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不砚忽地曲膝在她面前蹲下,贺岁安懵懵的。 见她不动,祁不砚学别人那般将她轻松地扛起来,贺岁安失控叫一声,幸好周围敲锣打鼓声响,没人听见她那声急促的叫声。 就这样,贺岁安坐到了祁不砚的肩上,腿间下意识地夹紧他的后颈,两条腿垂在他身前。 贺岁安呆住几秒。 当意识到他们现在是什么姿势后,她迅速地垂下脑袋,怕被人瞧见,面红耳赤,小声道:“快把我放下去,我又不是小孩了。” “你不是想看?”祁不砚没把贺岁安放下去,“这件事又和你是不是小孩有什么关系?” 在祁不砚眼里,小孩和大人之间也是没区别的。 她词穷:“我……” 街道两侧都有人,他们站在人群后面,这边街的人很少会回头看他们,但对面街那些围观迎亲队伍的百姓看得一清二楚。 事已至此,贺岁安厚着脸皮不动了,不上来都上来了,还被人瞧见了,多在上面待一会儿的差别也不大,反正她要看到新娘子。 她想看的只有新娘子。 随着迎亲队伍不断前进,不少百姓也跟着挪动。 迎亲队伍在一座府邸的门前停下,花轿的红帘子被人掀开,新娘子手握一把合欢扇走出来。 坐在祁不砚肩头的贺岁安赶紧朝花轿看过去,生怕错过了。 新娘子一身凤冠霞帔,裙裾拖过铺在地上的红布,眉若远黛,唇若施丹,妆容浓淡适中,很适合大喜日子,脸有掩饰不住的笑。 新郎官一袭锦绣婚袍,头戴银冠,面容俊秀,眉宇间尽是神采飞扬,身姿挺拔,他牵过红绸,和新娘子一同步入府邸大门。 檀郎谢女。 贺岁安看完后想到这个词。 只有受邀进主人府邸的客人方能看到成婚礼,有百姓可惜没能亲眼见证这对才子佳人拜堂成亲。 而贺岁安看到貌美的新娘子就满足了,其他的都是浮云。她左手碰碰祁不砚,右手捂住叫个不停的肚子:“可以放我下来了。” 祁不砚将她放了下来。 少女粉色裙裾翻滚几下,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他弯腰将贺岁安放下来时,双手需要暂时握住她的小腿,不让她朝后翻去。她的小腿很纤细,好像能一手掌握,放掌心玩。 一落地,贺岁安就站稳了。 见过贺岁安坐在祁不砚肩上的一些百姓向他们投来一瞥,像是在惊叹他们的举止奔放大胆。 贺岁安一想起自己刚刚坐在祁不砚的肩上就脸颊发烫,她的腿抵到了他脖颈,贴得很牢,尽管隔着裙子和他的长发也还是别扭。 她没再提此事:“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好。” 祁不砚回头看了一眼张灯结彩,贴满双喜红帖,门庭若市的那座府邸,他知道这叫成婚。 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见过一两次苗疆天水寨人成婚,尽管成婚装扮和步骤略有差异,但大致相似——一男一女在众人拥簇下,携手共进屋内行礼。 他们好像都很喜欢进行这项礼节,祁不砚并不理解,他们做了成婚这件事便会有所不同了? 贺岁安不知道祁不砚在想什么,她饿到腿软了。 他们去了白天没去成的闹市,晚上闹市比白天更为热闹,人潮涌动,叫卖声、欢笑声交织。 街上摆出来的商品琳琅满目,悬挂在半空的一排又一排灯笼亮起,形成无数道璀璨的光,投射下来映照着在街上行走的人。 贺岁安和祁不砚置身其中。 她买一袋桂花糕来填肚子,又买两串冰糖葫芦。 今晚,贺岁安想吃街上的小吃,不吃寻常饭菜,递了一块桂花糕给祁不砚:“尝这个。” 祁不砚薄唇微动,咬下一口桂花糕,甜而不腻,贺岁安再塞一串冰糖葫芦给他,自己张嘴咬下最上面的那一颗圆大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撑鼓了她的脸颊。 贺岁安慢慢地嚼着。 “砰”一声,有源源不断的烟花飞升到长安上空绽放,一部分行人驻足观看烟花。 有些长安当地百姓知道这是在今天成婚的大户人家派人放的烟花,是特地用来庆祝成婚。 他们艳羡了两句。 站他们身边的贺岁安、祁不砚听见了,贺岁安一边仰头欣赏五颜六色的烟花,一边吃东西。 祁不砚忽问道:“男女间成婚便会有所不同?” “肯定有所不同啊。” 她说。 贺岁安还在仰头看烟花,他歪头看她:“哪里不同。” “怎么说呢。”贺岁安冥思苦想道,“成婚会改变男女双方的关系,算是关系更进一步?”她知道含义,但很难用话解释。 祁不砚眨了下眼,指腹摩挲过冰糖葫芦的竹签:“成婚会改变男女双方的关系……他们为何会想通过成婚来改变双方的关系。” 贺岁安被问倒了。 怎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 不过问这种问题是祁不砚,又显得很正常,他又不是没问过其他惊世骇俗的问题。 可怎么解释呢。 她还想咬一颗冰糖葫芦的牙齿收回去,脑子转动,尽量搜刮出可以用来向他解释的话语。 过了片刻,贺岁安认真道:“成婚通常意味着一种很不一样的感情,一般来说,拥有那种感情才会生出想和对方成婚的念头。” 祁不砚似还是不能理解:“很不一样的感情?” “对。” 贺岁安又咬下一颗冰糖葫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含糖的甜气息,她补充道:“那叫爱。” 他呢喃:“爱?” 她知道祁不砚可能还想问爱是什么,没等他问就直接说了:“爱是想时时刻刻跟一个人待在一起,永远不想和对方分开。” 这是贺岁安理解的爱。 祁不砚摩挲着冰糖葫芦竹签的手指一顿:“原来这叫爱?” 又一道烟花在长街上方绽放,花瓣如雨坠落,转瞬在半空中消失,落不到人的身上,可它的美又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很短暂。 光影明灭,不留痕迹。 如水中月,镜中花。 烟花声落下,少年带有迷茫的嗓音响在贺岁安耳畔,飘渺不定似的,伴随着银饰音:“贺岁安,那我如今是爱着你么?” 贺岁安心脏骤停。 她突然发不出声音似的。 他极轻地又问了一遍:“贺岁安,那我如今是爱着你么?”
