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军败将,一路北上,最先到的是四造县。 席奥在路上就已经醒了过来,然后就一直守在席兆骏与席亚的棺椁前,再不离开。期间,他的三位大舅哥秦氏三兄弟一直守着他,比席姜席铭陪伴的时间都长。 而席铭这一程路总喜欢一个人呆着,他好像谁都不愿见,包括席姜。 席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四哥,之前明明是不让说话能憋死的人,忽然一下子拐到另一个极端,他甚至一整天都可以不说一个字。 武修涵看着席家的状况,默默摇头。席家儿郎再悲痛,也没有席姜痛苦,这样的痛苦她经历了两世。 但同时,武修涵心里明白,成大事者,这是最基本的领袖素养,这一关若她都撑不起来过不去,那干脆就不要重生,不要想着带领全家活下去并在乱世中问鼎都城了。 他怜惜,但也只在心里,这一关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只能她自己撑过去。 当席家军到达四造县时,滦城的那一战早就结束,尘埃落定。 陈知拿下了滦城,不仅得了城,还杀死了崔瀚,只刘硕在他老师的掩护上,带着剩余不多的士兵逃到了山里。 陈知顺势而下直取南郡,本以为会遇到席姜放在南郡的守军,不想迎接他的是一座空城。 当天,他站在南郡的城门上时,听属下汇报:“席家烟令一共放了两枚,确是给外援军放的,带队首领一人为张沫,一人为武修涵,二人皆回到藕甸城中,没有任何一队弃席家于不顾。” 陈知回身看着空空的南郡,扯起嘴角呵笑了一声。她没死啊,她一定是认为,她是被武修涵的不离不弃救了。 陈知忽收了笑意,脸色肃然眼神一凛,可若没有他挥军攻打滦城,崔瀚怎么可能撤兵得那样及时。 他在计较,却计较得毫无道理。 胡行鲁算的发兵时辰不能再晚,时机刚刚好,只能说席家太能撑,席家军太难打了。
第75章 这次换陈知在南郡留下守兵了, 留完人后,主力部队回到滦城中,战后清理接收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们需要在滦城忙上几日了。 陈家军一口气拿下了滦城与南郡, 军中上下都十分兴奋,事情忙完后,在崔瀚所住大宅的院中摆酒,一时众将喝得高了点, 都敢有人拉着陈知拼酒了。 难得的是他竟然应了,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院中正热闹着, 外面有人来报, 三娘子赶过来了。 陈可是从西围一路赶来滦城的, 她风尘仆仆, 与喝了不知多少杯的陈知一样, 红着眼。 院中喧闹依旧,只有陈知看到陈可朝他走了过来, 立在他面前问:“席亚死了?” 她声音不大,但渐渐地, 四周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听到陈知回答她:“死了。” 陈可嘴唇颤着:“人呢?” 陈知:“被他家人带回北面了。” 陈可:“家人?席家还有人活着?” 陈知一点都不像喝了很多酒的样子,他眸色沉沉:“只有席兆骏与席亚战死了。” 一滴泪从陈可眼窝滑下:“你也知道的,他们家是这样的,长的、大的一定要爱护小的。哥哥, ” 她叫着陈知,向四周扫了一眼, 继续道:“难怪高兴得喝成这样,这个结果你很满意吧, 当初切身参与到背叛陈家的人都死了,剩下的,哥哥会不会认为他们罪不至死? 陈知把目光投向陈可身后的奴婢:“扶三娘下去休息,赶了几日的路,先歇息去吧。” 陈福马上过来,引导陈可的下人去厢房。 陈可抿了抿唇,一声没再吭地离开了。章洋与陈迎立时鼓动起来:“来,大家接着喝。” 场面又热闹了起来,但众人还是觑着陈知的脸色,见他如常坐下,继续举杯,大家才真正开怀畅饮起来,只当刚才一幕不存在。 晚些时候,陈知回到房中,又见到了陈可。 他眼睛还是那样的红,但脸色很白,显然是真喝了不少。 陈可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提前准备好的醒酒茶,递到陈知嘴边看着他喝下后,直接言道:“我要带着淼淼北上,去见他父亲最后一面。” 陈知眉头一皱,这时才觉有些上头:“见不到的,等你们赶过去,人早就埋了。” 陈可胸口大幅度起伏,她稍稍平复了下又道:“上柱香还是来得及的,他有子嗣,不能这样冷冷清清地去了。” 陈知语气尖刻起来:“忘不了他?是淼淼要见,还是你要去见。” 陈可也变得刻薄起来,陈家人都随了长公主,薄唇削骨,一旦尖刻起来,冷得像刀,能削伤人。 陈可不甘示弱:“那哥哥忘掉她了吗?你着急去攻滦城,别人只知一层原因,我还能不知,你赌的就是今日结果。” 陈可后退颓废坐下:“你都赌赢了,却不能让我这个输家再去看一看他。” “你当真不知我不让你去的原因?” “知道,你怕席家把我与淼淼扣下,但他们不会,尤其不会在他们大哥刚刚过世后干出这种事。” 陈知抚着眉心,半闭着眼道:“可她会。我不得不防。” 陈知无法反驳,她只能道:“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走这一趟,无论结果如何,我与淼淼都不用哥哥操心,如果她真拿我们来做文章,你只要不理她就是。当初是你们让我选的,如今就让我再选一次。” 她说得轻巧,他的妹妹,陈家的遗孤,只要有人认为她有价值,她就能成为他的软肋,陈知有些生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在折腾什么。” 