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天黑,贺岁安就赶紧扒拉山顶的花草找万草花了,然后看到祁不砚的蛊也出动了,她愣住,蛊还有帮忙找东西这个作用? 贺岁安从包袱里取出一根蜡烛,用火折子点燃照明。 烛火在风中摇曳。 她往前走。 祁不砚倒是不需要蜡烛也可以,他很久以前便习惯在夜里行走于山间,哪怕每座山都不相同,但只要是山,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找着找着,贺岁安没有找到万草花,反而遇到一个人。 那个人正是他们在山下遇到过的男人,红叶村村民,他抱着膝盖,极为不安蹲在一棵大树底下。 贺岁安一开始没看到男人,是男人先看到她的,他本以为他们会听劝诫,夜晚不上山,没想到不仅上了,还无所畏惧地到处走。 举着蜡烛的贺岁安离他还有几步远,目露诧异。 “是您?” 男人惶恐点点头。 他父亲今天生病了,男人上山想采药,一味地想找到一种好药材,采得入神,忘了时辰,一抬头发觉天黑了,不敢乱动。 红叶村村民信奉玄妙观说的话,也相信登云山上确实存在所谓的山神,他不想因为夜里还在山就死掉,怕得躲在山顶大树底下。 见到贺岁安和祁不砚也在山上,男人不知是喜还是忧。 喜,有人作伴。 忧,三个人一起死。 男人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两个人看起来跟那些视他们为怪物的青州百姓不同,他不隐瞒对方,说出了自己会上山的理由。 得知男人上山的原因后,贺岁安明白了,难怪他昨晚还阻止他们上山,今夜却独自地留在山上,原来是找药材找到忘记了时辰。 祁不砚不在意男人是否在这里,专心致志地找万草花。 男人看着他们。 他彷徨地与他们搭话。 “你们想找什么,我在登云山山下住了三十多年了,兴许我能帮你们找到想要的东西。” 贺岁安清楚祁不砚的性格,于是她道:“不用了,谢谢。” 男人亦步亦趋跟着他们:“你们真的不怕山神会惩罚夜里还上山和留在山上过夜的人么?” 祁不砚的手穿过被打了露水的花草,并未出声。 贺岁安弯下腰,分辨花草。 她理解男人的慌乱:“山神的传言是什么时候流传开来的,还有就是您不觉得奇怪?留在山上过夜的人与玄妙观的道长何异?” “山神不允许夜里有人在登云山逗留,可玄妙观的道长也是人,他们为什么会一直无恙?”贺岁安很早就有这个疑惑了。 男人翕动着干裂的唇瓣。 他坚信道:“玄妙观的道长都是修行之人,得山神眷顾。” 贺岁安找东西的手顿住:“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男人说:“对。” 她还想说话。 祁不砚却开口了:“你们村子的人都是长你这个样子么?” 他抖了下沾染到露水的衣摆,似无意问起而已,这种问题容易叫人觉得冒犯,但从祁不砚口中问出来,却又不会那么令人反感。 作为外来人好奇此事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丑得太离谱,男人都不敢照镜子,怕丑到自己。 红叶村村民确实都是这个样子,反正好看不到哪儿去。 可在十年前不是如此的。 十年前的红叶村村民和青州百姓一样,长相虽然也有美丑,但也不至于丑到惨绝人寰,而如今人人皆丑,身体还朝着畸形发展。 提起此事,男人不禁用手遮自己不堪入目的脸。 青州爆发瘟疫当年,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村子还算俊俏的郎君,和青州一户好人家的姑娘定有婚约,前路光明。 红叶村地处偏僻,青州爆发瘟疫之初没殃及红叶村,是后来很突然的某一天传遍红叶村的。 他们觉得快挺不过去了。 是三善真人出手救了他们。 挺过了瘟疫,红叶村村民欢天喜地了很久,在一个月后,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朝畸形发展。 身体产生的变化太明显了,他们想不发现都难。 他们不是没怀疑过是那场瘟疫留下来的不良反应,可青州百姓人人无事,只有他们有这种情况,他们迷信,又怀疑是诅咒。 在青州百姓嫌弃他们晦气,要赶他们出青州时,是三善真人挡住了流言蜚语,留下他们。 他们感激涕零。 三善真人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所以当听到贺岁安说话中含有对三善真人和玄妙观的质疑,男人心中是有些不快的,念他们不是受过恩的青州人,不与其计较。 听过来龙去脉,祁不砚恬不为怪似的:“原来如此。” 贺岁安关注点在十年前。 好像一切的转折点都在十年前,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红蛇衔来一株万草花,爬到祁不砚脚边来邀功,男人忙后退,他担心是山上野生的毒蛇,被咬一口,肯定没有命回去见父亲了。 “蛇!”男人叫了一声。 祁不砚弯腰,取下红蛇口中的万草花:“它是我养的。” 男人惊疑不定:“你的?” 要找到两株万草花才行,贺岁安找了快一个半时辰了,此时也看到一株万草花,踮脚伸手过去摘,这一株万草花靠近峭壁。 碎石子从她脚下滑下去。 “贺岁安。”祁不砚无意识捏过手里的万草花,唇角笑容微凝滞,像一张面具从脸上脱落。 