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九摇头:“没有,胡大人对价格没有任何异议。” 陈云州听完后,越发觉得古怪。一两金子一斤,真的不便宜,胡潜答应得未免也太痛快了。但你说他阔绰吧,他又没钱。 而且要是诚心想买一样稀罕的东西,不带钱的吗?京城到庆川可是有两千多里,这么远,他辛辛苦苦过来,不做好完全的准备吗? 这不合理。 陈云州眯了眯眼,胡潜一没跟他们签契书,二没付定金,这种口头上的承诺没有任何的作用。 自己要真老老实实遵守约定,等施斌和侯毅走后,没了其他买家,胡潜要是不买了,自己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别说,越想还越有可能。 只要施斌买不到火药,朝廷有没有也没太大的关系,因为朝廷军在江南本就处于优势。 陈云州隐约猜到了胡潜打的算盘。 他啧啧了两声,好歹一个三品大员,跑来干这么没品的事,也未免太跌份了。 胡潜给他来这招,他不回敬一二可说不过去。 陈云州低声对柯九吩咐了几句。 当天下午,施斌和侯毅就听说庆川方面打算加班加点,再做一批火药卖给朝廷。 一听这事,施斌和侯毅都坐不住了。要是朝廷买了更多的火药,那他们在江南战场上还有什么优势啊?不行,必须截胡。 两人连忙登门拜访。 陈云州稍微晾了他们一刻钟,才叫人将他们请进来。 一进门,两人就拱手争先恐后地表态。 施斌说:“陈大人,听说庆川还要赶制一批火药,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可要先紧着我们。我这里有四千两金子,如果不够,我这就写信,让我家陛下再派人送一笔钱过来。只要大人卖火器,咱们全包了。” 侯毅也不甘落后:“陈大人,我这也还有一千两金子,可再购一千斤火药。如果还有多余的,我也可给大将军写封信,大人要卖火器可不能忘了我们葛家军。” 看看,这才是合格的韭菜,不,买家嘛! 像胡潜这种嘴上说得好听,却一个子都不掏的家伙连剩菜剩汤都捞不着。 陈云州一脸恍然,笑道:“两位应该是听说了胡侍郎来买火药的事了吧。他说朝廷打算攻打高昌人,我想着高昌人是咱们全天下共同的敌人,就打算将库房中留作自用的火药给他,然后再生产一部分。如今两位既如此有诚意,我当然是要先紧着二位。” 施斌和侯毅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话。 看来庆川的火药储备不少,恐不止七千斤,但现在他们没法全部吃下。 两人一合计,给陈云州报了个总量:“陈大人,我们再要八千斤火药,先给五千两金子的定金,差的那三千金很快就会送过来。但我们有个要求,请陈大人不要将火药出售给朝廷。” 加上前面买的两千斤,这算下来总共就是一万金,换成银子十几万两了。 大主顾的意见总是要考虑考虑的。 相较之下,像胡潜这种空口白牙的还是靠边站吧。 陈云州微笑着说:“施丞相,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们,半年内不会卖任何火药给朝廷。其实我现在也可答应你们,但转手又将火药卖给朝廷的,但我不愿破坏我们三分的友谊和交情,也不愿做个失信之人。若你二位不愿意,那今日之事就作罢吧。” 那可不行,田州岌岌可危了,他们等不了。 半年就半年,半年足以让他们打退朝廷大军,抢回盐州等地。 施斌一口答应下来:“可以,陈大人,还是按照昨日的交易方式吗?” 陈云州笑着点头:“对,具体的你们跟郑先生协商。至于要不要保密,随你们自己,我们庆川方面可以配合买家。” 施斌犹豫片刻道:“保密吧。” 能瞒一天是一天,楚家军晚点知道,他们就多一些优势。 两人照旧愁眉苦脸地走出府衙。 可这次他们呆得有点久,快半个时辰了。 胡潜皱眉,担心出现变故,决定试探试探陈云州。 他派人给陈云州送了名帖,想去拜访陈云州。 但这次他吃了闭门羹,庆川府衙的回复是临近年关,陈大人事务繁忙,最近没空。 一天如此,两天如此,三天也这样,胡潜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出了纰漏,陈云州是故意不见他的。但他不知道陈云州猜到了多少。 现在才过去几天,还不足以让楚弢大军攻下田州。 所以他决定一定得再见陈云州一面。 陈云州自打猜到胡潜是个空壳子后就让下面的人不要通禀了,只要是朝廷那边的人求见或是送帖子,都一律婉拒了。 这胡潜表面看着位高权重,可来出公干买东西,却连几万两银子都没揣,也不过是面上风光,在朝廷早就是弃子了。 这种人做不了主,也榨不出油水,陈云州时间金贵,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 底下的人也很好地奉行了这点。 但架不住胡潜耐性好啊,从早上到了府衙就一直等着,等了三个时辰,除了喝水上茅房,硬是不肯走。 眼看都下午了,他还赖在衙门,柯九也很头痛,只得向陈云州禀告了这事:“大人,他赖在衙门不走,一会儿您回去肯定要碰上他。要不小的安排人将他丢出去?” 陈云州没想到胡潜这么有毅力,笑了笑:“不用,待会儿回去就顺便见一下,也好让他死了心。” 半个时辰后,陈云州回到府衙,直接去了待客的偏厅,笑道:“听说胡大人等了我快一天,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胡潜连忙站了起来,笑道:“没有,胡某回客栈也没事。” 陈云州没坐,站在门口说:“胡大人的来意我已经明了。那我也跟胡大人透个底,也省得浪费大家彼此的时间了,我们庆川的火药已经卖完了,短期内都不会有库存,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胡大人请回吧。” 胡潜怔怔地站在那。 