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他还不觉什么,此刻这一声宛若天籁:“母皇不必在意,儿郎家的玩笑罢了。” 孤善睐委屈地垂着首,只手捧着那只小小药罐,一副两人不收他便不走的架势。 郁云霁接过药罐,顺势将孤启往回带了两步,只是这原本寻常的姿势,在旁人眼中便格外暧昧,像是她将人拢在了怀里。 她带着孤启坐定,见他面沉如水,温声道:“皇姐快来了。” 郁云霁对于胎记的事只字不提,将药罐放置他手侧。 一旁的周子惊可坐不住了。 她苦着脸凑过来:“郁宓,你何苦为难我啊?” 要知晓,若不是看在鸡髓笋,不,是自家姐妹的情谊上,她才不会为了帮云梦泽来此,这等一个不小心便会掉脑袋的是非之地,她避之不及。 “如何是为难,大殿上处处皆是貌美侍人,美男遍地,好吃好喝皆在你面前摆着,枝月怕是不知足了些。”郁云霁微微摇头道。 周子惊咬了咬牙,终是妥协:“看在咱们多年的情谊上!” 今日所说是家宴,孤云两家却丝毫不敢懈怠,如今嫡女嫡子门皆是规规矩矩的跽坐着。 郁云霁见郁枝鸢方入席,对上她的眸光道:“王夫在此等候,劳烦枝月照看一二,我去寻皇姐说两句话。” 今日与其说是家宴,倒不如说是订婚宴,倘若今日她不曾成功阻止,这一切便都成了定数,回去孤启不知又要怎么闹她。 书中不曾讲述郁枝鸢与云公子之间有些什么,此时郁云霁前来,也是为了探一探她的口风。 对于方才的闹剧,众人各怀心事,不曾有人注意到孤善睐手中何时多了一块玉佩。 那玉佩温润纯净,是难得的好料子,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 孤善睐攥紧了那枚玉佩,他恨极,施力之大,那只手都在轻颤,像是要将玉佩攥成湮粉。 孤启这贱人,又让他当众出丑,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孤启,我要你身败名裂……”
第17章 “今日也算皇姐大喜的日子,只是,我怎不曾听闻皇姐心悦云家小郎君。”对上皇姐那张故作老成的面孔,郁云霁笑问。 这可是将来继承了皇位的女主,她不敢轻看半分。 现在她来亲自改变女主的主线剧情,可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郁枝鸢无奈地笑着摇头:“皇妹是特意来打趣我的吗,你也知晓,我不曾同男子接触,何曾有过心悦的男子,无非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这么说来,女主目前是没有心悦的男子了。 郁云霁心中有了计较。 “竟是如此吗?我还当皇姐是心悦于云家次公子的。”她微微讶异道,“可皇姐如今政务缠身,如何兼顾家中郎君。” 郁枝鸢淡笑:“母皇想你我早日成家,云家小公子兴许也不失为好王夫。” 她不置可否:“不若皇姐自己择选,我倒是觉得孤家的公子不错。” 郁枝鸢知晓她是在说孤启,毕竟这些时日菡王与王夫如何的恩爱,众人都是看在眼中。 先前传言王夫入府活不过三日的谣言,亦是不攻自破。 也是在这人人不看好的王夫入府后,她这扶不起来的妹妹开始不同了,在看不见的暗处,郁枝鸢眸中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到无法捕捉。 “能让皇妹收心之人,想来家中儿郎们也确实不错的。”郁枝鸢这般道。 见她不排斥这个话题,郁云霁颔首笑道:“不瞒皇姐说,王夫虽名气大些,为人却赤诚果敢,且那些名声都是后宅传出,几分真假也不得知,皇姐觉得他如何?” 她这般道,郁枝鸢便不由得留意到了席间的孤启。 郁云霁日日流连于万花丛中,能让她这皇妹如此满意的男子,她倒当真不曾见过。 孤启虽不如溪洄惊才绝艳,没有云竹曳天真烂漫,却胜在生了一张世间少有的绝色面容。 孤家嫡长公子凶名在外,她不知晓孤启有什么擅长的,两人仅有几面之缘。 只是此人到底是她的妹夫,细细想来这些时日,郁枝鸢颔首。 “能让皇妹如此肯定,那确实是不错的男子。” “他若是听到皇姐这般说,想来心中不知道如何高兴呢。”郁云霁笑说。 听皇姐这般道,郁云霁心中了然,她还当在自己今日前来撮合将是如何难,不曾想,皇姐这般肯定了孤启,想来有戏。 这是好事,待到两人和离,她便再也不用为着自己的小命战战兢兢。 什么原书剧情,什么男女主,统统与她郁云霁无关。 这边百草亭其乐融融,临华殿却被阴云覆盖。 皇贵君一张俊秀的脸阴沉着,看向空无一人的殿门口。 “还没动静吗?” 他久居深宫,饶是这倨傲的冷声都能叫人两腿打颤。 身旁的侍人为他插上点翠步摇,回道:“殿下不若再等等,此刻方开宴不久,想来郎君们脱不开身。” 皇贵君扶了扶鬓边的钿花,对着铜镜里的身影道:“哼,他最好得手,若是胆敢诓骗本殿,本殿必定饶不了他。” “孤家儿郎是个有成算的,殿下不若再瞧瞧。”侍人讨好的笑着。 皇贵君睨了他一眼:“若非是看在你在本殿身边伺候多年的份儿上,这孤善睐我还真不稀得用。” 林支嗳了一声:“您且瞧好吧。” 袁文善把玩着手中那枚东珠,这孤善睐他是见过的,前些时日林支突然说能为他解忧,便将自家亲戚带了来,谁曾想竟是个小小儿郎。 那儿郎好大的口气,瞧着对此事胸有成竹,他便允了。 他只是想让这两位皇女打起来,顺便闹得老女皇不得安生,至于这事究竟成不成,亦不会牵扯到他,这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他自然应允。 