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迎一口气顶上来,没关系,早晚他们是要见面的。就算主上对席家不进行清算,他也要看着席兆骏被收了兵权,重新回归到一名奴仆的下场。 但鲁迎没想到,在大战即将开始之际,有文士自茬。 鲁迎本不想理,但属下来报说,来人不且准确地说出了主上的名姓,还说主上有危险。这下鲁迎不用把人带过来,而是等不及亲自去见。 来人风尘仆仆,与他雅士的气质不符的是他满脸的急相。 “鲁将军,席家已知道你与你主上的关系,他现在已陷入南郡八部的陷阱中。席家与你联手抗崔瀚是假,是崔瀚灭你为真,你不能再往前走了,那是不归路。” 鲁迎厉声质问:“你是何人?我为什么要信你所言?” 来人一拱手:“胡行鲁,曾是跟随宋督主的智士,被席家抓到关在牢中,机缘巧合遇到贵家三小姐,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与席家提出愿归降,做席家的智士,这才被放了出来。此一出,我就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鲁迎知道胡行鲁,只是不知眼前人的真假。 可他能说出,主上与自己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说出了“贵家三小姐”。 贵家,鲁迎已有好多好多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大卫陈家是真正有底蕴有实力能被尊称为一句贵家的,以及这个贵家被人所害,女孩子只剩下一个排行第三的小姐。 刻在骨头上的曾被席兆骏算计与背叛的经历,让鲁迎其实已经相信了胡行鲁。 但兹事体大,他还是多问道:“你可有信物?” 胡行鲁摇头:“没有,贵家三小姐恐怕也没有的,她不过才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与席家大郎生下一个男孩,如今母子分离,被席家大郎关在牢房中。将军,没时间了,现在掉头还来得及,至少还能保住陈家的根基,若是万幸,你主上能逃出升天,自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鲁迎沉默但时间不长,他忽然道:“我要去救主上。” 胡行鲁先是一楞,然后想了想道:“不现实,有两个问题,一是路途遥远,你赶过去,在没有阻力的情况下至少要七八日,第二个问题就是,你会有阻力,席兆骏与崔瀚不会让你畅通无阻地过去,你要躲避要绕路,这就不止七八日了。” “我说实话将军莫怪,你主上若能化险为夷,根本不需你赶过去,若是闯不过这一关,你就算是飞过去,也晚了。” 鲁迎恶恨恨地瞪了胡行鲁一眼,但心里知道他说得是对的。 胡行鲁不怕死地继续道:“我看就算你主上回不来了,将军也不用灰心,大卫陈家的名号打出去,会有人跟随的。” 鲁迎:“跟随谁,主上都没了,跟随谁。” 胡行鲁:“不是还有三小姐吗,不是还有三小姐的孩子吗。” 鲁迎皱眉:“那是姓席的,与我家主何甘?” 胡行鲁立时纠正他:“天正六年,七王子因母妃一家被害,杀了他的父兄。远的不说就是近的,文钰公主的心在陈家,她的孩子的心也在陈家。姓席又如何,只要孩子跟着母亲,那母家的仇家就是这个孩子的仇家。” 鲁迎被说服了,不是因为那个孩子,他现在能不能再跟着他的母亲都不好说,还谈不上什么子随母心,说服他的是,他是陈家的家奴,陈家只要还有一个血脉在世,他就永远有要效忠的主子。 他不像席兆骏,忘本忘恩,礼仪廉耻全丢,在天泰帝与大卫没了后,竟敢恢复本姓,令人不耻。 是席淼还是陈淼都不要紧,他留着陈家的血,他就可以是陈家的家主。 鲁迎看向胡行鲁,眼神连审带判,认真问道:“先生不是说要做席家的智士,席家也把你放了,为什么要走这一遭?” 胡行鲁自嘲一笑:“大卫陈家,鄙,愿舍身一染。” 这就是百年贵家对文人智士的诱惑吧,鲁迎不是很懂,但他认为与他效主的意思无差。 鲁迎并没有马上撤军,而是在他把战局部署都告诉了胡行鲁之后,胡行鲁觉得他们可以小小地报复一下。 鲁迎让胡行鲁看到了陈家军的实力,他好像又找回最初跟随宋戎的那种感觉。 鲁迎掉转另一条路上,去突袭了席家的一支分队,不是因为与席家是死敌,而是崔瀚那边去打,得不偿失,想要己方毫发无损,还能恶心敌人一下,打这支分队最能达到效果。 但鲁迎打疯了,他在本该结束回去时,决绝地对胡行鲁道:“我还是要去找主上,我只带两千人,剩下的你带回去,我们三小姐信先生,我也信你。” 胡行鲁只张了下嘴没有再劝,而是快速想出了最优择案:“滦河西畔我等着你们,待将军回来,可立时归合。” 鲁迎郑重应下,带着两千人的小队上路了。 席家被鲁迎打了,且鲁迎退居在滦河以西,严防死守不再往前一步,席姜知道,计谋败露了,陈家军在等着陈知的生死结局。 席家也在等,席姜原想掉头去南郡,虽三万大军去歼落入瓮中的六千人,应该没有意外,但她还是心难安,想要亲自过去助力。 但崔瀚怎么可能让席家军迈入南郡的地界,以前他还遮掩一下,现在刘硕已走到明面上来,南郡与滦城是为一体,任何人冒进都当入侵者处置。 