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颔首:“陛下龙体要紧,大人快快去罢。” 陈子显被两个禁军扣着臂膀,疼得冷汗直冒,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韩榆:“他、他竟然是会元?” 禁军小队长眼睛转向与报喜之人说话的韩榆,手里捏着从陈家搜出来的物证:“他如何与你无关,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不是我!不是我啊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是韩榆,是他行厌胜之术,担心被人查到,就把东西放到我家中,来一招祸水东引,他就能全身而退了。” “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是韩榆陷害我!” 陈子显声嘶力竭地大喊,眼白充血,面色狰狞。 不待禁军小队长开口,韩榆便抢先他一步:“陈兄此言何意?” 陈子显唾沫飞溅:“这东西是你的!” 韩榆轻呵一声,仿佛听了这世上最可笑的事:“韩某自幼立志科举,如今已到会试,只差一步就能得见天颜,何必自寻死路?” 陈子显被韩榆的义正 词严噎得不轻,蠕动嘴唇,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他的反应,正应了“狗急跳墙乱咬人”这句话。 韩榆无比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几日相处,韩某是真心将陈兄当作兄长一般看待的,没想到......” 陈子显呸了口唾沫:“谁要你的假仁假义!” 事到如今,他要是再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被韩榆看在眼里,这三十多年就白活了。 回应他的是被禁军小队长塞进嘴里的布条,散发着一股脚臭味。 “此人形容疯癫,胆大妄为,连陛下都敢......韩会元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唉,就当是我看走眼了。”韩榆叹息,用纯粹好奇的口吻,“敢问大人,可是钦天监算出行厌胜之术的人在城东城南一带?” 禁军小队长愣了下,显然没想到韩榆会问这个。 韩榆忙不迭解释道:“韩某只是好奇,并不是一定要探出个究竟。” 禁军小队长迟疑了下,有意向年轻有为的韩会元卖个好,往不远处的属下们看一眼,压低声音:“是陛下身边的方大师。” “方大师?”韩榆脸上呈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呃......就是陛下身边最最得用的大师,是他测算出陛下卧病在床是因为有人行厌胜之术诅咒陛下,还通过作法判断出大致方位,陛下这才派了我等前来。” 禁军兵分四路,天不亮开始搜查,搞得人心惶惶,怨声四起。 好在 他们顺利抓到了人,否则真不知该如何跟陛下交差。 对此,禁军小队长感叹:“方大师当真了得,难怪陛下那般信重他。” 韩榆意味不明笑了下:“方大师能够在御前侍奉,想来是有真本事的。” 禁军小队长点头称是,朝韩榆拱拱手:“咱们得赶紧把人带回去,交由方大师处置,韩会元留步。” 韩榆面带微笑:“大人一路走好。” 韩榆目送禁军押着陈子显走远,无视周遭探头探脑的百姓,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封,双手递给报喜之人。 “实在是对不住,今日出了些意外,让您等了这么久。” 方才他同禁军交流,此人全程默不作声地等候,丁点儿不耐烦都没有。 光凭这一点,韩榆觉得红封里头的十两银子给得值当。 “韩会元言重了,事出突然,您也没预料到不是?”报喜之人笑眯眯地说,翻身上马,“韩会元是头一个报喜的,后边儿还有好些,小的还得赶着去报喜呐!” 这韩会元果真不错,说话轻声慢语,被污蔑也不见失态,给的红封更是厚道,沉甸甸的忒坠手。 报喜之人骑着马扬长而去,眨眼的功夫,韩榆就被邻居们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住。 “就是那个姓陈的行厌胜之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前头官老爷来我家搜查,吓得我腿都软了,要是我早点看出来,哪至于家里乱成一团。” “要你在这儿放马后炮,人心隔肚皮 ,谁知道姓陈的那层人皮底下藏着个畜生。” “韩小公子,刚才我听那穿红衣裳的人说什么会元......难不成你是今年会试的第一名?” 作为越京人士,谁没听说过三年一度的会试。 科举经过层层选拔,到了会试这一关,已经将天底下最厉害的一批读书人聚集在一块儿了。 而面前这位俊俏小公子,很有可能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读书人里,最最厉害的那个。 在众人既惊又叹,仿佛在看什么稀世大宝贝的眼神中,韩榆微微一笑:“您没听错,是这样的。” “嚯!” “韩小公子你才几岁,竟然这样厉害?” “你忘了韩小公子的哥哥也是个当官的,哥哥有出息,当弟弟的能差到哪去?” “韩小公子可有婚配?我认识一个姑娘,今年刚及笄,长得好脾气又好,还读过两年书,赶明儿我带她来给韩小公子瞧瞧可好?” “我放你的屁,你咋不直说是你闺女呢?韩小公子你甭听她的,我大侄女......” 眼看话题从恭贺、惊叹到争相给韩榆做媒,韩榆表示有以下六点要说:“......” “诸位叔婶,待会儿我朋友该来了,我得回去收拾一番,暂不奉陪了。” 韩榆泥鳅似的滑出人群,退回到韩宅的门槛后:“诸位请回吧。” 见韩榆无意交谈,大家只好作罢,纷纷作鸟兽散。 韩榆关上门,转身就对上堪称灾后现场的院子。 韩榆 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收拾起来。 刚收拾好,敲门声再次响起。 是韩松。 