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景璋垂在身侧的手指抽搐了下,不再话说。 安王满腔惶恐无处发泄,正好阮景璋撞到枪口上,语调越发尖锐:“要不是你没用,韩榆在吏部耍足了威风,你却拿他无可奈何,本王会亲自动手?” 五月三十那天,他得知韩榆给了吏部官员好大的一个下马威,顿时大发雷霆。 恨韩榆嚣张,恨阮景璋没本事。 既然如此,那他就亲自动手。 他绕过阮景璋找上张牧几人,又在新科进士里选中野心勃勃的庄知节。 他和吏部官员是为除掉韩榆,庄知节则为了博得永庆帝的注意。 三方一拍即合。 张 牧给庄知节及其同乡走后门,将本该安排到六部的人放到了翰林院。 他们把这件事嫁祸给韩榆,又让庄知节接近韩榆,找机会把五千两银票放进抽屉。 安王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庄知节那个蠢货竟然把这么重要的计划写在了手记里! 安王还想再说些什么,全公公自远处走来。 “王爷,陛下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安王呼吸一凛,强挤出笑来:“父皇召见,定然有要紧事,那就走吧。” 全公公把着拂尘,脸上笑眯眯。 “王爷,请。” 安王脚下千斤重,在文臣武将的目送下远去。 ...... 韩松撤回目光,与韩榆并肩同行。 吏部紧挨着户部,兄弟二人刚巧同路。 韩松言语笃定:“这件事是安王一手策划。” 韩榆优哉游哉地走在宫道上,被太阳光线晒得微微眯起眼睛:“确实,这与阮景璋的智商不符。” 漏洞百出,哪哪都是破绽。 就拿庄知节来说,他出现得太过巧合,对韩榆的热情崇拜也太过刻意。 还有他那双眼睛,即便掩饰得再好,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野心家才有的贪婪和嫉妒。 庄知节嫉妒韩榆,却又隔三差五登门求教,这很自相矛盾不是吗? 既然你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为了回馈庄知节偷偷塞进他抽屉里的五千两银票,韩榆让人在那本手记里留了点小惊喜。 到今日,惊喜揭晓。 回忆庄知节收到惊喜时迷茫又 震惊的表情,韩榆默默想着,他一定感动极了,才会在后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韩松:“......” 论语言艺术的巧妙,既贬低了安王,又肯定了阮景璋。 “阮景璋的爪牙被砍,短时间内兴不起什么风浪了。” 韩榆对他的话予以肯定,低声用气音道:“二哥你且看着,打今儿起我就要大显神威了。” 韩松哭笑不得:“我只盼着你别总让我受到惊吓。” 韩榆噎了下,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为自己开脱:“事发突然,我不想让二哥担心。” 韩松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 “对了二哥,我上次跟你说的银行,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是韩榆通过读书人向官府借贷的举措引申出来的设想。 从读书人借贷,到全体有需求的百姓借贷,这里需要一个专门的机构。 韩榆考虑良久,回到越京后就跟韩松商讨了有关成立银行的提议。 百姓将暂时不用的银钱存入银行,可根据储存年限获得一定量的利息。 百姓获利,同时国库也能拥有更多可用的资金。 把这笔资金用到该用的地方,对大越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了,韩榆深知永庆帝是个无利不起早的阴谋家,绝不可能免费将银钱借贷给百姓。 “和存储金银一样,借贷也可以设置合适的利息。”韩榆说得头头是道,“进大于出,他不会不同意。” “此事在我看来可行,但最后能否顺利施行 ......”韩松顿了顿,“罢了,我明日就跟他提这件事,若能同意,便尽早敲定章程。” 韩榆嗯嗯点头:“银行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建成,吏部这边我也有一点想法......” 两人边走边说,在吏部门口停下。 韩榆挥了挥手:“二哥你去吧,陛下让我提拔几位官员顶替空缺,今儿可有的忙了。” “嗯,去吧。” 两人就此别过,韩松走出几步又停下,转头往回看。 韩榆迈过门槛,很快消失在门内。 在他身后,阮景璋神色莫测,盯视着前方那道身影的眼神晦暗不明。 韩松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头。 从阮景璋身上,他感知到了外放的危险与肃杀。 转瞬即逝,但肯定不是错觉。 韩松的视线存在感过于强,阮景璋偏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碰撞试探。 阮景璋面容温雅,笑着行了一礼:“韩大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阮景璋的主子刚设计嫁祸了韩榆,韩松仍旧面不改色,泰然镇定地回了一礼。 “阮大人。” 短暂的交锋后,两人背道而驰。 ...... 韩榆回到吏部,开始他轰轰烈烈的整顿计划。 张牧等人陷害韩榆不成反被永庆帝下令斩首,这个消息早已在吏部传开。 这厢韩榆出现,众人犹如惊弓之鸟,生怕步了那几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蠢货的后尘。 韩榆乐见其成,无视了存在感极强的阮景璋,一番挑挑拣拣,选几个踏实肯干 的,安排他们填补刚多出来的空缺。 