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祁高驰问及三人的学问,问及韩松的情况。 这些年虽然彼此没有断了联系,但信上到底写得不详细,祁高驰很关注远在安庆府的好友。 谈及吴承宇,祁高驰一哂:“若不是次辅大人据理力争,姓吴的还在逍遥法外呢。” 韩榆勾唇:“次辅大人自是心系百姓的。” “是极,次辅大人为天下读书人争取到公平公正,你们今年也能轻松些。” 至少不会像当年韩松那般,明明有六元及第的能力,却因为一些缘故错失良机。 之后祁高驰又考校了他们仨的学问,临走时还把自个儿当年会试前整理的试题和诸多回礼一起,随韩榆三人回了客栈。 ...... 两天后,胡夫人娘家将胡老爷及其妾室告到了官府。 胡老爷宠妾灭妻,纵容妾室残忍谋害正妻所生的嫡子。 妾室不仅犯了杀人重罪,事后收买胡家下人,来一招偷梁换柱,与一道士勾结,将嫡子的尸体封存在家宅的花厅内,企图借风水局让胡老爷暴毙而亡。 不仅如此,她还给正妻下了扰乱心智的药物,令其产生幻觉,最终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幸好这一切被胡夫人的娘家哥哥发现,暗中收集证据,送胡老爷和妾室入大狱。 可惜的是,那道士过于狡诈,从官兵手底 下逃脱了。 “方道士投奔了平昌侯次子,如今住在城郊的庄子里。” 平昌侯次子,阮景修。 韩榆嗤了声:“又是那小子。” 所谓沈绍钧之徒的事还没跟他算清楚,莫不是又想整幺蛾子? 韩一:“主子,可要属下将他捉了来?” 他太清楚阮景修对韩榆的恶意,不敢放松。 “无妨,你盯着点就是,切记小心行事。” 越京不比太平府安庆府,上头多少双眼睛盯着,韩榆可不想韩一暴露。 “那跛足道士,找到了吗?” 比起方道士,韩榆更在意这个。 不过话又说回来,最近怎么就跟算命先生和道士过不去了? 半路遇见算命的,来到越京又遇上一个二个的疯癫道士。 啧,烦人。 “属下无能,越京城内并无此人踪迹。” 并无踪迹? 莫非人间蒸发了? “继续找。” 一日不找到,韩榆一日心中难安。 韩一恭声应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 如今韩榆还住在客栈,他打算等二哥来了再搬进新家。 否则一个人住着,太过空旷,没什么意思。 如今地方足够宽敞,他打算给观观设计一个滑梯,让他平时耍着玩儿。 以前韩榆在基地里见过,很多异能者家的孩子排着队滑滑梯,大声尖叫欢呼,看起来很开心。 韩榆始终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个,他自己没有体验过,怎么着也得在小侄子身上圆了自己未能实现的梦。 “话说,二哥的调令应该快要下来了。” 一个 月了,就算永庆帝办事效率不太高,也该出结果了。 韩榆自言自语,翻开书专心致志地诵读。 就在这时,沈华灿推门而入:“榆哥儿,平昌侯府二公子给你送来帖子,邀你参加明日的诗会。” 韩榆接过帖子,眉梢轻挑。 这就是他胡编乱造的最终目的吗? “好,我知道了。”
第83章 翌日一早,韩榆就被沈华灿和席乐安从暖和的被窝里拔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拾掇自己。 “这是我考上举人时大哥送我的玉佩,虽不是顶好的质地,撑场面绝对没问题。” “这是孙爷爷给我做的衣裳,是我所有衣裳里最好的一身,你穿可能有点不合身,但这不是问题。榆哥儿你往那一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你脸上,其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韩榆托着下巴,眼睛半睁不睁,懒洋洋地打个哈欠,散漫的模样看得席乐安眼皮直跳。 “榆哥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韩榆把头正过来:“我有认真在听,但这只是一场诗会,我一个应邀出席的,总不能抢了主人家的风头。” 能不能撑到诗会开始还是个问题,极有可能早早走人。 况且韩榆素来喜欢简洁干净的风格,什么玉佩扇套香囊荷包都是累赘玩意儿,他嫌碍事。 话虽如此,最后还是反抗无效,被二位好友打扮成一只花孔雀(bushi),登上前往诗会的马车。 ...... 诗会在城郊的一所别苑举办。 韩榆出示帖子,验明正身,自有貌美的婢女上前,为韩榆引路。 “公子,这边请。” 韩榆目不斜视,习惯性道一声谢,得到婢女隐晦异样的一眼注目。 不愧是平昌侯府的别苑,雕栏玉砌,层台累榭,随处可见名贵花草,美不胜收。 穿 过拱门,入目皆是衣着富贵、谈笑风流的官家子弟。 韩榆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诸位,将姓名与家世对号入座。 ——韩榆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是他在越京的第一次正式露面,应慎之又慎。 