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诸位不必跪着了,倒显得本官不近人情。” 目送韩榆扬长而去,五十二个倒霉鬼没精打采地爬起来。 阮景璋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下另一位林侍郎。 林侍郎心中庆幸不已,还好他足够冷静,没有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否则也会和这些人一样,哭都哭不出来。 一叹三摇头,背着手离开了。 ...... 韩榆一招杀鸡儆猴,当天吏部的办事效率大有提升。 本来要拖拖拉拉两天才能完成的差事,硬是半天不到就做好了。 尚书大人十分欣慰,下值时亲切地与人打招呼。 被打招呼的官员:“......” 乘马车回到韩宅,韩榆在进门时被人喊住。 “韩大人!” 韩榆回头,是个面生的年轻男子:“你是?” 男子作了 一揖:“在下庄知节,今年殿试的二甲第一。” 韩榆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庄知节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说:“学生这几日读书遇上了难题,好有都已回乡,先生也不在身边,久闻大人年方十六便六元及第,才华横溢,便厚着脸皮前来讨教一二。” 韩榆偏头看他,一时没有说话。 庄知节低头:“若是大人不愿......” “怎么会,我乐意之至。”韩榆倏地笑了,眼角眉梢染上夕阳的橙红色,“别在门口站着了,有什么话进来说。” 庄知节面上一喜,赶紧跟上去。 - 这天之后,吏部安定了许多。 虽然还有人小动作频频,但对韩榆而言无伤大雅,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至于阮景璋,无论是暂时蛰伏还是真的吃了教训,他对韩榆的吩咐无有不从,乍一看还真是个合格的下级。 就这样过去一个月。 七月上旬,新科进士们陆续赴任,庄知节也在其中。 说起庄知节,五月三十那天他主动找上门来,之后就缠上了韩榆,隔个三五日就来韩宅,美其名曰探讨问题。 韩榆偶尔抽空应付他一下,大多都因为种种原因推拒了。 这天早朝,韩榆手持笏板站在人堆里,冷不丁听到有人提他的名字。 “陛下,微臣要参吏部尚书韩榆借职务之便大行贿赂之事!” 韩榆循声望去,张御史神情激动,说得唾沫星子 飞溅。 金銮殿上一片哗然。 永庆帝眯了眯眼,上半身略微前倾:“张爱卿何出此言?可有什么凭证?” 张御史一拱手:“回陛下,人证物证俱在,被吏部尚书索贿的官员在翰林院,您只需派人传召即可。” 永庆帝面无表情看了眼韩榆,一抬手:“准了。” 禁军得令,匆忙赶往翰林院。 等待的时间里,文武百官窃窃私语,不时看韩榆一眼。 韩榆笔直如松,丝毫不被这些眼神影响,神情坦然自若。 察觉到一旁韩松担忧的目光,韩榆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韩松抿唇,敛眸看着地砖。 不多时,所谓被韩榆索贿的翰林院官员带到。 正是二甲第一的庄知节。 庄知节见到永庆帝,立马哭着跪下来,哀哀戚戚地叙说着自己的冤屈。 “微臣苦于疑难得不到解答,听闻韩大人博学多才,便斗胆登门拜访。” “刚开始的时候,韩大人态度随和有耐心,谁料几次过后,他竟提出要为微臣谋一个合适的官职。” “微臣自然不敢走这样的捷径,想拒绝却被韩宅护卫控制住,为了离开只能奉上白银五千两。” 吸气声此起彼伏。 五千两?! 韩榆怕不是穷疯了,竟然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 众人鄙夷地看着韩榆,后者眼帘低垂,看不清神色。 “这段时间微臣一直忐忑不安,唯恐这件事泄露出去,以致于丢了寒窗苦读十年得来的功名。” “但韩大人位高权重, 微臣谁也不敢透露,只能暗自焦急。” “昨日上任头一天,微臣思来想去,还是良心难安,决定向御史大人告发韩大人。” 永庆帝沉默良久:“你现在不怕丢了官职?” 庄知节咽了口唾沫,冷汗涔涔往下流:“比起官职,微臣更不想有人因为韩大人失去了本该属于他的官职。” 说罢,他重重一叩首:“陛下明鉴,微臣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庄知节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官员们暗地里眼神交流。 ——都发誓了,看来是真的。 ——可韩榆应当不是这种耐不住性子的蠢人,这才上任两个月,屁股底下的凳子还没捂热,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呐,一旦得了势就得意忘形,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秘,其实漏洞百出。 “韩爱卿,你有什么话说?” 韩榆出列,不疾不徐地行礼:“回陛下,微臣冤枉。” “冤枉?” 永庆帝喜怒难辨,浑浊的眼锁住韩榆。 韩榆又行一礼:“微臣的确认识此人,但每次见面都只探讨问题,从未有过索贿之举。” 永庆帝问:“你如何证明?” 不待韩榆开口,庄知节便抢先说道:“陛下,微臣那日亲眼看到韩大人把五千两银票放入书桌的抽屉里,您大可让人前去搜查。” 这时,安王出列:“陛下,以防韩榆将银票转移,不如直接派人去韩家全面搜查。” 永 庆帝深深看了眼下首的安王,又看向韩榆:“韩爱卿以为如何?” 韩榆俯首:“微臣并无异议。” 永庆帝命禁军副统领黄信带人前往韩宅,展开全面搜查。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空气都停止流动了。 