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骗我?”容思行拽住容晚玉的衣带,抬头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在颤抖。 容晚玉摸了摸他的头,“不骗你,骗你我就,就被狗咬!” 这句誓言看着玩笑,但容思行知道容晚玉自幼怕狗。 心中阴霾略散,容思行眼眶越来越红,最后竟是抱住容晚玉的腿,压抑地哭了出来。 听着弟弟呜咽的哭声,容晚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水,紧紧抱住他,“哭吧,哭个痛快,以后好好治病,再不会有异样的目光看你。” 从一开始压抑的呜咽,到后来的号啕大哭,容思行就这样在曾经嘲讽自己腿疾,骂自己害死了母亲的姐姐怀里哭出了所有委屈。 容晚玉耐心地等弟弟发泄完所有情绪,将他抱在怀里,用手帕擦干他脸上的泪痕。 “以前是姐姐不对,姐姐再认真的给你道一次歉,以后姐姐会好好待你,给你治病。你也乖乖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看着容晚玉伸出的小手指,容思行恢复情绪又开始别扭,将头扭到一旁,傲娇道,“等你治好我,我就听你的。” “小机灵鬼。”容晚玉也不在意,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续弦的事,姐姐和外祖母来办,你不用操心。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这回,容思行没那么抗拒,而是好奇。 “咱们被门客迟先生救了,还没正式拜谢呢。”
第11章 见过先生 容府内,临近街道一墙之隔的客院,落下一只不起眼的灰鸽。 书童清风熟练地取下鸽子腿上绑缚的纸笺,放在搁着汤盅的木盘上,一并端入屋内。 “公子,汤熬好了。” 迟不归披着灰色长袍,长身玉立,持笔轻蘸,笔尖丹红越发衬得他指尖苍白。 直至描摹尽,他才停笔,先看了纸笺一眼,丢入炭盆中,才端起那半热的汤一饮而尽。 “明日无须再煮了。” 清风见主子食欲又如以往不振,有些丧气。 自容府大小姐回赠药膳方子,他日日按方子熬煮,分毫不差,可滋味总不如前。 每日见主子饮药一般一饮而尽。 刚拾掇了餐具,屋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迟先生可在?” 是容府大小姐院里的秋扇。 “在呢,在呢。”清风忙不迭地往外走,笑着冲秋扇作揖,下意识看向秋扇的手,却见空空如也,不免有些失落,“秋扇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是我家小姐和少爷。”秋扇回礼,“此前病着,如今大好,特来拜谢迟先生救命之恩,劳你通传一声。” 清风闻言才望见回廊处的一大一小,立时入内禀报,不多时又出来相邀。 容晚玉在前,丹桂抱着容思行在后。 容晚玉还是头一回来迟不归所居的客院,有些好奇地打量一番。 院内多奇石长青之木,有张石桌,素雅得很,屋内陈设更清简,一眼所见便是整墙的书册。 还有容晚玉熟悉的墨香。 “小女见过先生。”容晚玉先行一礼,又示意丹桂将容思行放下,“行哥儿,快同先生见礼。” 一年前,容束便替容思行请过开蒙先生,皆是些年事已高的老儒生。 因腿疾,容思行性子本就孤僻乖戾,又有容沁玉在旁撺掇,先生被他气走了好几个。 他瞥了一眼迟不归,神情厌厌,只拱了拱手,嘴抿成一条线。 迟不归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失礼,同姐弟二人回礼,忽言:“迟某入贵府,皆因容大人聘为容少爷开蒙。今日得见,想来不胜此职,择日便请容大人另谋高就。” 这番话说得突然,容晚玉莞尔,容思行却瞪大了眼睛。 他是不爱念学,此前也折腾了好几名先生辞教,但从没有见他一面便打退堂鼓的,狠狠刺激了他的自尊心。 “你凭什么一见面就说教不了我?”容思行仰着头瞪视迟不归。 迟不归垂首敛目,“世人向学,或为明智,或为前程。十年寒窗,非常人可忍,容少爷既无向学之心,又无生计可愁,不若做个富贵闲人,了此一生。” 容思行还没回话,容晚玉双手一拍接过了话头,“先生说的是极,天下人不知凡几,士人却寥寥,可见其中苦累一般人不可坚持。行哥儿,你既然不喜念学,姐姐便劝父亲算了。若父亲想着子承父业,待姨娘产子,让二少爷去吃这苦头便罢。” 两人此前明明没有合谋,此时却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起了陷阱。 迟不归一脸“此子不可教”,容晚玉话里话外都是“这苦你吃不了,父亲的期待你无法满足,过几月便后继有人。” 两相打击,容思行一肚子不服气,“父亲花银子请你,不是让你在我家吃白饭的,你教得了也得教,教不了也得教,不然,不然我就让父亲把你赶出容府!” 见计谋得逞,迟不归和容晚玉目光一触即分,略皱眉作无奈状,“罢了,既如此,少爷明日卯时正刻来此进学吧。” 