他从这几天庆川府衙对他冷淡的态度就猜到了一些,如今在陈云州这里彻底得到了证实。 “为什么?”眼看陈云州要走,他忍不住问道。 陈云州回头笑看着他:“胡大人,他们出的价码更高。我又不是专门做善事的,当然是谁给的钱多就卖谁了,你也不用拿高昌人说事,现在西北军只有四万人驻扎在前线,这点人拿什么反攻收复失地?” 胡潜讷讷,许久才沙哑说道:“可他们是乱军,烧杀抢列无恶不作。我本以为陈大人与他们不同,没想到,陈大人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竟然……” 陈云州快速打断了他:“胡侍郎,我想你搞错了两件事。第一,在朝廷眼中,我陈云州也是乱臣贼子,朝廷恨不得诛之而后快。第二,在我眼里,朝廷与龚鑫、葛镇江之流无甚区别。” “这怎么能一样。”胡潜急急忙忙反驳,“朝廷才是正统,他们一群乱民,造反滋事,走一地抢一地,恶贯满盈。陈大人,你帮他们就是助纣为虐!” 陈云州被这话逗笑了:“如果是乱军是明抢,那朝廷算什么?今年夏天,朝廷又增加了一成的田赋,现在田赋已高达五成,胡大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胡潜辩解:“陈大人,这是因为朝廷多线作战,军费开销巨大,国库入不敷出,不得已,朝廷才加征田赋的。等平乱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云州讥诮地看着他:“胡大人,你可能不明白五成的田赋对广大的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很多人熬不过这个冬天,还谈什么以后?胡大人不必急着跟我争辩,明日你自己去乡下走一遭,过一过老百姓的日子,再来说你的这些高谈阔论吧!” “你若是对大燕王朝忠心耿耿,仇视我这个乱臣贼子,我无话可说。但你要是替天下百姓来指责我,凭什么?庆川百姓比你有发言权。” “还有你嘴里的葛镇江、龚鑫之流,他们也不是生来就是乱军,天生就反骨的,到底是谁让他们成为乱军,成为恶魔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所效忠的这个朝廷!” 胡潜被陈云州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想反驳,可张了张嘴,脑海中却划过戈箫那张阴险的脸,然后是一毛不拔没钱就提议加田赋的富国祥,还有结党营私的虞文渊…… 陈云州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直接离开。 胡潜一个人在空寂的偏厅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久久等不到他的小厮阿牛找过来。 “大人,您这是怎么啦?” 胡潜抬起猩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阿牛,我错了吗?” “怎么会呢?大人仁慈厚道,是再好不过的主子。”阿牛上前扶着他,“大人,你手好冷,咱们快客栈吧。” 胡潜失魂落魄地跟他回了客栈,简单吃了点东西,坐到床上后,胡潜问:“阿牛,你见过城外百姓的生活吗?” 阿牛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问,身份一个仆人,他自然是经常跟所谓的下等人打交道,也见过底层百姓的生活。他无比庆幸,自己家能摊上这么个宽厚仁慈的主家。 “大人,天气冷,您嗓子有点哑,还是早些休息吧。”阿牛宽慰道。 胡潜没说什么,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上午辰时,天刚亮,陈云州刚洗漱完正在吃早饭就见柯九一脸怪异地跑了进来:“大人,那个……那个胡大人又来了。” 陈云州皱眉:“他怎么还不死心,都跟他说已经卖给别人了。” 柯九摇头:“不是这个,他说他想去乡下生活几天,想让大人给他安排一下。” 陈云州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你说什么?” 柯九重复了一遍:“他想去乡下种几天地。” “真是个倔强的老头子。”陈云州无语了。 郑深听到这话,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大人,你跟这位胡大人说了什么?” 陈云州把昨天下午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我就是见不得他那副愚忠的样子,说了他几句,哪晓得他还真要去种地。你看看他那单薄的身子,这大冬天的,去乡下吃得消吗?别死在乡下,最后赖我头上了。” “胡侍郎虽然年纪稍微大了点,但身子骨还挺硬朗的。”郑深笑眯眯地说,“而且就这几日所见,这位胡大人跟朝中那些官员做派不一样,若能将他拉拢过来,为我们所用也不错。大人,咱们庆川现在缺这种经验老道的人才。” 陈云州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胡潜被派来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说明他位虽高,但并不是特别受龙椅上那位的待见。只是他家里人都在京城吧?” 郑深笑道:“这个不是难事,胡潜籍贯在冲州以北的榆州。距离咱们庆川不是特别远,咱们可将其家里人接到庆川地界上生活,至于他在京城的妻儿,咱也可安排人悄悄乔装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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