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韩榆停在家门口:“路上小心,明天见。” 目送两人走出一段路,韩榆才折身进门。 韩宏昊在捣鼓摆摊用的小推车,拿着锤子在上头敲敲打打。 韩榆过去瞧了眼,推车的做工很是粗糙,摸上去有点刺手。 “大伯,咱家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摆摊啊?” 韩宏昊指向二进院里:“等你爹编好竹椅子,差不多就能开工了。” 经过长达一天的商讨,萧水容负责做包子米糕面条之类的面食,苗翠云则负责卤味和面条上的几种配菜。 既然卖面条,自然要准备几张桌椅。 木桌木椅太花钱,韩宏晔就毛遂自荐,编几对竹桌竹椅。 无需多大,收摊后往推车底下一塞,就能带回家来。 韩榆给韩宏昊倒碗水:“大伯您先忙,我去看看爹。” 韩宏昊挥手:“去吧去吧。” 韩榆又给韩宏晔倒一碗水,陪他说了会儿话。 灶房传来熟悉的吆喝声:“吃饭了!” 大家放下各自手头的活计,往吃饭的正屋去。 韩春岚还不能下床,苗翠云把饭菜给她送去,又回来吃。 晚饭是糙米粥和土豆饼。 这年头菜油价贵,煎饼时只放了一两滴油,土豆饼吃起来有些干巴 ,但丝毫不影响浓郁的土豆香气。 韩榆想,土豆丝和土豆饼这两样吃食,他一辈子都吃不够。 吃完饭,韩树和韩松被韩宏昊叫去,韩榆一个人回了屋。 趁还没洗漱,韩榆翻开那本野史。 内容多且杂,韩榆翻了许久,才找到有关土豆红薯的那一小段文字。 上面说,太.祖登基后,派遣凌先生率领船队出海,两年后带回土豆红薯等高产农作物。 韩榆发现,和正史一样,这野史中也没提到有关凌先生的名姓。 韩榆默默给这位凌先生打上身份神秘的标签,继续往下看。 下一瞬,呵笑出声。 野史称,凌先生和太.祖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还说太.祖之所以能以女子之身击退外敌,建立大越,是用美貌引诱了凌先生等一众能人臣子,让对方心甘情愿为其效命。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榆眉间皱起一个小疙瘩,把野史塞到书箱的最下面。 那书生说野史上都是荒唐谬言,韩榆还半信半疑。 现在看来,他还真没说错。 正史中有记载,太.祖天生巨力,能文善武,怎的就成了凭美貌登基? 若她真没点本事,如何能压得住手下魁梧善战的将士? “白白浪费我两刻钟。”韩榆暗暗磨牙,“还有小金库。” “什么小金库?” 韩榆循声望去,来人是韩松,就气呼呼地把事情告诉他。 韩榆私以为,二哥定会与他同仇敌忾,一起斥责编写这本野史的人。 不料韩松沉默片刻,竟点了点头:“野史是真的。” 韩榆神情一怔:“嗯?” 韩松也是后来身居高位,一次偶然窥见了越氏皇族的辛密。 一群高高在上又极端自卑的男人,在先祖死后肆意篡改史实,为此不惜屠杀成千上万个无辜百姓。 他们认为,要将荣耀归还给应得之人。 不仅仅是荣耀,还有权力。 所以他们将开国两位女帝为大越所做的贡献,悉数转移到明兴帝身上。 千古一帝。 这是正史中对明兴帝的最高评价。 韩松眼底划过讽刺。 或许,大越的根早就烂了。 而最先一批蛀虫,是坐拥天下的君主。 “二哥如何知道?”韩榆疑惑问道,也唤回了韩松的思绪。 韩松不欲多说,只道:“这不重要,日后你自会知晓。” 韩榆便不再追问。 韩松如此笃定,想必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所以正史也会造假,野史中亦有真相。 韩榆所有所思:“二哥来找我是?” 韩松原本与韩榆相对而坐,闻言起身走到后者面前,半蹲下来。 韩榆不明所以:“二哥你......”做什么呢? “衣裳撩起来。”韩松言简意赅且不容置喙地道。 未说出的话卡在嗓子眼,韩榆睁大眼睛:“什、什么?” 不待韩松重复,韩榆先一步捂住衣角,义正词严道:“娘说了,男孩子不可以随便给人看。” 韩松:“......” 什么乱七八糟的? 韩松黑了脸,沉声道:“ 昨晚我见你腹部似乎有些淤青,可是与人起了争执?” 韩榆眼皮一跳,藏在鞋子里的脚趾紧张地蜷起。 他掩饰得那样隐蔽,连萧水容都没发觉,韩松是怎么发现的? ...... 时间回到昨晚。 韩榆从家出发,直奔私塾,赶在放课时把沈华灿和席乐安堵在门口,拿走了笔记。 辞别好友,韩榆又赶往刘勇供出来的碰面地址。 虽说来镇上已有一年半,韩榆却没怎么四处逛过,几乎是私塾、家、书斋三点一线。 向人问了路,抵达目的地,韩榆发现那位吴先生给的地址就在他家前面那条街。 韩榆的突然出现,打了吴先生一个猝不及防。 吴先生认出韩榆,也不问他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潜进来的,果断从桌下抽出一柄短剑。 四下无人,短剑闪着寒芒,直奔韩榆门面而去。 韩榆利落闪身,避开吴先生的攻势,宽袖一挥,放小白。 小白经过这些日子的光合作用,体型已经可以涨到成年男子那般高大。 韩榆丢出小白,便退到一旁观战。 吴先生看不到小白,被小白无形且杀伤力极强的攻势吓了个半死。 