囫囵吃了晚饭,一家人围桌而坐。 韩宏昊把竹篓反扣到桌上,伴随着叮当声响,铜板落了一桌。 “一个,两个,三个......二百三十六......二百六十八!” “二百六十八文钱!” 负责数钱的韩树按捺不住激动,拍着桌子高喊。 “这、这么多?” “树哥儿你没数错吧?” 韩树不乐意了:“我虽然没读几本书,数数还是会的,这一个一个地数,哪里会出错?” 韩宏晔不敢相信,又让韩松数了一遍。 韩松在众人灼灼注视下,淡定地数完所有铜板。 “大哥没数错,确实是二百六十八文钱。” 所有人:“!!!” 韩宏昊抹了把脸:“摆摊竟然这么挣钱吗?” 要知道,他们在张地主家累死累活一整天,也才挣十个铜板。 韩榆笑得眼睛完成月牙,不吝夸赞地说:“主要还是娘和大伯娘手艺好,客人们的鼻子和舌头可灵了,好 不好吃他们能分辨不出来?” 民以食为天。 况且他们家的吃食定价也不高,量多又实惠,客人们自然愿意掏钱。 “真好。” 忙活了一天,苗翠云和萧水容浑身酸痛,只想躺下睡一觉。 可看着面前这一小堆黄铜色的铜板,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若非面粉用完了,她们可以再卖个一天一夜! “大家都辛苦一天,早些洗漱歇下,明儿才有精气神继续干活。” 到底是长嫂,苗翠云一声令下,大家便都端盆洗漱去了。 至于摆摊赚的钱,提前说好两房对半分,一旬分一次。 账目都记在明面上,彼此绝非奸猾之人,也不存在什么猜疑。 夜色下,小院因着那二三百文钱很是热闹了一阵。 洗漱后,便都熄了灯,枕着美梦睡去。 韩榆的隔壁是韩宏晔夫妇俩的屋,练习八股文时,两人的鼾声清晰入耳。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韩榆悄然勾了下唇,手腕稳稳悬空,颇具风骨的字迹跃然纸上。 一篇八股文并一首试帖诗,练完后照例默写半篇文章,紧接着又是总结今日课堂所学。 如此这般,忙碌却充实。 戌时初,韩榆熄灭油灯,躺下入睡。 ...... 这天之后,韩家的小摊逐渐走上正轨。 萧水容和苗翠云生得秀丽,满头青丝用头巾包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爱干净的。 在食材方面,她二人也不吝啬,无论是包子馅儿还是面条上的配菜,只会多给不会 少给。 包子皮儿被里头的馅料撑得圆鼓鼓,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油香。 面条的配菜只两种,荤的和素的。 每回苗翠云都满满一大勺浇上去,直把白花花的面条盖了个严实。 还有那卤味,色香味俱全,整个儿浸在卤水里,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以上种种,成功让韩家的小摊在一众摊贩中脱颖而出,成为食客们的新宠。 也不是没人眼红,试图针对韩家小摊,只是被妯娌俩轻松化解了。 最过分的一次,有人雇了个懒汉,污蔑韩家的吃食里有虫子。 那懒汉当真配得起“懒汉”二字,滚滚的一碗面汤,虫子还是个活的。 不仅没能诬陷成功,反而连累自家的生意大打折扣。 转眼到了七月,酷暑时节。 在韩榆隐晦的提议下,萧水容又在吃食里加了一样凉茶。 在这炎炎夏日,当你走在路上,如何能抵抗一碗清透爽口的凉茶的诱惑? 凉茶的畅销在意料之中,韩家又多一笔收入。 因为小摊的生意太好,三个人时常忙不过来,对此有少数食客颇有微词。 好在没多久,韩春岚伤势痊愈,也过来帮忙。 四个人忙活,勉强还算应付得来。 每逢休沐日,韩松体谅她们出摊辛苦,也会过去帮忙。 至于韩榆,怕是去了也会添乱,索性老老实实在家学习。 韩松的举动被有心人瞧见,在私塾里宣扬开来。 许多学生认为韩松一介童生却混迹于集市之中,有损读 书人的风骨气度。 就连数月未见的韩宏庆都闻讯而来,厉声质问,并以命令的口吻不许韩松再去。 三房都分家了,韩宏庆有什么资格管到隔房侄子的头上? 韩松自是不予理会。 但随着韩宏庆的知情,韩松猜想应该用不了多久,桃花村那边就能知道大房二房的最新情况。 可那又如何? 韩宏昊和韩宏晔都不再是当年那个愚孝的儿子了。 等韩宏庆气得甩袖而去,韩榆小小声说:“万一爷奶他们跟爹要银子怎么办?” 韩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韩·守财奴·榆才不愿把钱给讨厌的人。 韩松手指捋平卷翘的书角:“分家时白纸黑字写着,每年该给爷奶多少东西。超过这个份额,多给是爹和二叔孝顺,不给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韩榆轻唔一声,算是回应,转头趁休息时间继续抄书。 只是他二人还是低估了齐大妮不要脸的程度。 这天一早,齐大妮敲开院门,上来就问两个儿子要钱。 “要不是小三告诉我,我都不晓得你们两个不孝子摆摊挣了大钱。” “还敢背着老娘让韩春岚跟杨家的和离,真是胆肥了!” “十里八村都传遍了,杨世昌抱回去的崽子不是他的种,你倒是精贵,这点气都受不得,杨家没嫌弃你不能生养......” 