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迟羡并无职位在身,说得难听点,也不过是左相身边的一只牙齿锋利的狗罢了。 许君赫的每一句迟大人,都带着嘲讽。 “那感情好,我还能偷点闲。”许君赫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就辛苦迟大人了。” 迟羡与他对视,眼里没有笑意,一本正经的模样,“殿下言重。” 少顷,二百两的银票被抱月斋的下人取来,当场就给了纪云蘅。 纪云蘅脸上藏不住笑,将银票取了一张要给柳今言,却被柳今言摆手拒绝,随后被她自己一对折,揣进了袖子里。 她对许君赫庄重揖礼,“多谢殿下。” 许君赫瞧她一眼,懒懒地应了一声。 心说这个小傻子,有事良学,无事殿下。 这不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许君赫拂了拂衣袖,也没跟谁打招呼,径直离去。 待他走后,大堂中的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渐渐有了说话的声音。 柳今言闹了这么一出,虽说程子墨后来并未追究,但她也无心再带着纪云蘅玩,便打算离开。 走之前与邵生道别。 纪云蘅望着门口,目光略微追寻渐渐远去的许君赫,满心都是袖子里揣着的二百两,没留心柳今言与邵生说了什么。 两人离开抱月斋后坐上了马车,启程回家。 另一头,许君赫上了马车,身姿懒散地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休息。 随后殷琅掀帘进来,对驾车的随从道了声启程,再将马车的门窗仔细关闭好,才低声开口,“殿下。” “说。”许君赫开口。 “确实有另有人探查过抱月斋的地底下,恐怕也是在寻找那些女孩。”殷琅低声道:“与柳姑娘动手的那个人也并非抱月斋的人,贺尧跟了一段路,发现他离开抱月斋之后就脱下了酒楼下人的衣裳,埋在了地里面。” “柳今言。”许君赫慢声道:“游阳的舞姬,想做什么呢?” “可要让贺尧去查查她?”殷琅问。 “没用,查不出来的。” 许君赫睁开双眸,嘴角挑了一抹讽笑,“她不是寻常瘦马,游阳那边的人为了培养她下了很大功夫,自然不可能让你查出她的来历和过往。” “那眼下该如何?” “且先观察着,不必急着打草惊蛇。”许君赫将话题一转,又问:“先前让贺尧查的那人,可有消息了?” “尚无。”殷琅叹道:“年岁隔得太久,要查起来当真不容易。” 许君赫沉默不应,又闭上眼睛像是睡去。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开口,语气轻缓,“我们等了很多年,不差这一时。” 纪云蘅将柳今言送回去之后,就自己往纪宅走,摇晃得马车让她昏昏欲睡,她就歪在车壁处,身子不施加力气,随着马车的颠簸东倒西歪。 正当她快要睡着时,马车忽而缓缓停了下来。 纪云蘅以为是到了,赶忙兴高采烈地推开马车门,却见周围并非纪宅处,而是在较为僻静的街边停下了。 纪云蘅赶忙又回到马车里,探出一个脑袋问,“怎么停下了?” “大姑娘。”车夫回头道:“有马车在前面拦了路。” 她脑袋往下一缩,只露出一双眼睛,“是谁啊?咱们绕着走呗。” “好像是杜家的公子。”车夫道。 正说着,杜岩就亲自走到了马车前,冲纪云蘅揖礼,“纪姑娘,这着急忙慌地为了追上你,只能从前面抄了近道来,若有冒犯还望见谅。” 纪云蘅回道:“你把路让开,我要回家了。” 杜岩冲她笑了笑,约莫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只是因为太瘦了,加上许君赫总在她面前说杜岩像山猴子,所以纪云蘅一点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和善之处。 因为山猴子都是很凶的,会抢人东西。 “时辰还早,在下想请纪姑娘到楼上喝杯茶,说一些旧事。”杜岩道。 “我不想喝。”纪云蘅很直白地拒绝。 “茶倒是次要。”杜岩像是料到她会拒绝,神色没什么变化,又道:“主要是想跟纪姑娘说说十几年前的事,有关纪姑娘的外祖父和太孙殿下的渊源。” 纪云蘅一听,果然有些犹豫了。 关于外祖父,她知道得实在是太少,偶尔几次从母亲嘴里听到,也不过是一些外祖父年少时贪玩误学的小事。 她不是想了解外祖父的过往从而去评判他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而是想知道,母亲口中那个痴迷于制作香料而不念书被捆在树上两日,后来又两榜进士中状元,身着大红官服打马游街的外祖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良学当初进她的小院时也说与她母亲是旧相识。 纪云蘅更是好奇,这个“旧相识”是什么来历。 “纪姑娘放心,光天化日之下在下也不敢做什么,茶楼就在路边,马车停在楼下,待喝完了茶,你可以随时离开。”杜岩又道。 纪云蘅斟酌许久,最终道:“好。”