韩松是一路跑回来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几缕,绯色的官袍亦凌乱不堪。 “没事吧?”韩松攥着韩榆的胳膊,紧张地下上打量,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眉头紧蹙,眼底凝着寒霜,沉重的喘息昭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今早上值后,韩松和户部员外郎一同前往皇庄,查看前几日刚种下去的稻种。 那户部的曹员外郎废话连篇,总是问些与稻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蠢问题,韩松惦记着今日会试放榜,想早些回去,却因为曹员外郎的喋喋不休迟迟没能离开。 好容易回城,恰好迎面撞见报喜之人。 报喜之人见韩松一行人身着官袍,便下马行礼。 韩松顺嘴问了一句,得知会元是韩榆。 这本该是令人欣喜若狂的好消息,韩松却因为报喜之人的后半句心脏紧缩。 “韩会元隔壁那户人家对陛下行厌胜之术,被抓个现行还污蔑韩会元。” 韩松下意识看向曹员外郎,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与遗憾。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曹员外郎依附于八大世家之一的梅家。 又因梅家与阮家关系亲近,屡次得到当初还是户部尚书的平昌侯的提拔。 只可惜曹员外郎不争气,至今仍是个从五品。 韩榆接手良种相关的事宜,如今的户部尚书齐冲便指派了两位员外郎给他做副手。 韩松深知,良种一 旦试种成功,会有多少百姓感激涕零。 世家在科举方面的特权不复存在,自然要想方设法从其他事情上谋取利益。 于是他们盯上了良种。 韩松习惯用另一位刘姓员外郎,也是因为曹员外郎毫不掩饰对他的嫉妒,以及对良种负责人身份的觊觎。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想用厌胜之术陷害他。 ——这是上辈子从未有过的。 世家行事向来嚣张妄为,真想对付一个人,绝不会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 一旦在韩家发现证据,韩松极有可能丢了官职,甚至性命不保。 韩松转念一想,连上辈子任户部尚书一职近二十年的平昌侯早几年都因为面容毁损被迫辞官,世家的手段由光明正大转为鬼蜮伎俩百出,倒也不是没可能。 “二哥擦擦汗。” 轻柔的话语似一缕清风,抚平韩松内心的焦躁与杀意。 他差点没能护住韩榆,没护住先生。 看着近在咫尺的巾帕,韩松喉头滚动,咽下一切负面的情绪,接过来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韩松平缓呼吸,重复又问一遍:“没事吧?” 韩榆垂手而立,面上笑意盈盈:“我能有什么事?作恶之人又不是我,禁军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韩松捏紧巾帕:“可是我听说......他诬陷你。” 韩榆不甚在意地摊了摊手:“二哥你要知道,有些人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就会化身疯狗,胡乱咬人。” 韩 榆平视着韩松:“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咬回去吧?” 韩松:“......” 一时间,韩大人竟无言以对。 韩松慢条斯理地叠好巾帕,收入袖中:“是你吗?” 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 韩榆却笑了,轻快点头:“那日陈子显提出来咱家参观,等他走了,我就在客房里发现了贴着那位生辰八字的小人。” “我当时那个气啊,等第二天他们搬过来,趁他们外出,只留两个仆从守家,我就爬梯子翻到对面,把小人送回给他了。” 韩榆叉腰,昂首挺胸:“这叫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韩松眼神微妙,心中五味杂陈。 从那天墙头上一掠而过的黑影,他便隐隐有几分猜测。 可见无论韩榆有没有上辈子关于凌先生的记忆,他都拥有自保的能力。 这回的厌胜之术,想必早就被韩榆察觉,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把东西原路送回。 罢了,多问多错,他还是不要追问过多的细节,也省得韩榆绞尽脑汁地编造理由。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他也会尽己所能,保护好韩榆。 “这次的事,归根结底是因为有人惦记你献上的良种,为了除掉我这个拦路石,才出此下策。”韩松沉声道,“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韩榆瞧着二哥信誓旦旦的模样,欲言又止。 罢了,他还是不要告诉二哥,对方不仅仅是要对付二 哥,另一个目的是想让他韩榆永远地卡在会试这一关,再无法前进半步。 一箭双雕,玩得可谓是漂亮极了。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让二哥继续误会下去吧。 反正有他在,谁也不能伤到二哥分毫。 韩榆定了定心神:“既然是因为良种一事,二哥更要将这件差事圆满完成,好让陛下刮目相看,狠狠打他们的脸。” 韩松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好。” 兄弟二人站在院子里,两相对视,各怀鬼胎。 韩松沉吟片刻:“再过个三两日观观母子俩该来了,以防再有人在家中动什么手脚,我打算买几个健壮的仆从,用来看家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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