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文喜出望外:“爹,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从他记事起,这还是老父亲头一回天没黑到家。 杨星文发散思维,板着小脸严肃地说:“爹你这样是不对的。” 杨知府:“......去过韩家了?” 杨星文瞬间被带偏思路:“去过啦,哥哥带我去了他的房间,给我书看,请我吃好吃的,还把书借给我了呢。” 杨知府瞧着幺儿天真无邪的脸,想到那个叫陶叔的人的供词。 陶叔说,有一个人逃了。 那人自称阮十八,从越京来是为了韩榆。 越京姓阮的人家不少,可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的,也只有那一家。 杨知府不知阮十八......或者说阮家为何要对付韩榆,但他清楚,这件事不是他一个四品知府可以窥探的。 拍花子他可以随意处置,与拍花子扯上关系的阮家,便是陛下也得给几分薄面。 左右他已经递折子进京,且看陛下如何反应。 想到当年他初入朝堂时阮氏一族的煊赫,杨知府摇了摇头。 阮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 两日后,官府将陶叔等人的判决广而告之。 这群拍花子草菅人命,根据供 词和买卖人口的账本记录,起码有上百人死在他们手里。 根据大越律法,陶叔等二十八人斩首示众,其余十六人仗三百,流放三千里。 百姓们奔走相告,直言拍花子不得好死。 同一天,又有数十个拍花子落网。 这些人都是陶叔供出来的同伙,得知陶叔下了大狱,立即停止行动藏匿起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会遭到队友的背刺。 经过长达一日的审问,这些人也很快被斩首或流放。 杨知府一招杀鸡儆猴,成功唬住了太平府一众拍花子,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有动作。 百姓们对雷厉风行知府大人的爱戴更上一层楼,逢人就夸知府大人好。 家家都有孩子,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被无良拍花子拐走的不是自家孩子。 对于全体太平府百姓而言,好消息只一个。 可对于安平县百姓而言,还有一个好消息。 第一批拍花子的判决下来,当天府城来了一群官兵,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走了县丞。 一问理由,原来知府大人幼子被拐是县丞的手笔。 上一任县令出事后,县丞视县令之位为囊中之物,不料半路跳出个程咬金,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县令一职。 县丞恨上了褚大人,更恨上了举荐褚大人的杨知府。 褚大人的儿孙在祖籍,县丞无法对褚大人做什么,就盯上了杨知府的孩子。 书斋里,书生们都在讨论这件事。 “他在任这几年,不仅贪墨了上万两 白银,还给拍花子大开方便之门,就算有人因为丢了孩子报官,县丞也会把事情压下去,不让上头的人知道。” “这种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韩榆不置可否,向掌柜付了定金,拿着要抄的书离开。 头顶烈日,韩榆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身汗。 但他不敢用书扇风,生怕弄坏了,只能忍耐下来。 “二哥,再过半月就是院试了吧?” 韩松眸光沉静:“是。” 韩榆偏头看他:“二哥打算何时再下场?” 韩松递给韩榆一方帕子,示意他擦汗:“三年两次,明年或三年后。” 韩榆想起韩宏庆:“今年三叔也准备下场呢。”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十拿九稳才最好。”韩松淡声道。 韩榆表示赞同,转而说起课上先生讲授的文章。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回到私塾。 还没坐下,一位同窗跑过来:“韩松韩榆,你们三叔出事了。” 韩榆顿时觉得一阵头疼。 自从升到甲班,就没见韩宏庆来上过课,韩榆一度以为他放弃院试了。 近来韩榆沉迷学习无可自拔,早忘了有他这号人。 乍一听人提及,就是不好的消息,这让韩榆有些烦躁:“他怎么了?” 同窗摇头:“那人只说韩宏庆出了事,让你们过去一趟,其余什么都没说。” 韩榆看向韩松,后者一派淡定:“那就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一贼眉鼠眼的男人上前来:“你们可是韩宏庆的侄子?” 韩榆点头: “我三叔出了什么事?” 这人估计和韩宏庆交情不深,并未替他遮掩:“韩宏庆跟另一个人为了争咱们院里的女人,腿被打断了。” 韩榆:“???” “送去医馆被大夫诊出得了脏病,现在他爹娘跑来咱们院门口闹事,韩宏庆没法子,让你们过去劝劝。” 韩榆:“!!!”