贺岁安成功摘下万草花。 她高兴地转过身:“你看,我找到万草花了!” “给你。”贺岁安走到祁不砚身边,将万草花塞进他掌心,“你放好,我怕我会弄丢。” 两株万草花躺在他手上。 祁不砚眉梢微动,握住万草花,破天荒感到一丝不受控制,毕竟他以前养的蛊尽数在他的控制之下,要生则生,要死则死。 贺岁安在峭壁摘万草花的那一刻,祁不砚在想,她的生死似乎不太被他所控,具有不确定。 他眨了下眼,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个不受控制。 “要不要现在下山?” 贺岁安问。 她用袖摆擦了下脸颊的汗,皮肤泛着运动过后的健康粉色。 男人离他们不远,借着月光与贺岁安拿着的蜡烛,看清了祁不砚要找的东西,万草花,很阴邪的一种花,不知他们找来干什么。 祁不砚暂时思索不出如何处理这个不受控制,先放好万草花,对贺岁安说:“现在下山。” “不可。”男人拦住他们。 贺岁安知道他是好心:“你担心山神发现,会惩罚我们?” 男人点头如捣蒜。 他絮絮叨叨道:“这些年在夜里上山的人都死了,我真的没有骗你们,会死的。不如我们就在山顶待到天亮,天亮了再下去。” 祁不砚微笑,拒绝了他。 被拒绝的男人干着急。 找到万草花后,贺岁安也不打算还在山上逗留:“你和我们一起下山,不会有事的。不瞒你说,昨晚我们也在山上,没事。” 男人很惊讶:“你们昨晚就上山了?”他以为他们昨晚折回去,没上山,今天才又上山的。 贺岁安诚恳道:“我们也没骗你,昨晚就上山了。” 表情不似作伪。 男人瞧了,情不自禁想信。 “难道你们也是山神眷顾的人?”男人喃喃自语道。 贺岁安哭笑不得,什么叫他们也是山神眷顾的人,这登云山压根就没有山神,但她也没和男人争论山神是否存在,没必要。 男人像下定决心:“好,我跟你们一起下山。” 祁不砚抬步往山下走去。 他们原路返回。 十年前,男人在夜里经常上山,对附近一带熟悉得很,并不怕迷路,他跟上他们,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生怕会出现意外。 月光斑驳洒在地面,拉长他们的影子,林中深处时不时地传来一两道动物的叫声。 银饰声最是清脆。 在寂静、阴森的夜里传开。 男人都想让祁不砚取下身上的银饰,再下山了。 转念一想,此少年从头到脚都是银饰,一时间要全部取下来很难。更何况,他不一定会听自己的话,男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既然做出跟他们下山的选择,男人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再纠结银饰,硬着头皮往下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眼花了,他看见远处有人影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 人影又消失了。 是他太害怕出现意外,产生的幻觉?男人盯着有人影闪过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见没再出现,归结为是自己刚刚看错了。 男人忙不迭快步追上前面的贺岁安、祁不砚,他的腿脚长短不一,走路很费劲,比较慢。 少女像走累了,放缓脚步。 男人得以追上去。 贺岁安怕他跟着不认识的他们会尴尬,随口问男人一些关于红叶村的事,想让放松心情,不用总担心受怕自己今晚会死在山上。 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山下。男人一脸惊喜,尽管面部的扭曲令他的表情变得不再那么灵活。 男人很感激他们。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他想邀请他们进村子里歇脚。 从登云山山上下来花费的时间、力气不少,若还接着走回青州客栈,体力恐怕会跟不上。 祁不砚一看就是走惯山路的,而贺岁安一看就是鲜少爬山,时间一久,呼吸便乱了,再走下去容易会对身体造成些不好的影响。 男人由衷地感激他们,才会邀他们进村子里的。 自从红叶村变成那副模样后,村民也性情大变了,很排外。 因为外边的人不待见他们,红叶村村民也不待见外边的人,只对玄妙观的道士有好脸色。 所以他们可能也不会待见贺岁安与祁不砚二人。 他想的是偷偷带他们进村。 男人紧张地等待他们的回复,他不像红叶村村民,心底深处还是想接触外边人,跟他们交流的。 贺岁安被说得有点心动,祁不砚凝视男人片刻,笑着道好。 村子就在山下的林子里。 村民住的不是普通的房屋,他们是住在树上面。 林子里有很多需要几个人才能环抱过来的大树,他们在树上挖出一个洞,往里面铺设生活用物。 吊梯从树上垂落,他们上去休息后就收起来,想下来再放下。男人带贺岁安、祁不砚来到他做的“树屋”,新做的,还没用过。 男人让他们在此处休息,明日一早,他再带他们离开。 这间树屋还靠近红叶村的温泉河,可以去那里清洁身体,夜深了,红叶村村民不会再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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