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明白了。 姜氏是故意留下姜莞的,姜莞进门前也已经知道她要退婚的事情。 在这儿你来我往演戏羞辱她呢! 许氏腾地站起身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大姑娘说得对,退婚之事该跟裴家说,今日是我冒失唐突,打扰王妃,这便告辞了!” “且慢。”姜氏冷声叫住人,“我说了,就算我做不了主,也一定想方设法不会再让清沅入你成国公府门楣。许夫人,咱们好像还有事情没说完吧?” 她走都不行了吗? 许氏身形僵硬,回头看她,一双眼几要喷出火来:“即或是要补偿裴大姑娘什么,也是与裴家人商量的,我跟王妃,应当没什么没说完的事!” 这会儿倒是怪硬气的。 姜莞扯了扯姜氏袖口:“姑母别生气,许夫人也坐下喝口茶消消火气吧,闹得这样僵,传出去只是给外面人看笑话而已呀。” 她一双杏眼滴溜溜转着,眼神澄明,无辜极了:“我想国公府这样的体面人家也不至于无缘无故要退婚,非要上赶着得罪人,清沅表姐早些年在盛京便已是贤名在外,来日又不愁嫁。 既然韩家想悔婚,依我说,不如退了算了。私下里补偿表姐大几千两银钱,打两套好的头面首饰,只当是哄着表姐高兴,也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也就过去了嘛? 总好过几家撕破脸,越发成了老百姓口中谈资,经年累月过不去这个坎儿,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好尴尬的姑母。” 她一面说,一面摇姜氏手臂:“我要说错了,您只管骂我,当我孩子话胡说。” 而后露出渐渐虎牙冲着许氏笑:“您也是,您也只管骂我。” 谁敢骂她啊? 许氏细品姜莞的话,她活了半辈子的人,立时觉出不对来。 死丫头看似从中调停,好似帮了她一手,实则不过顺水推舟,还能狠狠他家一笔! 张口几千两银子,全套的头面首饰——一个小娘子开了口的东西,她要真的补偿,也只能比这个数更多,否则岂不是连个孩子都不如,过于不通人情世故了吗?! 姜氏脸上依旧覆着一层薄冰,但舍不得骂姜莞,又仿佛真被她说的心软下来,看了眼许氏:“她虽是孩子话,但目下看来,却再正经没有,横竖你家铁了心要悔婚,我也不愿传出去叫人笑掉大牙,国公夫人表个态,给个数,咱们私下说好了,对外依旧体体面面,端看你是个什么态度了。”
第29章 神仙妃子 退婚的事敲定也很快。 姜氏手上养了十来只信鸽,她性子急,最不爱等,平日里有个什么书信往来,最不耐烦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就养了那些信鸽,做飞鸽传书之用。 往河东,往幽州。 姜莞并不知她于信中如何写,但河东回信很快,只一句话——凭你做主。 也不知小姑父和小姑母在河东得气成什么样子。 于是只五日光景,盛京无人不知,那成国公府的确早在三年前就与河东裴氏定下婚约,如今为行宫之事,韩大郎君心灰意冷,深以为女孩儿皆是蛇蝎,不愿提起成家娶妻这类话,连听都听不得。 韩家无法,不能耽误裴大姑娘,只得将婚事作罢。 又觉着此事是他家之过,拿出三四千两银子买下京郊三百多亩良田,并着河东铺面无数,送给裴大姑娘做私产,给裴家赔礼。 此事才算是体体面面的揭过去。 许氏听到消息时候在家中晕死过去两回,请了大夫来看,说她是急火攻心之症,不要紧,但得静养,不好再受刺激,否则亏损元气,会很棘手。 这些乌糟事情,成国公听来便觉心烦,他这十几年的时间对家宅中事概不过问,一心只想着求佛问道,炼丹得长生。 就连当年与裴家的婚事,本也是许氏撺掇着,非要看上裴清沅的家世门楣,逼着他一块儿去的河东。 结果现在弄成这个德行,他气急,竟索性丢开手不再管,离了京中,遁去了京西道观里。 裴清沅就是在成国公府这样慌乱不堪的光景下,抵京的。 那日是腊月初九,天儿却格外的好。 十一月里落下初雪,一日赛过一日寒,谁知道自从入了腊月,天气反复,竟然回暖不少,很是古怪。 一早出入西城门的百姓便三步一回头的往路旁看。 沛国公府的马车外,昌平郡王府的小郡王赵然高头大马,显然在等着什么人。 众人又心下了然。 除了裴家那位大姑娘,谁还有这么大的脸面呢? 赵然带着姜莞等了大约有不到半个时辰,裴家的马车缓缓而来,映入眼帘。 姜莞撩着软帘探出半个头,看得真切,面上欢喜,就要下车。 赵然早已下马,见她从车里钻出来,站在马凳旁把左臂递给她搭扶。 “表姐!” 垂着墨绿流苏穗的侧帘被拉开一个角,露出一张粉白艳绝的脸来。 明眸善睐,唇红齿白,与姜莞的精致不同,裴清沅那张脸有着摄人心魄的能力,更偏妖冶。 举凡小娘子生了张妖冶娴都的脸,大多艳丽不庄重,可裴清沅教养又实在太好,气度端容,周身不俗,正好能中和掉那张脸带来的麻烦。 姜莞心想,单凭这张脸,韩沛昭都罪该万死了。 这样明艳不可方物的姑娘,娶到手还敢不知足。 反正她自问绝色,但每每仔细端详裴清沅脸上每一个细节,都还是忍不住动心。 这才是美人啊。 