第59章 继上次“偷汉子”的乌龙后,韩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甲班和乙班有不少年岁偏大的学生,但凡留心一二,该懂的都能懂。 韩榆下意识看向韩松,后者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八成韩宏庆前世也是这样。 韩松并未发觉韩榆的若有所思,冷眸瞥向比他高了两个头的男子:“我二人尚且年幼,有些话听不得,还请您慎言。” 文绉绉的语气带着沉凝的压迫,让男子头皮一紧:“是是是,是我着急上火昏了头,您二位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 韩松冷眼冷面,并不作声。 男子挤出笑脸:“韩宏庆还在我们院门口躺着,咱们还是快些去吧。” 韩榆撇了下嘴,那两位要真听他和二哥的话,韩家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局面。 话虽如此,他俩还是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 韩宏庆时常光顾的地方并非青楼,那地方坐落偏僻,位于长巷最尽头,是专门做暗娼生意的。 两人赶到时,齐大妮正摁着一个年轻女子又骂又打。 “你个臭不要脸的贱人,勾引我儿荒废学业,还害得他得病,看我不打死你!” 巷子里挤满看热闹的人。 有普通百姓,有暗娼,也有前来光顾生意的男人。 “这男人上个月搬来巷子,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原来也是个好色玩意儿。” “这老婆子真是好笑,又没人逼着她儿子来, 抢女人挨了打,还有理找上门来。” “我看他脸色都青了,怕是治不好,趁人还没死,多少讹笔银子呗。” 众人议论纷纷,觉得这一家子在胡搅蛮缠。 “让让让让,让我们过去哈。” 男子好容易分开一条道,引着韩榆韩松二人过去。 “老爹,韩宏庆他两个侄子来了。” 老爹是个中年男子,管着院子里所有的暗娼,大家都称他为老爹。 老爹阴沉着脸,在和韩发交涉。 韩发认为这里的暗娼不干不净,害得韩宏庆染上脏病,是老爹的责任。 再有韩宏庆断了的那条腿,若是两人发生争执时老爹让人把他们拉开,也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我儿子在你这里出了事,总得给我和他娘一个交代。”韩发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咄咄逼人的厉色,“您也得体谅我们为人父母的心痛,况且这事闹大了对你我双方都没好处,不是吗?” 韩榆:哦豁! 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韩发竟然这样能说会道吗? 看来他的口才技能只在特定的人身上才会激发。 老爹看了韩榆兄弟二人一眼,似笑非笑:“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儿子一个月有二十八天宿在这儿,我这儿的姑娘哪个没跟他一起过?” 众人:“嘶——一个月有二十八天,真不怕死啊。” 一旁担架上的韩宏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韩榆忽然想起之前和韩宏庆住一起时, 经常从他身上闻到的甜腻香气,怕是刚从这地方回来。 韩榆眼底闪过一抹嫌恶。 韩松听见韩榆在吸气,后知后觉想起他才五岁,一把捂住他耳朵。 韩榆眨眨眼,随他去了。 那边对着女子的脸一通胡抓乱挠的齐大妮听了这话,一口唾沫吐向老爹:“我放你娘的屁!我儿子每天埋头苦读,哪有时间来你这腌臜地儿,一定是这贱人勾引了小三!” 脸被挠花了的暗娼冷笑:“我虽是新来的,但在我前头的姐姐们哪个不是韩宏庆的相好,他可是咱们这里的常客。” 齐大妮怒不可遏,脱了鞋子,作势要抽她的嘴。 暗娼见势不妙,手脚并用地往里跑,被齐大妮一把扯住右脚。 “你还赶跑,看我不弄死你!” 捂在耳朵上的手很严实,韩榆什么都听不到,睁着眼睛看默剧。 正津津有味地瞧着,轻柔的衣料遮住视线。 韩松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别看。” 可韩榆还是看到了。 一只畸形丑陋的女子的脚。 韩榆只看了一眼,那脚趾折向脚心的画面深刻地映在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 又恶心,又残忍。 韩榆忍住胃里的翻涌,攥住韩松的衣袖:“二哥,那是什么?” 无人回应。 在韩榆看不到地方,韩松眉心攒起一个小疙瘩,深沉的眼眸里是晦涩难懂的情绪。 不仅他们,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她的脚怎么长成那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男人最爱娇 小玲珑的女子的足,为了迎合他们的喜好,女子便开始缠足......只是没想到脱了鞋袜会这样恶心。” “这我咋没听说过?我婆娘一双大脚跟我差不多大咧,踹我屁股上可疼。” 一旁前来光顾暗娼生意的男子插嘴道:“寻常人家并不会给女子缠足,一般是青楼娼馆里的女子。我听说还有一些官老爷也会给自家姑娘缠足,为的是在她们出嫁后能赢得夫君的心。” 众人神情各异,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又看向被齐大妮扯了鞋袜的暗娼。 除了齐大妮的叫嚣,无一人出声。 他们都被那只畸变的脚吓到了。 一个妇人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以前我总想着为啥我不是官家小姐,现在真谢谢我爹娘给我生在平民百姓家。” 围观的一众女子深有同感。 韩宏庆怎么都想不到,那双让他痴迷不已的三寸金莲,在褪去鞋袜后竟是这副模样。 想到他还曾将那双脚捧在手心亲吻,韩宏庆头一歪,大吐特吐。 韩松:“......” 许是察觉到韩松的目光,韩宏庆气若游丝地招手:“松哥儿,你来。” 韩松掩下眼底的嫌恶,盖在韩榆耳朵和眼睛上的手没有松开,就这么带着他过去。 韩榆失去听觉和视觉,一整个彷徨迷茫住了,抬起两只手在前方摸索着,生怕撞到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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