另一边,安王满心忐忑地走进御书房。 全公公没有跟进来,而是命人关上殿门。 “咔嗒——” 伴随着一声轻响,御书房顷刻暗了下来。 永庆帝坐在御案后,身边无一伺候的宫人。 偌大的宫殿里,除了他只有安王。 这让安王脑中警铃大作,生出调头逃离这里的冲动。 但他硬是按捺下了这股欲望,脚步沉重地上前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永庆帝笔下不停:“过来,为朕研墨。” 安王不敢迟疑,快步走上前。 谁都没有说话。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静得诡异,静得可怕。 永庆帝批完一堆废话连篇的奏折,放下朱笔喝了口茶:“老三,你可知错?” 安王瞳孔骤缩,一股寒气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没有跪下,更没有认罪,而是梗着脖子不答反问:“儿臣何错之有?” “放肆!” 永庆帝挥手,满满一盏茶砸向安王。 安王退得快,亲王朝服还是被茶水茶叶毁得彻底。 黄绿色的茶叶粘在胸口的蟒纹上,骤然激发出安王心底的恶意和不甘:“父皇这是为了韩榆质问儿臣?” “韩榆气焰嚣张,丝毫不把儿臣放在眼里,他害死舅舅,几次三番和儿臣作对,儿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永庆帝见安王如此冥顽不灵,又操起镇纸往他身上砸。 安王的额角被镇纸砸中。 很重,很疼。 他哈了一声,任由 粘稠的血液蜿蜒而下,模糊了视线:“父皇是在为韩榆出气吗?就因为儿臣对韩榆下手?” 永庆帝呼吸急促,口中直呼“逆子”。 “韩榆是朕的人,你公然陷害于他,让朕的面子往哪搁?” “你知不知道,早朝上若不是朕拦得及时,那张牧已经说出你的名字了!” “朕替你守住这最后一层遮羞布,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敢跟朕顶嘴?!” 永庆帝怒火中烧,拍着扶手怒斥安王。 “越英颉,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朕?” 永庆帝自诩对安王仁至义尽,他为安王遮掩时,都不敢去看韩爱卿的反应。 可惜安王并不领情,反而因为永庆帝的严词批评愈发偏激。 “说来说去,您还不是觉得全部的错都在我,就韩榆可怜单纯,出淤泥而不染!” 安王声嘶力竭地低吼,脖子青筋暴起:“父皇,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除了打压就是冷视?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梅氏?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臣子反过来责备他? 韩榆当真比他这个亲儿子还重要吗? 安王有太多想问,话都到了嘴边,还是控制住了。 他不敢。 他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把永庆帝对他、对梅氏的所有摆到明面上。 安王在理智和崩溃的边缘徘徊,激烈的情绪快要把他逼疯。 最后,他终究失控了。 “父皇这般护着韩榆,莫非他是您流落在外的儿子?” “否则为什 么眼睁睁看着他对我、对舅舅和外祖父下手,却每次都冷眼旁观?” “舅舅和外祖父对您忠心耿耿,您怎能......啊!” 话未说完,就被暴怒的永庆帝一脚踹翻,发出凄厉的哀嚎。 永庆帝犹觉不解气,趁安王没爬起来,又往他胸口补了一脚。 事实证明,人在生气的情况下会激发出最大潜能。 这一脚下去,直接把正值壮年的安王踹得吐血。 永庆帝慌了下,很快被震怒左右:“你说这些,是在指责朕吗?” 安王捂着胸口,眼里布满了受伤和不可置信。 永庆帝一无所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朕告诉你,朕是天子,天子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是朕的臣子,做错了事情,朕可以随意责罚你。” “还有梅家,你当真以为他们什么......” 永庆帝语气微顿,忽然觉得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所有人都不懂。 没人知道这些世家权贵有多让他如鲠在喉。 他无数次被世家夺权,改朝换代的噩梦惊醒,醒来后彻夜难眠。 谁都不知道他午夜梦回时的恐慌。 包括亲儿子在内,他们都不理解他的苦衷。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说了。 永庆帝让全公公进来:“送安王回去。” 全公公被安王满嘴的血吓了一跳,忙不迭叫来宫人,抬着他离开御书房。 小心翼翼地把人送出去,又派人请太医,做完这一切,全公公转身往回走。 七月的曙光争相照进殿 内,全公公背着光,看得不太真切。 永庆帝身体微晃,抬手捂住胸口。 终于不堪重负,在倒地前喷出一口血。 “陛下!” “太医!” “来人,传太医!”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满朝文武亲眼目睹全公公叫走安王,私下猜测陛下这是要秋后算账。 果不其然,安王进御书房不过一炷香时间,就被宫人横着抬出来了。 “看样子陛下气得不轻,对安王下重手了。” 然而这场闹剧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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