第35章 寻常的茶楼大多都会雇上个说书人,坐在中央将惊堂木一敲,便开始说起天南海北的故事。 坐在台下的人茶水不断,听到精彩处还会一起鼓掌叫好,甚至有些人还会为故事里那些悲伤的结局落两滴眼泪。 纪云蘅以前很喜欢站在茶楼外面听说书人讲故事。 东城区有家茶楼,虽开得不大,但说书人是个非常会讲故事的老头,导致每天茶楼中都坐满了人。纪云蘅就站在门边的位置,也不进去喝茶,悄悄在门口听一耳朵,有时候店小二看见了也不会赶她走。 只是后来那家茶楼倒闭了,纪云蘅就没再去茶楼听书。 今日因为机缘巧合进了茶楼,就听堂中的说书人将手中的扇子一展,轻轻摇晃起来,对下面的人说道:“今日就来说一对才子佳人的故事。” “是公主配将军,还是千金配穷书生啊?”台下有人打趣。 说书的先生摇头,慢声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纪云蘅踩在楼梯的边缘停住了脚,望着那说书先生,想停下来听一听。 杜岩却小声提醒她,“纪姑娘,请随我去楼上吧。” 纪云蘅点头,随杜岩上了楼。 茶楼的二楼处清静许多,都是独立包房,装扮得极为风雅。 杜岩似早就安排好了房间,将纪云蘅一路引过去之后,让下人推开了门。他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纪云蘅先进。 纪云蘅回头看了一眼,与纪家的车夫对上视线。 那车夫就道:“大姑娘,小的在门外等您。” 她点了下头,随后踏入了包房之内。 茶楼的雅间算不上大,装潢布置以竹青色为主,四角都摆着盆栽矮竹,矮桌和水墨屏风摆在一处,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烟香气息。 纪云蘅抬步往里走,余光似乎瞧见了什么,转过头去,紧接着就看见对面的一面空墙上,挂着一幅比寻常画卷要大上两倍的画。 她一下子站定,怔住了目光,直直地看着。 那是一幅人像画。 话中是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身着大红色的袍子,头戴簪花官帽,高坐于马上。 浓烈的赤红与漆黑的墨融合在一起。男子脸上的笑容明媚灿烂,意气风发的姿态几乎跃然而出,犹如奔腾的溪流,汹涌地将纪云蘅卷入其中。 她在这画中的人身上,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是绚烂的,张扬的朝气。 在他的身旁,便是洋洋洒洒的一句诗。 纪云蘅出神地望着,情不自禁地低声念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裴寒松,字梦舟”杜岩在她身旁站定,同样望着那幅画,说道:“这位便是当年两榜进士出身,大晏建立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郎。” “也是——”他转头,看向纪云蘅,“纪姑娘的外祖父。” “当年他高中,着官袍游京城,是皇上下令要宫廷画师作了这样一幅画,你看那边上的诗,便是皇上亲笔所题。” 杜岩说道:“据说不论当年的春风如何喧嚣,也吹不落裴大人头上的簪花。” 大晏最年轻的状元郎。 他身着红袍打马游街,赢得一路敲锣打鼓的欢送与赞扬。 春日艳阳下,风华正茂时。 皇帝亲笔为他的人像画题诗,更是无上的恩宠。 纪云蘅虽没有亲眼见过外祖父。 但她光是看着这一幅画,就能想象得出曾经的年轻状元郎,是多么万众瞩目,风光无量。 杜岩走到矮桌处坐下来,将茶具一一摆好,开始煮茶。 “不过这是幅仿品,真迹在何处,我也不得而知。皇上亲笔所题的画卷是买不到的,也没门路,纪姑娘将就着看吧。” 纪云蘅沉默地看着画,没有应声。 杜岩倒也并不介意她的不理睬,兀自冲泡着茶,忽而又叹道:“只可惜后来呀,这裴大人一朝被下罪,革职关入大牢之中,便再也没能走出来。纪姑娘可知裴大人是因何罪而死?” 纪云蘅低低道:“我听说,是贪污。” 杜岩道:“也确实是这么定罪的,可有件事世人并不知。听说当初裴大人下狱之后,以自己的鲜血铸书,写的便是满篇的冤枉,直到死前仍不肯松口认罪。” 纪云蘅转头,迷茫的目光落在杜岩身上,惶然问:“什么?” “朝廷里的事儿,谁都说不准。当年裴大人在朝中如日中天,步步高升,虽说还是个三品官,手中的权力却能与左相抗衡。权柄越来越大的官,在皇上面前逐渐就不再是得力助手,而是潜在的威胁,皇上怎么可能不忌惮?”杜岩说道:“所以当年泠州那桩贪污大案,或许只是一场局而已。” 杜岩将话说得不分明,纪云蘅默默地思考着,想了许久才说话:“你是说,是皇上害了我外祖父?” 他吓得赶忙咳嗽两声,摆手道:“可不敢胡说,我只是听说了这些话,再说与纪姑娘听而已。很多时候,人所站的位置不同,思考出的结果和利弊自然也就不同,究竟是什么答案,还是要纪姑娘自己想才是。” 纪云蘅静默不语。 她的表情呆呆的,与其说是思考,倒不如说是出神。 “只不过……我倒是还听说了一件事。”杜岩看着她的表情,缓声开口道:“当年那场局虽然死了很多人,但也有侥幸活下来的。其中有个猎户,就曾目睹了做局之人的密谋现场,听得他们如何从上面获得了构陷裴大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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