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荣低声解释道:“已经去过医院了,大夫说有脑震荡倾向,建议住院,得交一千的押金,这才家来的。” 苏富贵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暗骂大宝奶奶,这犯糊涂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吧,孙女都伤成这样了,不说赶紧拿钱治病,还跟儿媳妇吵什么吵,到底是钱重要还是孙女的命重要。 想到此,扬声道:“大宝奶奶,拿一千块出来,让老大媳妇去医院把押金交了。”
第9章 不要脸怕不要命的 王招弟虽惧怕丈夫,却无论如何不想拿钱,即便这钱本就是大儿两口子挣得也一样,在她想来只进手就是自己的,再掏出来便跟挖肉差不多。 不敢跟丈夫硬顶,只在屋里搂着大宝嘟囔着:“这可不是一块两块,一千呢,都是老百姓,过日子谁家不艰难,够吃够喝不饿肚子就念佛了,谁家能有这么些存项。” 这话说的实在没道理,苏富贵眉头一皱,脸色不大好看:“没现钱就拿存折,这会儿银行还没关门呢,让老大去取。” 王招弟听见丈夫语气不耐,嘴上不敢反驳,却想寻借口拖着,从窗户哪儿探出脑袋来道:“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存折放哪儿了,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晓晓的伤又不能耽误,我这儿现有过日子的两百,要不先拿去应对着,等我把存折找出来,明儿再取。” 晓晓暗暗冷笑,她奶奶真把别人都当傻子呢,殊不知这样明摆着套路,就连傻子都糊弄不了,这是想拿二百就把她们一家打发了啊,这是亲奶奶吗,?晓晓都疑心,她老爹别是捡来的吧。 刘秀荣早知婆婆是个死认钱的,恨不能把钱都串在肋条上,除了她老儿子大孙子,给谁花都舍不得,这要是大宝摔了脑袋,别说一千就是两千,也拿的出来。 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刘秀荣早就心寒了,也就晓晓爸爸,还抱着热火罐,一味当他的孝子,加上婆婆三五不时的说小话挑拨,晓晓爸不仅不觉得他妈有错,还总数落自己的不是。 今儿这样闹起来倒是个机会,也让丈夫见识见识他妈的心多偏,想到此,越发不急躁,却也不会放过上眼药的机会,状似无意的道:“我记得去年正月十五大宝肚子疼,可把一家人急的不行,忙着送去了医院,大夫说是急性胃肠炎,需得住院,也是一千的住院押金,当时是夜里十二点,本来金生还担心银行不开门,取不出来钱来呢,到了还是妈拿出来的,医院大夫都夸妈有先见之明呢。” 刘秀荣几句话说的轻缓,要是换个场合,还当是她夸自己婆婆有先见之明呢,可这会儿,刚说着给晓晓交住院押金的事儿,王招弟不仅说没现钱,连存折都忘了搁哪儿了,这不明摆着不想拿钱吗。 本来苏金生见他妈不掏钱,就极是不满,这又听见妻子的话,不知不觉就想起去年侄子住院的事,一见孙子肚子疼,他妈跟天塌下来似的,忙操持着往医院跑,到了医院,大夫说要住院,他妈二话没说从腰里掏出个蓝布手绢打开,里面裹着厚厚一沓子钱,交了一千的押金,还剩下有一半呢,可见他妈不是拿不出钱来,是不想拿钱给晓晓治病。 而且,他妈手里的那些钱,大部分还都是自己两口子挣的,侄子得个胃肠炎钱多少钱都拿的出,而自己的亲闺女要住院治病,却来个没钱,这就是他亲妈,晓晓的亲奶奶,越想,苏金生越心寒。 他忽然觉得再这么过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了,他拿着亲妈当妈,他妈却不把晓晓当孙女,自己是儿子可也是爸爸啊,自己两口子累死累活的上班,省吃俭用图的不就是女儿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吗,要是挣了一辈子命,到了连女儿看个病都交不上押金,自己还当什么爸爸。 想到此,不觉看向女儿,见丫头脑袋上裹了厚厚一层纱布,还有血渍,越发担心,这是摔了多大的口子啊,竟流了这么多血。 晓晓见老爹一脸心疼愧疚,遂伸手扯了扯老爹的衣角,软着声音道:“爸,我头疼。” 听着女儿虚弱的声音,苏金生心窝子都一阵阵发疼,伸手碰了碰女儿的额头,没发烧才略放心了些,柔声道:“别怕,爸这就带你去医院。” 说着,也不看他妈了,而是直接转头跟晓晓爷爷道:“爸,我觉着咱这日子这么下去实在没意思,还是分开过吧,我这当儿子的不能逼着妈拿钱,可孩子的病不能耽误下去,我先去厂里找同事借钱,无论如何得先治病。” 又交代妻子带女儿去医院,自己去厂里借了钱就赶过去,撂下话,就要往外走,不想屋里的王招弟听见大儿子真的开口要分家,也顾不得什么了,三步两步从屋里跑出来,嘴里嚷嚷着:“好哇,老家儿还没入土呢,你就闹分家,真是白养了你,早知道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你掐死,也省的老了老了被活活气死,你个不孝子,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混账王八羔子……我今儿跟你拼了……”说着一脑袋朝着大儿子撞了过来,嘴里一边儿骂着,一边儿要死要活的。 撒泼打滚坐地炮,是她奶奶的绝活儿,见识过太多次,对于眼前的闹剧,晓晓已经有些麻木了,老巫婆把这一套玩的溜熟,有事没事儿就拿出来闹一场,但老巫婆这一套只用在自己爸妈这儿,到了小叔小婶哪儿却不敢,因为小婶撒起泼来比老巫婆还使得出来,老巫婆是不要脸,她小婶能不要命,这不要脸的终究还是怕不要命的。 所以,也就欺负老爹老娘这样的老实人,真遇上厉害的,老巫婆也怕,而这个更厉害的人里除了撒泼不要命的小婶,家里还有一个,就是她爷爷。 她爷爷好面子,绝不会眼看着老巫婆闹下去,果然,苏富贵脸色一沉,一伸手就把在大儿子身上撒泼的疯老婆子揪了过去,大喝了一声:“王招弟,你再闹就给我滚回老家去。” 