韩榆的打量宛若初春时节的微风,又如蜻蜓点水,自然且迅疾,无一人察觉。 俊美如俦的少年人出现,自然引来一些人的注意。 这些个官家子弟努力回想,发现韩榆是个生面孔,旋即收回目光,不动如山地坐着,与人谈笑风生。 一个从未在越京露过脸的少年人,不值得他们多加关注。 今日诗会的目的有二,其一是消遣时间,其二则是见一见那位传说中的小三元,沈祭酒的三弟子,韩榆韩解元。 阮景修不止一次说过,韩榆乃穷乡僻壤出身,言语粗鄙心胸狭隘。 他们都很好奇,这样不堪入目的韩榆,是怎么连得四次案首,又入了沈祭酒的眼。 韩榆面色如常地在角落里寻个位子坐下,自斟自饮。 韩榆只饮了一杯酒,口感太烈,适合在家中品饮,喝完酒倒头就睡,却不适合孤身在外,置身于群狼环伺的别苑内。 “麻烦取一壶茶来。”韩榆放下酒杯,低声同侍立一旁的婢女道。 婢女很快取来一壶好茶,起身前韩榆感觉到对方瞧了自己一眼。 许是在吐槽他美酒当前,却抱着清茶痛饮吧。 韩榆不甚在意,重新拿了个杯子,斟满后浅酌一口,任馥郁的 茶香冲淡口中的酒气。 陆续有不认识的人进来,直奔相熟之人而去,很快打成一片。 相比之下,韩榆这边格外冷清,与屋内格格不入的气氛惹得好些人侧目。 “以前没见过他,是谁带来的?” “不知道,不重要。” 家中有权势有背景的人有一群人众星捧月,韩榆显然不是。 因为无权无势,所以不重要。 抱有类似想法的不止一人,即便端着酒杯从韩榆桌前经过,也不会多看一眼,更遑论推杯换盏,促膝长谈。 阮景修听别苑的下人回禀,得知韩榆已到,便带着贴身小厮和护卫匆匆赶来。 “阮二公子。” “景修。” “阮兄。” 见阮景修出现,很多人主动上前来,同他热情打招呼。 虽说平昌侯被迫辞官多年,如今重伤昏迷不醒,太医断言没几日好活,可如今的平昌侯府早已有了新的顶梁柱——平昌侯世子阮景璋。 近几年,阮景璋在朝中势头十足,颇得永庆帝赏识,想必假以时日,定能位极人臣,重振平昌侯府之煊赫。 阮景璋十分疼爱阮景修这个同母兄弟,到了予给予求的程度。 昨儿匆忙间收到诗会的帖子,纵使心中有万般不满,大家还是笑容满面地来了。 “阮兄,那位韩解元怎么还没来?”有人朝门外看去,嘲讽之色溢于言表,“莫不是临阵脱逃了?” 众人哄堂大笑。 “谁说他没来的?”阮景修奇怪地看了张嘴傻笑的人一眼, 指向角落里,“那不就是?” 刹那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到韩榆身上。 端着茶杯悠哉悠哉品茶的韩榆:“......” 笑声戛然而止。 偌大的空间里,一片死寂。 韩榆如芒刺在背,心理素质再好,也忍不住放下茶杯,抬眸回望。 漆色的眼眸堪比黑曜石,纯粹明亮,让人移不开眼,又莫名不敢直视。 这什么臭比喻? 真是见了鬼了! 终于,有人受不了空气凝滞的窒息感,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韩榆:“他是韩榆?” 阮景修点头,带着小厮和护卫走向韩榆,居高临下地看他。 仅一眼,韩榆就辨别出那护卫的身份——多年前驾着马车,试图创飞他的青衣男子。 至于叫什么,不要紧,也不重要。 韩榆和阮景修一坐一立,一低一高,看起来似乎是前者落了下风。 韩榆不喜欢被人俯视的感觉,遂站起身来:“太平府一别,已有数年之久,阮公子别来无恙?” 酝酿一整天的满腔话语在韩榆的问候下缩了回去,给阮景修噎得不轻。 韩榆他怎么回事? 以他的聪明才智,会猜不到请他来此的真正意图吗? 阮景修倨傲地抬着下巴,硬声硬气道:“这里有很多位子,你怎么躲在角落里?莫不是怕了?” 色厉内荏的模样一如当年,像极了飞得不够高,偏要逞能啄人脑袋的斗鸡。 韩榆抿唇一笑:“韩某喜静,第一次应邀参加这样规模盛大的诗会,难 免不自在。” 阮景修噎了下x2。 当年你叫嚣着要惩罚阮十七的时候,可没现在这般内敛。 阮景修冷哼一声:“今日这场诗会是特意为你办的,你可得好好享受。” 韩榆面露讶异。 阮景修意味深长道:“过了这回,可不一定能享受到第二回 同等的待遇了。” 说完,便甩袖离去,坐到象征着主人家身份的最上首。 待遇? 被无视的待遇? 韩榆心中腹诽,嘴角挂着浅淡的弧度,看向应对阮景修走后蜂拥而上的官家子弟。 “你真是韩榆?” “小三元?一年前乡试的解元?” “啧,我还以为韩榆有什么三头六臂呢,也不过如此。” “阮公子不是说韩榆是穷乡僻壤出身,我怎么瞧着不太像?” “打肿脸充胖子谁不会?很显然,他这身行头是刚刚置办的,给自己撑场面呢。” “百闻不如一见,我以为沈祭酒新收的弟子就算不如蔡次辅和齐尚书,至少也得是阮世子那般霁月光风之人。” “喂,你是不是使了什么肮脏手段,才让沈祭酒收你为徒?” “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攀扯上沈祭酒,凭什么你一个土包子能得沈祭酒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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