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许君赫边上的年轻男子,则是当朝大理寺卿的嫡孙,樊文湛。 此次前来泠州也是受皇帝命令,本是协助许君赫一同追查郑褚归身上的案件,只是没想到他人还没来,郑褚归先死了。 如此一来,樊文湛的处境就颇为尴尬,身负皇令千里迢迢来到此地,总不能空手而归,于是他与许君赫一商议,打算暂住此地,等郑褚归一事了结再回京城。 几人落座,许承宁抬了下手,招呼迟羡,“坐下一同用饭,别站在后面。” 迟羡微微颔首,没有推拒,在许承宁的边上坐下。 许君赫用手支着下巴,坐姿不算端正,眼中带着轻笑地对迟羡道:“还是皇叔的面子大,先前几次我请迟大人落座,迟大人都不肯赏脸呢。” 见面阴阳迟羡两句已经成了许君赫的习惯,不说这两句其他人倒还觉得不对劲。 迟羡果然也是一派淡无波澜,低着头回道:“属下不敢。” 语气里也没有多少卑微和恭敬。 樊文湛笑着给许君赫倒茶,说:“迟大人向来守规矩的,殿下又不是不知道。” 话里话外都说迟羡是一条好狗。 也的确如此,迟羡似乎从不违背左相的命令,任何指令下达之后他都完成得非常好。或许正是因为这,出身低微的他才会十分得左相重用,人都回京城了还要把他留在泠州盯着。 “守规矩自然是好事,若是朝中人人都像迟羡这般守规矩,父皇也不必忧虑朝纲了。”许承宁轻咳两声,迟羡见状也伸手给他添了一杯热茶。 四个人坐在桌上,像是无所事事一般聊了起来,话题从南到北,乱扯一通。 很快热腾腾的菜肴就陆续送了上来,许君赫只粗略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嫌弃道:“且不与御膳房的相比,就算是与泠州其他有名的酒楼比较,这菜品也差得远,皇叔为何非要来这里用饭?我分明都挑好了地方招待你。” 许承宁好脾气地笑笑,“我是初来此地时听到有人谈论起这酒楼的菜,所以才想来尝尝。有些菜看着不出彩,实则味道好,你尝过后再定论。” 许君赫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没说好不好吃,只道:“泠州的美味数不胜数,既然皇叔来了此地,该是好好品尝一番才不虚此行。” 许承宁道:“那这段时日就要叨扰良学了。” 许君赫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与樊文湛聊了起来,桌上倒一直热闹。 纪云蘅在后厨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中,手里捧着碗。碗里装得满满当当,但她不太饿,于是吃一口就歇一会儿,仰着头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晒太阳。 这会儿心跳已经平复了,想起许君赫说忘记了那晚的事,她多少是有些庆幸的,如此一来就不必绞尽脑汁地去想如何与许君赫相处。 同时又觉得酒可能是个好东西,竟有这种能耐,让人喝了就忘事,比药都厉害。 东想想,西想想,总之就是没有怀疑许君赫在诓骗她。 慢吞吞吃完了饭,纪云蘅就不再赖在涟漪楼里,将这几日在这里睡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与人知会一声,随后回了纪宅。 刚进门就被小狗热烈欢迎,甩着尾巴在她脚边打转。 也不知道是这几日与主人聚少离多,还是因为收到了新饭盆而高兴,总是小狗瞧起来比先前更兴奋热情。 纪云蘅让人备了水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往棉被上一躺,跟放下了心头大事儿一样,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这段时日纪云蘅一直都没怎么休息好,加之又是在涟漪楼里睡的。虽说那里的床也软,但涟漪楼是要一大早就起来做生意的,让失眠到半夜的纪云蘅很难睡懒觉。 这会儿放松了精神睡,就睡得很深,整个人都沉入了梦乡里,等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房中没有点灯,黄昏的光从窗子透进来,将屋中所有东西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照得不分明。 纪云蘅迷迷瞪瞪的,脸蛋往被子上蹭了蹭,觉得有些渴了,想起来喝点水。 只是还没等她坐起来,脸颊突然贴上了温热的掌心。纪云蘅被吓一跳,只是还没等她害怕地喊出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醒了?” 纪云蘅当即就认出这是许君赫的声音,提起来的心提到一半又放下了,她甚至忽略了覆在脸上的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良学,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 许君赫说:“也没来多久。” 他背对着窗子,因此逆了黄昏的光,面容隐在晦暗之中,只隐隐能够看见那双好看的眼睛。 而纪云蘅则恰恰相反,余晖的光全落在了她的身上,将散落在肩头和被子上的乌黑秀发照得发亮,这会儿刚睡醒,眉眼间还带着浓浓的懒倦,连带着嗓音也不自觉染上了绵长的韵味。她嗅了嗅说:“什么味道?