苏富贵这句话正是王招弟最怕的,王招弟虽泼也有点儿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撞了大运,嫁了个有良心的男人,丈夫进了城也没说不要自己,反倒把她一块儿带到了城里过日子,一个八辈子在土窝子里刨食儿的农村妇女,一下子成了非农业户口的城里人,这样的好运道,可是让她在娘家长了大脸,她娘家那些堂的表的姐妹们,哪个不咬碎了牙的羡慕她。 这辈子,王招弟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丈夫跟她离婚,所以苏富贵一句滚回老家,真能把王招弟吓个半死,立马就老实了,不敢撒泼却仍不忿大儿子要分家,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叨叨自己一辈子受了多少苦,多不易什么的…… 王招弟撒泼不成便想以这种手段博取同情,可惜这么多年她什么德行,整个大树胡同没有不知道的,更遑论一个院住着的陈爷爷了。 陈爷爷这时候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沓子钱,看都没看地上的王招弟,而是直接走到晓晓爸跟前儿开口道:“这里是一千,你拿着先给孩子交押金,快去吧,别耽搁了。”说着不由分说把钱塞到了苏金生手上。 孩子伤成这样,亲妈却死活不拿钱,反倒是不沾亲带故的邻居,毫不犹豫的伸了手,苏金生手里拿着这一沓子钱,都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第10章 坦白从宽的好孩子 这一千块不多却让苏金生看清了许多东西,亲情,母子,兄弟到了关键时刻,还不如邻居,心里是又感动又寒心,一时间五味杂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陈伯,这钱我明儿就还您。” 老陈头摆手:“还钱着啥急啊,我这退休金虽说没你家老爷子多,一两千也不算个啥,你先拿这些去,要是不够我这儿还有呢。” 老陈头这句话说的苏富贵老脸一阵阵发烫,这老家伙明摆着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是当兵出身,在部队的那些年也算工龄,这么算下来,虽说年纪没老陈头儿大,可工龄却长,退休金也拿的多。 更何况,大儿两口子都在运输厂上班,即便这两年厂里有些不景气,到底也没差工资不是,大儿两口的工资加上自己的退休金,可不是个小数了,一家子过日子绝使不了,怎么算也该有不少存项,偏偏大宝奶奶硬是一千都不肯拿,当妈的这么昧良心黑儿子媳妇的血汗钱,传出去成个什么名声。 想到此,越发怒上来,脸色更黑,一伸手把大儿手里的钱抢了过去,二话没说便还给了老陈头,低头看向地上的老婆子:“ 我问你,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了?” 王招弟听出了丈夫语气里的怒意,脸都白了,磕磕巴巴的应着:“这是哪里的话,咋不过呢。” 苏富贵点点头:“想过日子的话,就去拿钱,去不去?”最后这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跟闷雷一般,吓得王招弟一激灵,心知丈夫要动真格的了,哪敢再耍赖撒泼,连滚带爬的起来,进屋,不大会儿功夫就拿了一沓子钱出来,哆哆嗦嗦的递到丈夫跟前儿。 苏富贵伸手接过来,直接塞在大儿手里,闷声闷气的道:“先去交钱办手续,分家的事等晓晓伤好了就办,至于怎么分,你们两口子也放心,只我活着一天,这个家就容不得有人作妖。” 苏富贵说这话的时候,瞥了王招弟一眼,王招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心里纵有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到底不敢忤逆丈夫。 苏金生本来也是厚道人,这会儿既然有了老爷子的话,心里就有底了,加上担忧女儿的伤,也不再耽搁,叫上妻子带着晓月走了。 出大树胡同,上了公交,眼瞅着前面一站就是市一院,刘秀荣心里愈发有些虚,本来跟女儿演这出戏是为了让丈夫看清婆婆的真面目进而同意分家。 这演戏可不是真的,女儿头上那厚厚的纱布,纱布上的红药水都是自己帮着涂的,都是作假来着,女儿是摔了一跤,可根本没看上去这么严重。 刘秀荣这会儿也想明白了,病历上后来那位柳主任写得那个什么轻度脑震荡倾向,估摸也有水份,毕竟也没做什么细致的检查,之所以有这样的诊断完全是根据晓晓自己描述的症状而来。 而晓晓这鬼精的丫头,早就打算好了要分家,所以她说的那些头晕头疼恶心什么的,想必也做不得准,主要刘秀荣没想到婆婆真会拿出钱来,当然不是主动拿的,要不是公公下了最后通牒,她婆婆也绝不会掏这钱。 但无论怎么说结果是婆婆拿了一千出来,而前面就是市一院,等进了医院,这戏可就穿帮了,晓晓爸这儿怎么交代。 越想越着急,忍不住看向女儿,却发现这小丫头一点儿着急的意思都没有,那神色安安稳稳甚至有闲心看窗外的风景。 真是,都不知这丫头是心大还是天生的没心没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看风景呢,还看得这么入迷,好像多新鲜似的,引得刘秀荣都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看,不还跟往常一样吗,马路边儿两排树,唯一的区别是这会儿到了下班的时间,自行车跟人行道上的人流多了起来,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呀,毕竟下班了谁不往家奔啊,这丫头别是真摔坏脑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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