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路上,马车哒哒,从太傅府门前路过,阖目休憩的萧无忧恍惚间觉得臂弯间一阵重压,甚至感受到带着血腥的余温。 在惶恐中睁开的眼! * 随着武陵的服罪,有关萧无忧身份的流言退去,她依旧是除天子外,帝国权柄的最高执掌人。 有忙不完的庶务和军政。 索性漠北战场上,因她最后派遣的四万兵甲,局势已经扭转。是故,待大军彻底获胜时,她于这处皇城内,便可为萧不渝发丧。 更有甚者,裴湛也要回到自己身边,还带着卢煜回到祖母的身边,日子重新有了期待和感动。 若说还有什么不好,便是自己同温孤仪的反噬,至今不曾解开。 在又一次从梦到自己斩断温孤仪臂膀,从梦中惊醒后,萧无忧摸着自己左边肩头,终于决定再入一回太傅府。 正好大师姐也在,一起商量商量,或许能寻出断开的法子。 解除反噬,从此一别两宽。 然而,天明入府,府中沉寂。 萧无忧寻遍内外三堂,都不曾见到温孤仪,连着大师姐都不在。府中侍者往来依旧,偏没有主人身影。 “太傅呢?”萧无忧问。 “回殿下,六日前太傅将将能下榻,道是要闭关养伤,不许人叨扰。”掌事边回话边领萧无忧往密室走去。 萧无忧识得这间密室,从前没少来过,遂自己动手开门进去,然依旧不见人影。 “人呢?”她历呵。 “殿下恕罪,奴才不知。”掌事“噗通”跪下,转瞬想起什么,只匆忙从袖口中掏出,奉给萧无忧,“这信是那日太傅给奴才的,吩咐奴才十日后送到您府上,还交代……” “说!”萧无忧拆开信阅读。 “还说切莫提早给您。” 信上就两句话,然结合掌事的话,萧无忧只觉遍体生寒。 从未有一刻,她如此痛恨温孤仪。 便是断了臂膀,她都经不住梦魇,总觉能那样教导自己的人,不至于罪大恶极。 信上说: 残躯未敢忘忧国,沙场自有人相护。 无忧,勿忧。 他去了漠北战场。 裴湛知晓他二人的反噬,大抵会拼死保护他。甚至,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出事。 十日才让人告知,摆明了怕她截下他。 他,就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0 01:33:53~2023-02-20 23:4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洢拾壹11瓶;喜欢吃辣条2瓶;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憾◇ ◎愿磐如石心,为国作坚壁。◎ 萧无忧奔出府外,抽过侍卫的刀砍断马车套索,翻身上马疾奔而去。 行过兴道坊,拐道朱雀长街,街道两侧摊贩林立,行人往来。萧无忧的马撞翻了两个摊子,吓倒数个行人,她方回首这是在闹市,遂赶紧勒缰歇马。 “何人如此不遵要道?” “就是,怎么骑马的?” 数个暗卫转瞬出现在她周身,拦住吵嚷着上来讨要说法的人。 “殿下可安恙?”后头侍卫首领追上来。 “孤的不是。”萧无忧摇了摇头,“把这里处理好,二倍补偿人家。” 萧无忧隐在暗卫身后,徒步返回府邸。 虽然她提前四天得到了书信,但是已经六天过去。 六天,单骑最慢可到达兰州,最快可以抵达安西。 要是到了安西,再有六日,就可以行至漠河畔。 之后只需三日便可西渡漠河,便是云中城,然后是大青山…… 萧无忧被琳琅扶着,踏入府门,只觉足下一软,整个人差点跌倒。正值白氏出来,赶紧上来扶她。 “可是中暑了,大热的天?”白氏见她面色苍白,满头虚汗,只搭脉切上。 萧无忧见到白氏,神色便愈发不好,只频频摆手,推说有政务要处理,独自奔去了书房。 屋中合门,自也无人敢扰她。 萧无忧灌了半壶凉茶,神思定下些,执笔传令。 让北去全部关卡,遇温孤仪而扣押,手令封了加急印。 这是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了。 剩下的便是等。 等漠北战场的文书,便可知晓裴湛的消息。 等自己身体的痛感,这样更好,说明他又添新伤,裴湛的危???险就少一分。 然而日复一日过去,音讯全无,她亦无一处疼痛。 日头滚去西边,月亮升上中天。 深夜沉沉,星星不说话。 萧无忧睁眼不敢睡去,死死盯着帐顶。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她闭上眼,心中腾起一个念想,若是就此一睡不醒,是不是裴湛就安全了? 这样的心思浮上,她便重新睁开了眼。 撩帘下榻,她拖着木屐翻箱倒柜。 守夜的琥珀进来问她何事。 她说无事,就想换身衣服。 琥珀便道,“殿下要什么花色的,奴婢给您寻”。 萧无忧顿了一会,道,“你出去。” 琥珀有些发愣。 萧无忧又道,“不折腾了,明日再说。” 琥珀从命退下,萧无忧站了一会,又开始继续翻拣。 她找到了一段白绸,拖着它来到梁下,一甩手便缠了上去,然后便搬来凳子。 原该站上去的,眼下却是坐了下来。 