又让清风把刚刚临好的字帖给了容思行,“这是明日所学,少爷今日随意看看,不懂得便算了。” 容思行一把扯过字帖,朝着丹桂伸手,“抱本少爷回去,几个破字,有什么看不懂的。” 行哥儿昂着头,急不可耐地催促丹桂回院,得容晚玉示意,两人先行离去。 前脚刚走,容晚玉便破功笑出了声,冲迟不归拱手作揖,“先生妙计,此后愚弟便有劳先生教诲了。” 少女笑靥如花,冲散了满屋清冷,迟不归眼底略浮笑意,亦拱手,“幸得容小姐相助。” 寥寥几语,不谋而合。 容晚玉又让秋扇将所携谢礼送上,分做两份,“一为答谢先生救命之恩,二为愚弟拜师之仪,还望先生切莫推辞。” 前者古玩名画,后者是文房四宝,都是容晚玉从容思行的库房里挖出来的好东西。 迟不归略忖度,只收了后者,“举手之劳不图报,已然两清。” 还是那样一板一眼,不染凡尘的模样,容晚玉心里一晒,也没再坚持。 屋外,书童清风向秋扇问询,“我家公子畏寒少食,此前姐姐送来的汤难得合公子脾胃,我按着方子却总熬不出那滋味,烦请姐姐告知是府中哪位大厨的手艺?” 秋扇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府中厨子,此前送来的汤皆出自我家小姐之手。” 此言出,清风惊讶容家大小姐身份尊贵会这庖厨之术,又遗憾身份有别,不便再劳容大小姐出手。 将主仆二人送别后,清风回屋内伺候,将送来的文房四宝整理一番。 笔墨纸砚皆为上品,全了礼数,迟不归扫了一眼,忽见一眼熟之物,拿起其中一只毛笔。 较之其他,这支笔虽做工上乘,但并不贵重,京城中也少有文人用此款,却是迟不归私下惯常用的。 清风没注意主子若有所思,自顾自道,“小的本想问清做那汤的厨子,饶些银子便是,没曾想那汤是容大小姐亲手做的。” 一句话让迟不归转移了注意,那道醇香似乎又回味口中,嘴上却道,“此事不可再提,男女有别,免坏容小姐清誉。” 拿起那只新得的笔,迟不归在纸条上墨写,“蚌已入瓮,可引鹬鸟。” 灰鸽又被放飞,略过玉雨苑的屋脊。 玉雨苑内,秋扇也向容晚玉提及迟不归书童所言,“如此姑娘也算还清了恩情,再不便为外男做羹汤,奴婢已言明,想迟先生知礼,也不会再提。” 容晚玉正琢磨着如何让迟不归上钩,被秋扇的话点醒。 前世她以顽石之姿,寸步不离伴迟不归一年有余,说是知之甚深也不为过。 迟不归能成为首辅,皆因他押对了宝,辅佐四皇子继承了大统。 当下父亲力挺太子正统,二皇子狼子野心次年便会搭上容沁玉,借父亲痛击太子软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放眼此后,得益的却是四皇子,和站在他背后的迟不归。 二皇子选择容府作为突破口,要说没有迟不归的手笔,容晚玉是一百个不信。 容沁玉的心思容晚玉要掐灭,但归根究底,还得将容府引入正途,迟不归就是她最好的引路人。 思罢,眉眼弯弯,“救命之恩,几碗汤羹算什么。吃腻了,咱们换一种便是。”
第12章 知恩图报 日暮夜色,烛火几明。 秋扇用银剪挑亮烛芯,小心避开桌上翻开的书册。 见容晚玉低头专注地翻找着医书,忍不住轻声提醒,“姑娘看了许久,不如歇一歇,用些甜汤吧?” 听见秋扇的声音,容晚玉才抬了抬头,只觉得脖颈一阵酸麻,忍不住嘶了一声。 “也好,给行哥儿也盛一碗,记得他那碗少糖。” 闻言,和容晚玉隔了一扇屏风的容思行坐不住了,要不是丹桂目不转睛地盯着,早放下了手里的三字经。 “少糖还叫什么甜汤。” 嘴上抱怨着,却也不像从前那样执拗,接过汤碗,少了滋味儿也喝得很是认真。 看着如今听话许多的弟弟,容晚玉只觉得心里的滋味比碗中的汤甜。 她和迟不归默契地激发起了行哥儿的向学之心,但念学毕竟枯燥,也担心过行哥儿无法坚持。 不知晓迟不归是如何给行哥儿讲课的,竟也让他对书本有了兴趣,每日下学,都能安生在玉雨苑做完功课。 无论迟不归入容府怀着怎样的谋算,至少眼下于行哥儿而言是胜任的开蒙恩师。 读书使人明智,加之容晚玉以治腿疾拉近了和行哥儿的关系,姐弟二人终于不再势同水火。 “今日到这儿吧,读书并非一日之功,切莫熬坏了眼睛。”容晚玉放下汤盏,让丹桂送容思行回松柏居。 见丹桂朝自己伸手,容思行有些别扭,“回去的路不远,我就不能自己走回去吗?” 这些天,容晚玉变着法地给他滋补身体,虽然右腿依旧跛着,但路程短也可坚持行走。 在玉雨苑内,容晚玉是要求他自己行走的,出了玉雨苑的门,哪怕在松柏居内,却让他得由下人抱着。 “姐姐的话不听,大夫的话也不听吗?”容晚玉摆出医者的姿态来,安抚地摸了摸行哥儿的脑袋,“等过段时间开始给你行针了,就让你自己行走。再者,如今还没痊愈,待你好全了,于父亲姨娘而言,岂不是大大的惊喜?” 劝服了行哥儿,容晚玉目送丹桂抱着他离开。 之所以不让行哥儿在玉雨苑外行走,除了病情,更多的是防着萧姨娘。 此前外祖母来,当众打了萧姨娘的脸,让她动了胎气,最近时日都没空再给姐弟二人使绊子,忙着护自己的胎。 如若让她知晓行哥儿的腿疾有痊愈的可能,再下一回毒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68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