陈可知道,他这样说就是答应了,她站起来,在出屋前道:“那我就祝哥哥,不会有一日被问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吧。” 陈可带着淼淼走的这日,陈知不仅派了人一路护送保卫,他自己也来见了淼淼。 淼淼舍不得舅舅,但知道要回祖父的家,还是很高兴。 陈知抱着他最后掂了两下,然后递到了陈可手中,随着车帘的落下,他听到淼淼在车中对陈可说:“我是不是还能见到姑姑,我可想她了,她说下次见到我要带我去玩,还要送个东西给我……” 马车走远,陈知立在原地一直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好像也不是坏事。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这样一算,他与席姜的牵扯与纽带可真不少。 陈知骑上马回城,想到四造县城不像藕甸,那里可是留下不少他提前埋下的暗探,那座从豪绅手上征用来做席府的豪宅大院中,可是有不少他的人,这下又可以派上用场了。 陈可虽然带着孩子,但她很急连夜赶路,宿在条件不怎么好却可以直通四造的驿站中,只要席家停灵时间不少于十四日,她就能赶到。 四造县城席府内,席家的丧事接近尾声,席家兄妹商议后,停灵时间只有十四天。 明日就要下葬,一切就会告一段落,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因明日是重头,今夜又要守灵,武修涵没有回他自己的住处。此时他站在灵堂边廊的廊下,看着在按时辰烧纸的席姜。 席姜穿着丧服,但胸口还揣着席亚让她转达的两封信。 延续大卫风俗,丧服除了袖口与衣摆为珠白,其余皆为墨黑。不知是不是丧服的原因,武修涵觉得跪在灵堂前的席姜,小小的一团,过度削瘦了。 她只在确认了席亚没有了呼吸时哭过,后来就再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至少武修涵看到的情况是这样。 一阵风吹来,火盆中的纸灰打着璇地飞出盆来,席姜以袖掩口,咳嗽起来。 武修涵不再只是驻足观看,他大步走入灵堂。 他把席姜扶了起来,席姜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她本能地回手去防,掐捏住来人手腕,就听一道声音无奈道:“是我。” 武修涵立时打消了刚才觉得她削瘦病弱的印象,她就算是瘦,也不影响她的凌厉与力量。 被席姜治在手下的那双手腕,上面的残缺让席姜一下子就松了手,她声音哑的:“下次在人身后伸手,要记得提前发出点动静来。” 武修涵用好手揉了揉残手的手腕:“我那么大步走进来,是你没听到。” 紧接着武修涵伸出手去,席姜往后退但没有躲开,还是让武修涵把她脸上沾的纸灰脏抹干净了。 席姜道:“你越界了。” 武修涵摊开双手:“是你太让人担心了。” 席姜:“我有什么让人担心的,刚才只是被呛到了,没有生病。” 武修涵忽然低头凑近她,近距离地观察着她的脸,然后道:“只眼底有些黑,这几天没怎么睡好这很正常,但双眼却一点儿都不红肿,这就不正常了。” 席姜不知道他意为何指:“你想说什么?” 武修涵直起身:“你都没有哭的。” 席姜脸色一变,只道:“我送你出去。”说完就开始在前面带路。 武修涵最后看了堂上的两口棺,他只得跟上。 走出灵堂,来到前院,武修涵追上席姜道:“我今夜不回去,明天陪你一起送灵。” 席姜觉出这几日武修涵在与她相处时,都与从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她当然不知道在武修涵决定冒险来做援军时,在心里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但她知道武修涵行为的变化与来援助席家一事一定有关。 席姜这一世利用过宋戎与陈知的感情,她虽不想与任何男人再有感情上的牵绊,但若有一天,武修涵有可利用之处,她也不会在意是否道德,不会放过他。 但眼下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她有意敷衍,武修涵见她没说话,上前一步道:“想哭就哭,别这样憋着,让人看着难受。” 他二人站在一株梨树下,花瓣轻轻落下来,落到席姜的肩头,武修涵帮她捡了,也就在这时,有脚步声出现。 席姜扭头去看,竟是陈可,她身后的奴婢还抱着淼淼。席姜哪里还顾得上武修涵,立时迎了上去。 陈可先开口道:“我打扰到二位了?” 席姜这才后知后觉,她刚才与武修涵之间的对视、二人所处的距离、还有这前院中除他二人并无外人,此情此景确实有些说不清的暖昧。 席姜伸手接过叫她姑姑的淼淼,陈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席姜哄着淼淼道:“陈三娘子是来吊唁的吗?” 陈可点头,席姜带他们过去,没一会儿灵堂里就传来了淼淼的哭声…… 第二日,下丧的路上,席奥与席铭都在痛哭,只有没哭的席姜注意到一个问题,她三哥与四哥手下的亲信们各成一派,两边的人全程站得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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