坐在圆凳上,看两条绸缎晃悠。 她又寻来纸笔,开始书信。 “砚溪君夫如晤,妾今以此书与君永诀……” 字到页尾,信成合封。 她回到床榻,拿出枕头下的荷包,捧出里头青丝,欲要塞入信封。 “臣等您好久了,再不想只一缕青丝念你,亦不要你魂魄伴我。” “臣想要一个活生生的妻子。” “一个活着的您。” “沙场狼烟血腥,殿下给臣收着,待臣凯旋,您在还我。” “那白日孤贴身置于小衣内,晚间安于枕下,便是郎君日夜伴孤,不曾分离。” 往昔话语回荡在耳际,萧无忧回首,隔窗看夜色中绵连的土地和江山。 眼泪如珠落下。 她跑回去一把拉下白绸,连带那份信一道塞回箱子,揉成团拼命往里藏去,甚至还不忘推衣物掩盖…… 半晌抱着木柜一角伏声痛哭。 没有哭的惊天声响,只有颤栗的单薄背影。 裴湛毒誓诅咒不许她死。 皇兄给了她山河万里的责任要她活下去。 可是温孤仪。 将这些算计起来,成了她不能求死的牵绊,以此禁锢她。 三夜后的晚间,太傅府大火,幸得前两日府中侍者已经散尽,并无人员伤亡。 消息传来,萧无忧正沐浴出来,眼都未眨,只道了声让工部善后。 如果可以,她希望,化为灰烬的是温孤仪。 她心绪平和了些,腾出时间照顾衡儿,亦让太医院看顾还不曾发丧、隐隐散出异味的兄长尸身。 太医院不止一次与她说,还是尽早敛棺的好。 她将衡儿搂在怀中,道是再等等。 如此一等,便到了八月二十这日。 她终于等来久违的战况。 大青山大捷,阿史那默伊被杀,阿史那蓝祁领突厥七部称臣,裴湛率大军不日班师回朝。 前后算来,不是太久,不过十余日。 只是于她分外煎熬,仿若一日三秋。 她捧文书反复阅过,一颗心终于定下。想来是温孤仪到时战争已结束,亦或是他没有寻到机会。 怎样都好,能回来便好。 这日午后歇晌,她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醒来入宫,跪在萧不渝榻前,与他分享盛事。后昭告天下,天子崩逝,命二十四局给帝王敛衣入棺。 萧不渝本就病重在身,近一月不上早朝,不闻政事,甚至不接见百官。三省六部的高官心中多有猜测,眼下闻言原也没多少意外。 加之内有永安长公主镇守京畿,执掌朝务;外有裴湛统帅三军,征战沙场;朝臣的心多来是安定的。 如此,只按礼吊唁守丧,皆无多话。 文书卷宗之外,还有家书。 里头主要提及了卢煜。 原是他伤病多年,又历征伐,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已是时日无多。大军入了内三关以后,裴湛换轻装简行,提前护送他回京畿。 已是九月枫叶满山红。 这日里,天还没亮,陆氏起得格外早,将守夜的白氏吓了跳。 老人家道,“我赌着气,他好多年没敢入梦了。今个夜里也不知怎么他倒敢来了……他来了,我就不能这般干等着,我要去迎一迎他。 陆氏自知晓故人尚在,情绪便一直高昂。萧无忧恐她意外,日夜派人轮流守着,这厢侍者回话,便也赶紧起身。 如此,白氏侍奉她梳头,萧无忧给她理衣袍。 身份揭开的这段日子里,萧无忧给陆氏讲了许多卢煜化身俟利发,潜伏在突厥的事情。亦密信给裴湛,告知了一切,好让他们祖孙早一日相认。 “梳个堕马髻吧。”陆氏看着自己鬓发花白、细纹丛生的面庞,唯有一双眼睛露出两分年少时的羞涩,“卢郎原是肆意活脱的性子,纵是我们打小的情分,又有婚约在身,偶尔见面也不妨什么。但他偏不,总是翻我院墙进来。有一回我正在梳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一抬眼镜子里侍女全不见了,就剩他笑意郎朗看着我。” 陆氏从妆奁最里层,拿出一支半旧的红宝石嵌金雪梅贺岁簪子,“我问他,大清早巴巴过来,又闹什么?” “他说……昨晚在公主处瞧见了这簪子,觉得配我好看,便讨来送我。他将簪子给我簪上,又说我理堕马髻最漂亮……” “后来,我便常梳堕马髻,坐在窗口的位置,看他或是从墙上像个纨绔子弟一样避开诸人跳下来,或是禀着世子爷的身份一身袍服轻摇折扇被我阿耶请进来……” “一晃,四十余年过去了。” 白氏同萧无忧对视一眼,都眼含热泪,看着她将簪子别入银白发髻里。 “好看吗?”陆氏问。 “好看。”两人颔首回她。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也不知,他是否还能认得我?那年我才十六岁……” 天色蒙蒙亮,从公主府驶出的马车往北地疾奔而去,车内有女子闲话的声响。 “祖父从未忘记你。”萧无忧抓着陆氏的手道,“他在突厥化名阿史那文每。祖母,文每是您的闺名。” “嗯……”陆氏颔首,“你第一回 和我说,我就想到了,那是我名字拆分。” 文每,左每又文,便是一个“敏”字。 陆氏,郑家嫡幼女,本名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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