第63章 空中还有陆陆续续响起的烟花, 唤醒了贺岁安。 乍一听祁不砚问的那句话,她太过惊讶,以至于脑子都转不过来了,贺岁安认为自己有必要再和祁不砚解释一下爱的含义。 贺岁安一直都知道祁不砚是拿她当蛊来养的。 而他对蛊的想法就是, 它们被他炼成后, 不得背叛逃走, 另寻他主, 要永远跟在他身边的。 而祁不砚养她养习惯了, 按照他的性格,应当会想继续养的, 就像他炼蛊一样, 想炼一种毒蛊就会炼下去, 直到炼成为止。 无论是养蛊, 还是养人,都是要同对方待在一起的。 在听完她说的爱的解释后,祁不砚怕是把二者给混淆了, 他从小到大对人、蛊一视同仁。 也不对。 祁不砚是将蛊看得比人重。 如此说来, 祁不砚还“爱”他的蛊呢,念及此,贺岁安摇了摇头:“不是,你只是想像养蛊那样养着我, 这不是爱。” 顶多算是喜欢。 还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大约只是喜欢养她的那种感觉, 就如贺岁安喜欢猫猫狗狗的喜欢。 “不是么。”祁不砚眸色如常,似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也没过多纠结这一件事,是与不是都不会对他有影响。 她吃掉竹签上的最后一颗冰糖葫芦:“不是。” 贺岁安想了想, 道:“你以后不要只看蛊书,多看一些别的书,可能就会慢慢地懂了。” 她自认为他们的那些亲密举动一开始也不是在爱的基础上产生的,而是源于他们双方都对人与人间的性产生了探索之心。 * 转眼间,到了拍卖当晚。 沈见鹤特别准时地来到了贺岁安他们住的客栈。 他没参与过拍卖,比他们还激动,让贺岁安再三检查那枚水玉玦是否尚在,别被人偷了,说客栈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儿。 贺岁安哑然失笑。 谁能在祁不砚眼皮子底下偷走水玉玦,不过她还是检查了。 不是怕被偷,而是怕忘带,他们每晚皆要沐浴更衣一番,在沐浴前,会将携带的物件放到一旁的,有落下忘带的可能性。 沈见鹤说这话的时候就在客栈的大堂里,掌柜抬头乜了沈见鹤一眼,然后,珠算被打得噼啪响,他这里可是长安最安全的客栈。 否则收费也不会那么高。 当着他的面,怕在他的客栈里被偷东西,掌柜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气炸了,拨动珠算的手指越来越快,小二在旁边不敢吱声。 小二腹诽道,掌柜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面对客栈一事却是小心眼,容不得别人说他客栈的半分不好,每每听见都会很气。 见掌柜快要把珠算拨烂了,小二找个机会溜走。 客栈收费贵,客人数量比其他客栈少,这个时辰的客栈大堂没多少人,只有他们几个人。 沈见鹤说话的声音能传到掌柜的耳边,掌柜使劲地拨动珠算的声音也能传到沈见鹤的耳边。 他好心地提醒掌柜:“掌柜,你这也太用力算了吧。” 贺岁安闻声看去。 只见掌柜皮笑肉不笑。 她也有察觉到这个掌柜拨珠算的声音是非同一般的大。 他拨动珠算的力度不减:“我就喜欢那么用力算,听着这些声音啊,脑子清醒,不会胡言乱语,这位客官,您要不要试一下?” 沈见鹤摆手,随口道:“不了,还是适合您。” 掌柜的脸更黑了。 贺岁安觉得客栈大堂的气氛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又见时辰不早了,道:“沈前辈,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出发去拍卖行了。” 沈见鹤没发觉掌柜的脸色有何不妥,见水玉玦还在她手中,朝外走:“嗯,是该去了。” 他们从客栈出发到拍卖行需要两刻钟,是时候出发了。 宜早到,不可晚到。 两刻钟后。 他们来到了拍卖行,晚上的高楼灯火辉煌,十八盏红灯笼随风轻晃,楼前来了一拨又一拨身穿华服的人,被人引着走进去。 由于他们是拍卖品的委托人,走的通道与竞买者走的通道是分开的,拍卖行管事亲自领他们进去,让三位师傅再次核实水玉玦。 水玉玦不是普通的拍卖品,核实的时间长了些。 他们等了片刻。 最终,三位师傅给出的结果都是真的水玉玦,管事拿出一个红色外皮的锦盒,小心翼翼装好这枚水玉玦,递回贺岁安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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