不知过去多久,黄信携着一身暑气入内:“启禀陛下,属下带人将韩宅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只发现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并无五千两。” 永庆帝看向庄知节:“你怎么说?” “不可能!”庄知节下意识看向韩榆,撞进他幽深的眼底,登时浑身一颤,语无伦次道,“那五千两是微臣的全副身家,若微臣有半句谎话......” “陛下!” 韩榆冷声打断庄知节,振声道:“此人亲口说自己寒窗苦读十年,又如何能拿出五千两银票?” 庄知节浑身一震,结结巴巴地说:“微臣说错了,微臣家中经商,虽不是什么极富贵的人家,但五千两也是拿得出来的。” “陛下,黄副统领既然没在微臣家中发现五千两,那么微臣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一切是针对微臣的阴谋。”韩榆抬首直面天颜,“微臣恳请陛下彻查庄知节此人,还微臣一个清白。” 文武百官吸气x2。 乖乖,今儿还真看了场大戏! 不错,真不错! 庄知节这会儿也冷静下来,膝行上前,声音比韩榆还大:“微臣愿意让禁军搜查住处!” 永庆帝允了。 这回还是黄信带禁军前去庄知节的住 处。 永庆帝不放人,大家就只能站着,双腿酸了麻了也只敢偷偷动弹两下。 庄知节家住城北,一来一回耗时半个多时辰。 黄信走进来,捧高一本册子:“启禀陛下,属下在这本手记上有了意外的发现。” 永庆帝一扬眉:“哦?” 全公公走下来,将手记呈给永庆帝。 永庆帝全程面无表情地看完,只问庄知节:“这可是你的手记?” 庄知节回忆了下,手记里并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便点头称是。 永庆帝忽然笑了,杀气四溢:“小全子,你把这一页拿给诸位爱卿看。” 手记传下去,但凡看过纸上内容的官员,一个个又惊又怒。 这上面分明写着,庄知节和他几位同乡能进入翰林院任职,全是走了吏部郎中的路子。 他们找上吏部郎中,后者却表示分文不取,只一个要求——陷害韩榆索贿。 “卑鄙无耻!” “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敢陷害韩大人......陛下,还请严惩庄知节和吏部张牧等人!” 永庆帝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厉声道:“张牧、左春来、李方海......借选官之权公然行贿,与庄知节陷害朝廷命官,即刻午门斩首示众!” “另,除庄知节以外的几名进士,一律褫夺功名,听候判决!” 庄知节如遭雷劈,拼命磕头求饶:“陛下饶命,都是张大人要微臣这么做的,微臣与韩大人无冤无仇,怎么会陷 害于韩大人?都是张大人,微臣是被迫无奈的啊!” 心里却想着,这手记上写的都是些寻常小事,怎么会有...... 另一边,张牧几人见陷害不成事情败露,整个人抖如糠筛,眼神飘向最前方的安王。 安王低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张牧恶从心中起,大声道:“陛下,这一切都是......” “来人,还不快把张牧等罪官拉下去,即刻行刑!” 永庆帝一声令下,禁军强制性把人拖出去。 众人静若寒蝉,低头看着脚尖,大气不敢出。 金銮殿上重归安静。 永庆帝一脸和善地看着韩榆:“韩爱卿平白受此冤屈,朕便赐你黄金百两压惊如何?” 韩榆感受着头顶上方沉沉的威压,俯身行礼:“微臣谢陛下赏赐。”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又有官员出列:“陛下......” 他说了什么,谁也没心思听。 隐晦的视线在韩榆、阮景璋之间游移,惊叹与同情交织。 无论如何,吏部内部的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总算是落下帷幕了。 阮景璋......又或者安王终究棋差一着,输给了韩榆。 此后,韩榆当是名正言顺,大权在握的吏部尚书了。
第144章 “王爷,您怎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就莽撞行事?” 下了早朝,阮景璋终是没忍住,言辞间难掩对安王的不满。 安王没把他的不敬放在心上,满脑子都是永庆帝冰冷的眼神。 “王爷可知您这么做会让我在吏部非常被动?” 几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官员都死了,剩下的都是些小喽啰,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只要韩榆稍加运作,他就能从备受追捧的侍郎大人逐渐边缘化,这些年来的步步为营也将化为泡影。 再一转头,发现安王瞳孔涣散,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阮景璋头一回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 安王他......真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王爷!” 安王受惊回神,眼里浮现一抹暴虐:“阮景璋,你逾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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