你喝酒了吗?” 许君赫看着她,半晌才道:“吃过饭后与皇叔他们喝了些。” 纪云蘅皱了皱鼻子,脱口而出:“你不能再喝酒了,你一喝多就会……” 说到一半又掐住,似乎意识这些不该说。 “就会什么?”许君赫轻声追问。 纪云蘅的脑袋迟钝地一转,说:“就会忘记一些事情,上次不就是这样吗?” 许君赫沉默了片刻,“皇叔远道而来,我招待他自然要尽兴,是喝得有点多了,方才来时又吹了风,现在头痛。” 她一听,便立即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倾身上前,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但刚从被窝里坐起来的纪云蘅体温要比许君赫高,手掌心灼热,贴上许君赫的额头时,他微微偏了偏头,像是一个往她掌心里拱的动作。 纪云蘅的手很快撤离,“没有发热,或许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吃药,还是快回行宫吧。” 这话就是赶许君赫走,他自然是装作听不见,身子往前一倒,将头搁在了纪云蘅的肩头,说:“我现在很累,不想动。” 像是全身的力气都倚了过来,纪云蘅差点没能撑住,下意识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哎呀一声,“你快起来,不能睡在我这里。” “我不睡。”许君赫在她耳边说:“只想休息一会儿。” 说话时呼出的灼热气息拂在纪云蘅的耳朵和脖颈上,染出一片滚烫,顿时让她手足无措,推他,“你快起来。” 若是脾性强势一些的姑娘,这会儿该推开人骂一句登徒子。可轮到纪云蘅了,却是说不出来那样严厉的话,也推不开黏黏糊糊的许君赫。 “人情。” “什么?” 许君赫道:“你欠我四个人情,现在还一个。” 纪云蘅问:“如何还?” “坐着别动,让我休息一会儿便好。”许君赫低声,像是呢喃,“我有点累。” 纪云蘅思来想去,最终放下了推他的手,老老实实地坐着,任由许君赫靠着,将脑袋枕在她的肩头上。 呼出的热气又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刮着纪云蘅的脖颈,让她觉得有些痒,却又不敢伸手去抓挠。 许君赫喝了酒,但不多,并没到醉的地步。如此轻易地用掉一个人情,不过是因为大半个月没见纪云蘅了,心里头挂念得很,这会儿只想与她靠在一起。 他很难形容那种从未体会过的相思,找不到人的那段时间里,许君赫连觉都睡不好。他想要见到人其实很简单,随便一个命令就能把人抓到跟前来,只是纪云蘅躲着他,分明是不愿见他。 许君赫心里闷闷的,睡不着。 但是想想那日从她软绵绵的唇间汲取的甘甜,心里又是潮湿的,泛着丝丝缕缕的甜,久久难以消散。 这种酸涩甜蜜交织在一起的感觉,着实折腾人。 他想到这就来气,突然伸手将纪云蘅的腰身给搂住,故意往她耳朵边吹气。 她痒得笑起来,夹起肩膀瑟缩,又埋怨说:“良学,你不要乱吹气。” “那我不呼吸了。”许君赫说着,故意憋住气。 纪云蘅等了片刻,没感受到他的呼吸,一下又慌了,赶忙伸手去摸他的脸,指尖落在口鼻上,唤道:“良学,良学。” 许君赫听得心里痒,牙齿也痒,想往她唇上咬上一口,听到她的痛呼,或许既能解恨,又能解痒。 维持这个姿势半晌,纪云蘅觉得腰有些酸,而且肩膀被压得麻麻的,于是单方面宣布这个人情已经偿还。 她将许君赫推起来,一边下床下榻一边道:“良学,你不应该在我睡觉的时候进我的寝房,这是不合规矩的,苏姨母以前跟我说,只有街头的地痞流氓才总想往姑娘家的闺房里钻。” 许君赫满脸怨念,“就你懂的规矩多。” 他要真是个地痞流氓,早就抱着人啃着不放手了,哪里还能自己怄气得睡不着。 纪云蘅又道:“我这小院里的规矩并不严苛,没有京城的多,希望你下次能够遵守。” 许君赫满不在乎,“京城的规矩我都不遵守,你还指望我遵守你这小院的规矩?信不信我把你这小院再拆了重盖。” 纪云蘅生气,趁着他转头的时候悄悄瞪了他一眼。 房间里被她点上灯,视线变得清晰了许多,外面的天色也渐渐黑下来。 纪云蘅道:“良学,你来时看到院子里的那些东西了吗?” 许君赫斜靠在软椅上,姿态懒散,“没看到。” 他来找人,一进院子就匆匆往寝屋进,哪里会注意那些。 想起先前来的时候,纪云蘅睡得很沉,姿势又很乖巧,棉被隆起小小的一团,只露着半张脸,连呼吸都是轻轻的。他就在床尾坐下来,一动不动看了许久,没察觉时间的流逝。 纪云蘅喊着他出门。 院中已经被六菊点上了灯,见两人出来,她赶忙躬身行礼,随后又退去了院门口,在外面守着。 纪云蘅走到院中,往地上一指,“良学,你快看。” 许君赫当是有什么稀奇的东西,走过去一瞧,地上却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他脸色一黑,“戏耍皇太孙会被关进牢里。” 纪云蘅赶忙否认,“我没有。” 随后拉着他蹲下来,固执地往地上指,“你再认真看看!” 许君赫又瞧了一眼。 这一眼,倒真看出些门道来。地上确实什么都没有,但却冒出了许多新鲜的嫩芽。 三月份将近,万物逢春,这过境的风一吹,原本在冬季里凋零枯萎的生物便纷纷复苏。地上长出新鲜的杂草并不稀奇,毕竟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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