。 二人不约而同那拿出那对弯刀,看刀上刻字。 ——愿磐如石心,为国作坚壁。 祖父和祖母,实在太遗憾了。 萧无忧轻叹。 “遗憾!” 裴湛收起弯刀,喃喃这两个字。 马车拐道入兴道坊,速度不由慢了些。 原因无他,实乃太傅府成一片焦土,如今按着萧无忧的意思,正在建造新的府邸。 秋风拂起帘帐,焦土的气息和施工的嘈杂声一起涌入。 萧无忧面色冷下一层,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嫌恶。 “你命人烧的?”裴湛问。 “对。”萧无忧回。 马车内空气滞了一瞬,萧无忧已经重新柔和了眉眼,温声道,“砚溪,继位前,我们去趟药师谷,我要解了和他的反噬。” 裴湛一时没有回话,片刻方收回眺望焦土的目光,凝神看她,“殿下,臣有件事要与您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0 23:40:02~2023-02-22 20:4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白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吃辣条2瓶;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文完◇ ◎我们执手,一辈子同行。◎ 料峭春风吹酒醒。 二月底的长安城,某日后半夜下了一场雨。 一直到平旦时分,淅淅沥沥不曾停止。 好不容易停了,太傅府府门口的场地上,却愈加黏湿。 血色鲜红,腥气弥散。 这是一个女子身体里流出的血,半个时辰前,一支箭矢贯穿了她的胸膛。 温孤仪就这样站在府门内,身上还有大片残留的血迹,和那个女子最后的一点体温。 郑家女。 数年纠葛,一朝落幕。 温孤仪终于对她滋生出一点除了嫌恶外旁的情感。 感激。 他感激她。 救了他一条命。 救了他的姑娘一条命。 府门是深阖的。 门外有马车哒哒离去的声响。 那是他养大的姑娘,他后来想娶为妻子的女人,此刻正在远离他。 往后,更会离他越来越远。 几乎是瞬间的决定,他要解了与她的反噬。 他不是没历过生杀,更不是未见过死亡。 相反,他上过战场,血肉模糊里近距离的格斗;他坐在庙堂那张最高的座椅上,谋算间夺人性命。 他杀过人,也被刺杀过。 但都没有这一次让他心惊。 毫无征兆,片刻间一条性命就随风消散,徒留这地上一滩血迹。 他并不畏惧死亡。 在这之前,甚至觉得若能与萧无忧共死,也是他的福气。 他和她,就该如此,爱恨都缠绕入骨子里,生死都该在一起。 然而,当他真切地感受到一个鲜活生命在弹指间流逝,他从心底生出恐慌。 他想起不久前看见的从府门前经过的车驾。 清风掀帘,她尚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婉转浅吟低笑。 而这一箭射来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呢? 她在甘露殿侍奉她有病的兄长? 她在勤政殿帮忙理政? 亦或是同她如今心爱的男人在商量来日岁月? 二月春风微凉。 地上血腥缭绕。 雨后日光还很微弱,从院外落进来。 山头斜照却相迎。 温孤仪一步一趋,走入府中那间密室。 密室中是他云游在外,实际被他软禁起来的师姐,苏眉。 “师姐。”他跪在她面前认错,“您帮我一把,将反噬解了。” 苏眉还记得,她被他带入府的那天。 他说,“师姐,我不会让七七找到你,你休想帮她解开反噬。” 半生活在方外,清灵如山上雪的人,看伏地的同门,半晌沉默。 “我带她重活一遭,初时自是为了弥补。但是今日看来,仿若是错的。即便她因我而得新生,她也先是她自己,她有她的道。” 苏眉叹,“该早悟兰因。” 翻遍门中典籍,索性寻得只言片语。 道是这世间逆天改命,有违道法自然,总需代价。 何事无代价! 他避在府中,似两耳不闻天下事。 然外头朝政多少还是落入耳中。 坐在正堂,静听她一趟趟赶往宫中的马车声;站在二楼,眺望公主府政事堂夜夜挑灯不灭的烛火;偶尔站在院中长亭里,看她在兴道坊拐道口徘徊的身影。 三月初,他上了一次早朝。 那是他最后一次参与朝会。 他在含光殿上大逆不道,拒不还虎符,要求三军交由他手,带她同往战场。 回来府中,苏眉大怒。 “好不容易寻到了法子,马上就要开始解除反噬的阵法,你在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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