裴清沅眉眼略弯,点到即止,脸上的表情并不会太大:“表哥,阿莞。” 老天爷可能格外偏爱裴清沅。 她这嗓音,乍听来是云卷云舒的阔扬,细品方能察觉其间有暗香盈盈,乱人心弦。 “母亲在家中等,顾家舅母也在,回家吧。” 天光大好,往来行人愈发多,驻足议论者也有,裴清沅才抵京,赵然也不想她听那些闲言碎语,便催了一声。 姜莞索性上了裴清沅的马车,赵然也不说她,重翻身上马,领着两个妹妹回了王府不提。 · 顾怀章的发妻出身会稽魏氏,也是高门显赫之家。 正经说来,她跟裴清沅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撑死不过沾亲带故四个字。 但这些年,几家关系处的亲如一家,早年裴清沅到盛京小住,偶尔也会被姜莞拉着到顾府留宿一晚,是以自然亲厚。 她是出了名的护短,又格外喜欢裴清沅,要不是她两个儿子一个被老太太指腹为婚定了娃娃亲,一个叫内定做驸马人选,当初到河东求亲,怎么也轮不到韩家。 赵然带着两个妹妹进了门,姜氏端坐还未曾动,魏氏到从罗汉床上下了地,就趿拉着绣鞋,三步并作两步至于裴清沅跟前来,长臂一捞,人就进了她怀里。 她搂着孩子不肯撒手,满口心肝儿的叫:“累不累?赶了好久的路,我看你脸上都要挂不住肉了!是不是不好好吃饭来的? 京城里好些小娘子追求什么孱弱之美,一天到晚赛着瘦,你在河东也学那个了吗? 看看珠珠,珠圆玉润有什么不好!快来坐下,叫我好好看看。” 裴清沅大概有四年多没有来京城,乍然见魏氏这样,才想起她从前的热情与怜爱,低眸浅笑,就被拉到了罗汉床边去。 她依着姜莞的辈儿叫舅母,没敢生往外抽胳膊,虚推了下魏氏的手:“我才来,先见了礼才是正经的,您坐,我给您和姨母磕个头。” 姜氏坐在一旁这时才摇头:“又不是你嫡亲外甥女,上赶着贴个什么劲儿?我还没抱抱我的宝贝外甥女呢。” 赵然觉得他待在这儿有些尴尬,偏过头,掩唇咳了声:“母亲,我只在夫子那里告了一个时辰的假,表妹既到了,我先往学里去了。” 他一面说,一面揖手拜礼下去。 姜氏和魏氏根本就不留他,相当敷衍的应了一声就叫他去了。 小丫头拿了个金丝银线绣百鸟图的蒲团来,裴清沅略提裙摆,规规矩矩拜下去,与两位长辈叩首磕过头,才叫小丫头扶着站起身来。 她一起身,魏氏就伸手出去:“过来坐,快来。” 姜氏没好气的瞪她,却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裴清沅依言坐过去,才开始回她前头的话:“我一切都好,赶路也没觉着十分累,好多年没来京城给您和姨母请安,我心里欢喜,便不觉得累。 有好好吃饭,也没学别家小娘子那样,就是生来如此,我娘总说我能把珠珠眼气死,便是一顿吃二十碗饭,也是不长肉的身段儿。” 她把魏氏逗得花枝乱颤,姜莞撇着嘴跟了句:“我也不胖呀,我身上的肉不都长得正正好嘛。姑母帮帮我吧,舅母一见清沅表姐心就长歪了,我好可怜,表姐也学舅母的话笑话我,小姑母才不会这样说我呢。” 姜氏见了裴清沅那样的容色,那样的身段,神仙妃子一般,也爱得不行,听小姑娘撒娇卖乖,反而揶揄她:“我帮你什么?你就是比你表姐圆润,这不没说错吗?” 姜莞怔了下,罗汉床上的人却笑作一团,屋内气氛和谐又欢乐,她托腮瞧着,须臾而已,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这样多好,她最爱这样其乐融融的光景了。
第30章 跪下谢罪 小姑娘家贪玩爱热闹,反正姜莞是从来在家里闲不住的性子。 裴清沅数年不到盛京来,再端庄持重的人离了亲爹亲娘,有了年纪相仿的姊妹在一旁怂恿,多少也生出些贪玩的心思来。 长辈们不拘着,姜莞拉了裴清沅就出了郡王府,她带来的行李和奴仆,自有姜氏替她打点妥当,根本就用不着她自己操什么心。 一路出府往茶楼,路上裴清沅也听得见那些嘀咕声。 说是小声议论吧,可百姓们见着沛国公府马车,又根本就没打算压低声音,是以字字句句钻入裴清沅耳中。 她面容爬上惘然,眼底掠过晦涩,与姜莞玩笑的心,也收了七七八八。 姜莞是故意的。 她来了,这些躲不掉,早听到晚听到,结果都一个样。 还不如趁着今天刚来,见了姑母与舅母,心情不错,听了这些也好开解。 是以什么都没说,只握紧了裴清沅的手。 · “退婚的事情我知道,阿耶飞鸽传书,要我到了盛京,一切听姨母安排,也劝我不要太把韩家放在心上。” 裴清沅执盏未饮,茶当然是她素日里爱的峨眉白芽。 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姜莞最喜欢把窗户支开,看着楼下往来不绝为生计而忙碌的百姓,瞧着这人间百态。 也正因如此,楼下的议论纷纷,糅杂在一众叫卖声中,清晰入耳。 裴清沅脸色仍旧没有多好看,语气却很平和:“我才十五,并不急着要成婚嫁人,如今离了河东,到了姨母身边小住,同你一处,也玩闹些时日,松泛松泛,横竖没有人约束拘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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