齐大妮叉着腰,对着所有人一顿疯狂输出,就连韩榆都没能幸免于难。 对此,韩宏昊和韩宏晔硬气得很。 “为 了给我们俩治腿,家里欠了一百多两外债,还有大姐,她前段时间身子老不好,还咳血,也欠了二三十两。” 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的韩春岚:“???” 韩宏晔接过兄长的话头:“娘您要钱可以,只要您跟爹帮我们还了这一百五十两,往后每年都会把挣到的一半孝敬给您,您看如何?” 齐大妮当然不乐意。 而韩宏晔也是仗着老两口手里只有几十两,才会许下这样的承诺。 不等齐大妮有所反应,韩榆扑上去,整个人挂她腿上。 最近韩家伙食不错,韩榆又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脸蛋都圆了不少。 这厢全部体重坠在齐大妮身上,当场把她撞了个屁墩儿。 “奶,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帮忙还了这一百五十两吧,我都已经三个月没吃上一口肉了呜呜呜呜......” 齐大妮信以为真,哪里愿意做这个冤大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门一关,韩榆瞬间收了哭声,露出八颗牙齿:“怎么样?我哭得是不是很逼真?” 所有人:“......” 在韩榆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大家憋着笑点头。 “是是是,榆哥儿哭得真好。” “赶紧收拾收拾,该出摊了。” 又是休沐日,韩松换上耐脏的粗布短打,叮嘱韩榆在家好好读书,随萧水容几人一道出了门,傍晚时才回来。 韩榆带着今日份疑难找上韩松。 韩松捏了捏酸胀的手臂,着手答疑。 韩榆心领神会, 殷勤地绕到他身后,双手齐上,在韩松右臂上捏来捏去。 一问一答,时间过得很快。 韩松解答完毕,又拿起自己的书本,不紧不慢地翻看。 韩榆甩了甩捏得发酸的手,与他相对而坐。 抬眼望去,是韩松专注的面孔。 韩榆福至心灵,突然问:“二哥,你觉得人为什么要读书?” 韩松怔了下。 韩榆补充说明:“又或者是,读书的意义?” 韩榆自诩读书已经够努力了,但比起韩松,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他很好奇,韩松这样努力的目标所在。 重活一世,他想通过读书获得什么?达成什么目的? 像前世那样,位极人臣,名留青史? 韩榆觉得不止如此。 否则韩松那时常压抑的情绪是从何而来? 总归是有来处的。 韩松沉吟片刻:“一为大越。” 即便大越已经烂了,将来还会更烂,但韩松还是想救它。 凌先生曾对他说,我若不救它,又有谁会救它呢? 凌先生几乎凭一己之力,将大越从灭国的边缘拉拔回来。 韩松视凌先生为恩师,重生后的夙愿便是为大越略尽绵薄之力。 韩榆默默点头,这点在他的意料之中。 所以还有其二,其三,甚至更多? 韩榆洗耳恭听。 韩松眼神变得悠远:“二为先生。” “先生?”韩榆来了兴趣,“可是罗先生?” 韩松摇头,眸光转向韩榆。 许是他此时内心激荡,有韩榆在前,不免生出倾诉的欲.望。 “非也,是 凌先生。” 说起凌先生,韩榆就想到几个月前从野史了解到的那位建国初期的凌先生。 韩榆心思流转:“可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位?” 韩松语气微顿,微微摇头:“不是。” 多年后,凌先生在大越风雨飘摇之际横空出世,力挽狂澜,许多人猜测他是一百多年前那位凌先生的后人。 韩松也是这么认为。 韩榆猜,这位凌先生应该在将来与韩松有什么深重的渊源。 总归现在韩松身边没一个姓凌的。 韩榆保持沉默,只作没发现其中的疑点。 韩松抿一口水:“是一位盖世无双,愿舍身救国的大义之人。” 世人皆道先生有铜头铁臂,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可韩松知道,先生只是肉体凡胎。 他瘦骨嶙峋,沉疴缠身,像一口灌风的麻袋,无时无刻不在苟延残喘。 直到生命的尽头,陪伴他的只有一盆半死不活的花,和一尾布满划痕的瑶琴。 韩榆双手托腮:“二哥一定很崇敬他。” 韩松很难忽略韩榆笃定的口吻,也不作掩饰:“是。” 韩榆咂摸着,有点不是滋味。 这位凌先生当真这般厉害? 二哥可从未给过一个人这样高的评价。 韩榆还想再试探两句,韩松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太多。 担心韩榆起疑心,韩松打住话题:“时辰不早了,你且回吧,早点睡,明日还要上课。” 韩榆轻哼一声:“二哥也早些休息。” 韩松应声,目送韩榆离开。 ... ... 翌日,有人在酒楼举办了一场小型诗会,广邀同窗前去参加。 韩松不欲前往,最后还是被祁高驰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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