袁文善将东珠收入掌心,这些年他受够了,他伴在女皇身边多年,却不曾育有女嗣,如今年岁大了,更是再无可能。 若不是当年金侍君陷害,他怎会至今无一女嗣,幸而,不论金霖同他那女儿如何讨好陛下,陛下心中都只有先凤君与他留下的女儿,那扶不起的阿斗。 此番若是事成,便一箭双雕。 没有女儿又如何,这些都是他们应有的报应,郁枝鸢做出这等有辱皇家颜面之事,只怕会被人言淹死,她势必再不得圣心。 宫中寂寥,看几场戏,热热闹闹的也是好的,思及此,袁文善愉悦的笑了。 “倘若事成,少不了你二人的恩赏。” 百草亭。 郁云霁去了多时了,孤启缓缓摩挲着指腹,心跳不止。 他方才瞧见恭王殿下朝他看来,那一眼究竟是何意,郁云霁到底说的如何了。 “不是,这宴上的宫侍也能带你去啊。”周子惊已然拿眼前人无法。 方才郁宓临走时将孤启托付给她,谁曾想,她守着孤启还没多久,这边云竹曳便缠了过来,非要她陪他去那边赏花。 此刻宴席上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两人,这些世家大族的男子最是多嘴,若是瞧见他同云家儿郎拉拉扯扯,并将此事传到他母亲耳中,她可少不了一顿骂。 偏她脱不了身。 云竹曳眨了眨眼眸:“周姐姐,你就陪我去吧。” 周子惊回绝:“不成,菡王托付我照看王夫,我不喜赏花,那都是你们男儿郎爱看的。” 饶是她这般硬邦邦的拒绝,云竹曳态度也不见半分松动,反倒看向一旁的孤启。 周子惊当真是后悔,这是周大小姐此刻认为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她何曾如此过。 想当初她同郁云霁一起,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谁曾想,忽有一日她瞧见姜家的小霸王正欺辱一个儿郎,那儿郎亦是有趣,碰上这等场面不仅不害怕,反倒怒斥着眼前的姜小霸王,那姜小霸王是何人,自然不肯轻易饶了他。 她瞧着那张脸蛋实在好看,头一回对男子生出了怜惜的心思,出手管了这桩闲事。 问题接踵而至。 她不知晓眼前之人就是云家小公子,也不知晓这小公子会日日粘着她,她实在烦躁,没成想后来云小公子不来了,换成了云大公子又是遣人又是修书,让她远离他弟弟。 “王夫哥哥,能不能让周姐姐陪我出去一趟,我们会尽快回来的。”生怕孤启拒绝一般,云竹曳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孤启原就心神不宁,此番被这两人吵得更是如此,巴不得两人赶紧离开。 “快去吧,我无妨的。”他看着对面商谈的两人道。 周子惊心中叫苦,却见他默默望着郁云霁背影的样子,最终还是干巴巴的安抚了两句:“你莫急,郁宓一会就回来了。” 说罢,便被云竹曳催着去了亭外。 “他当真是疯子吗……” “听说是如此,寻死觅活的,还要拿刀砍人呐!” 周子惊走后,近处几个小郎君们才敢窃窃私语。 她们的声音不大,有意避着他,可还是被他听了个正着,只是,此刻孤启无心理会这些言论。 孤启看着对面的身影,手指虚虚地拢起。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按捺住心中激动的,恭王殿下此刻就在他的对面,且方才同郁云霁说话之时侧眸看了他。 她会对他有意吗? 心中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冒出,孤启放在腿间的双手不自觉滑向腰际,却摸了个空。 他心头猛然一沉,垂眸看向腰间的玉带。 不见了,他今日带的那枚白玉禁步不见了。 那禁步怎会突然不见,他心中生疑,下意识看向末等席的孤善睐,对上他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双眼,他心头的感觉更甚。 是孤善睐。 入席至今他只同孤善睐走得近了些,想来他是在两人离去时得了手。 这玉佩不能在他手上,若是孤善睐借此栽赃,他怕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若是名节有损,如何嫁得恭王殿下。 “含玉,走。”孤启冷声道。 孤善睐料定了他会来找他,此刻正是捧着一盏温茶抿着,觉出身旁来了人也不曾抬头。 他看着缓缓吹气的孤善睐道:“将禁步还于我,今日一事便作罢。” “长兄怎会来此,这末等的席位,怕是辱没了长兄。”孤善睐对此置若罔闻,幽幽道。 “的确,这末等的席位你一人坐便好了,”孤启毫不客气的讥讽道,“孤善睐,今日是宫宴,你若想高嫁,便莫要生出乱子,否则你我便闹个鱼死网破。” 他如此说着,孤善睐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他仰起脸看着他,许久才笑道:“那长兄如今又在顾虑什么,若是长兄当真想这般做,为何如今不做,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他一下将此事说到了点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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