不过几个回合,就被小白满脸青紫地踩在根须下,动弹不得。 吴先生暂住的小院仅一进,韩榆挨个儿搜查一遍,并未花多长时间。 最终,韩榆在书房的暗格里找出一沓未署名的书信,以及一封吴先生未寄出的信件。 前者书信的内容都与韩榆相关。 正应了韩榆的推测,以往种种的目的在于让韩榆霉运加身、走上歧途,永远地深陷低谷。 “韩榆必须活着。” 这是书信中的原话。 另一封则是陈述了韩榆的转变,言明韩榆可能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并已做出反击,询问往后该如何应对。 只可惜这封信还未寄出,就落入韩榆手里。 吴先生这辈子都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会掐住他命运的咽喉,否则他定会早早把信送出去。 可惜,他轻敌了。 韩榆笑着感慨,让小白把吴先生丢进屋里。 哪知小白刚把人扔进去,吴先生突然将剑鞘掷出,砸中韩榆的腹部。 吴先生身手极好,这一下当时就给韩榆干出一大片淤青。 小白怒不可遏,摁着他一顿猛捶,差点把人打死。 韩榆及时叫停,当着被打得不能起身的吴先生的面,放了一把火。 韩榆把所有的信件丢进火中,静待它们化作一堆灰烬。 火苗一寸寸舔舐房屋门窗,贪婪地啃食吴先生的全身。 火势渐涨,在清脆的噼啪声中,韩榆依稀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焦香。 吴先生痛呼着,嘶吼着。 他说:“难道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你吗?” 吴先生深知他无法从韩榆这个怪物手中逃脱,只能徐徐诱之。 而他背后的主子,便是鱼饵。 只要韩榆上钩,他定要报今日之仇。 很可惜,韩榆已经知道了。 韩榆在一片火光中,踩着夜色离开了。 有人发现吴先生的院 子着火了,大叫救火。 身后一片喧嚣,谁也没注意到那个五岁大的孩子。 又或者,谁都不会相信,这场足以烧毁二分之一宅院的大火,是出于一个孩童之手。 韩榆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他本意是想焚烧信件,吴先生那般下场,分明是自己钻进火堆里,咎由自取啊。 ...... 韩榆不会留一个企图伤及他的亲人,日夜不休地在不远处监视他的人活着。 制造一场意外,借昨夜的东风杀一个人,再简单不过的事。 是风先动的手,与他韩榆无关,不是吗? 韩榆算准每一步,唯独漏算了韩松这位智多近妖的重生版男主。 见韩榆迟迟没有动静,韩松语气微沉:“韩榆。” 韩榆回神,撞进韩松古井无波的眼中。 可他分明瞧见,里面是有关切在的。 韩榆幽幽叹一口气,对此深感头疼。 自从县试前的下药风波,二哥对他是愈发的温柔体贴了。 但他本性多疑,且极其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引来他的正视。 穿书伊始,因为性情变化惹来韩松起疑。 两次借上茅厕干坏事,第一次韩松等在院子里,第二次直接跑去屋后找他。 掉进猪圈这样丢脸的事韩榆不愿再回忆,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消除韩松的疑心。 韩榆眨了眨眼,一脸茫然:“二哥说什么淤青?我何时与人起争执了?” “昨天下午我一直和灿哥儿安哥儿在一起,莫非二哥觉得,我会跟 他们闹不愉快?” 韩松眸子紧锁在韩榆脸上,试图挖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和闪躲。 然而没有。 韩榆目光清正,不闪不避。 这让韩松有些不确定了。 “昨晚你回来,洗漱时我无意间瞥到的。” 昨晚韩松确实在他洗澡的时候来过,是归还沈祖父赠予的书籍。 真是大意了。 “二哥应该是看错了,许是屋里什么东西的影子落我身上了?” 说着掀起衣角,露出滚圆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这让韩松想到他的长子,幼时吃饱了也会这样。 一个没忍住,伸手戳了下。 韩榆:“???” 韩松:“......”
第54章 在韩榆惊恐的目光下,韩松哧溜缩回手。 尴尬。 尴尬是今夜的韩家兄弟。 韩松:“咳——” 韩榆挠了挠痒乎乎的肚皮:“二哥可瞧仔细了?” 韩松定睛望去,那肚皮白皙圆润,不见丝毫淤青:“是我看错眼了,没受伤就好。” 韩榆放下衣角,松了口气:“二哥可还有事?” 韩松瞥了眼他面前的课业:“没事了,你写吧。” 目送韩松离开,韩榆吧唧一口亲在小白的花骨朵上:“幸好,幸好。” 小白忸怩了下,从指尖滑落,稳稳在桌面扎根,催促韩榆赶紧完成课业。 韩榆嘀咕:“你跟二哥越来越像了,总喜欢敦促我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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