席姜去不了南郡,她与滦河另一头的陈家军一样,只能等。 只是她等来的,不是陈知的生死消息,而是一封历经千辛万苦来自都城武修涵的亲笔信。 武修涵自打回去都城,就被陈知的人监看住了。 他想起,因为他的私心,上一世席铭叫陈知家主的事他还没有告诉席姜,所以特意写了这封信,可想送出去却难如登天,最后还是席姜之前派到他府上监看武家的人派上了用场。 等终于找到机会把信送出,已是这时。 可惜席姜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看武修涵的来信,她的注意力都在与崔瀚的周旋,以及关注南郡的情况上。 崔瀚不仅不让席家军过去,还让人传令给刘硕,事态有变,放虎归山,回去西围,他与席家必不死不休,恐于他们来说是利大于弊。 且不说这封手书传到刘硕手上已经有些晚了,就是刘硕看了后,与老师的见解也有分歧。 放席家这个养子回去西围,他与席家确实会不死不休。若是刘硕在见到席二郎之前,他可能就听了老师的。 但现在不可能了,这只虎可不是一般的老虎,猛虎不除,早晚也是滦城与南郡的大患。 难得的机会虎困山峻,这样的狠决之人就该被困死在这里。 陈知的人分成小股,躲避突袭着刘硕遍布在山中的大军。一时倒没有多少损失,比起对方胜券在握,孤注一掷的更加凶猛。 那名给刘硕带路的士兵道:“太大了,这座山不高但广,看来对方有极强的野外生存经验。这样下去,想把他们全部灭掉,咱们恐要牺牲多于他们几倍的兵力。” 刘硕已决意要除掉陈知,他道:“必不能让他们的统帅逃出去,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主帅发话,搜索继续。 陈知这边,不仅陈知有野外生存的经验,章洋以及其他兵士都曾在藕甸城与大溪镇之间的多雾密林中操练过无数次拼杀与搏击。 靠着这些丰富的实战经验,才一直拖到了现在。尤其是天黑后,陈家军的优势更加突显出来。 他们人少,倒不会主动杀敌,但躲避好不让敌人发现,目前还能做到。 但,他们不像南郡士兵,对方有食物供给,山中倒是不愁饮水,狩猎倒也难不倒大部分人,可又要避敌又要狩猎,就没那么容易了。 若不是这山中资源丰富,刘硕只要把山一围,饿死他们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但靠山吃山,这山别说养活人几日,就是一辈子都行。 刘硕的人在艰难地山中推进中迎来了一日又一日的日出,快了,他的人更多地进入山中,对方吃不饱,体力要跟不上了。 陈知这边确实是不能再等了,已到了极限,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一天的日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会有救兵前来,意味着刘硕说的都是真的,这一次他没有反驳章洋,也没有去摸护身符,他下令杀出去,为活着而战。
第62章 这些天来, 无论如何躲避追兵,无论遇到何种境况,陈知人是稳的, 心是静的。 但此刻, 他对着众将说出不会有救兵来,承认他们遭了算计落入了陷阱必需自救时,他眼眶赤红,眼珠黑沉。心里有一把火在烧, 烧得他痛、烧得他淬出恨意。 腰间的护身符虽没有什么份量,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像一根针杵在刺着他。 重装待阵, 面对既将到来的恶战, 陈知把护身符拿了出来, 上面是席姜亲手所书的平安愿。当时看着有多窝心, 现在就有多刺眼。 陈知逼自己去看,像是要把这字迹印在眼中, 他认真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把这个时刻都在讽刺他的东西毁掉。 他重新装敛好, 他暗暗发誓,就算此符是假的,他也会把它变成真的,让她知道他的活路也许就是托这个虚假之物保佑来的,她会作何感想, 懊恼吗还是后悔? 护身符依然贴身别在腰封里,依然刺痛着陈知, 但他现在需要这份痛,这份刻骨可以让他往后余生都记得这个教训。 章洋看着陈知, 他与小时候他们找到他时重合了,那种凌厉与荒凉,又出现在了主上的身上,那是一种无法具体述说的东西,但章洋清晰的感觉到了。 他比起陈知与马鑫年长一些,是看着陈知长大的,除了下属的忠诚,他对陈知还有一份感情,这让他在这一瞬间有些心疼他。 可是,他又觉得这样也许更好,以后他应该不会再会为情所困,成大事者需要这样的绝情绝爱,心硬心冷。 刘硕一如既往地在山上搜索,如他所想,对方在睡不好吃不足的情况下,开始力竭,南郡士兵不再受暗袭困扰,开始杀敌。 也就在这时,山峻南侧陈知他们在进行着殊死突袭,而刘硕此时正在东侧山腰。 陈知与章洋皆是一刀一个,已经杀红了眼。章洋不离陈知左右,始终与他同在。二人配合默契,打得又凶又狠,皆是博命一战,不容一丝错漏与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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