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鸿没忍住看了眼花锦,只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怕再触碰沈昭逆鳞,垂着头离开了房间。 门重新被合上,房中恢复一片死寂,沈昭看着花锦的背影,他也想过,这样纠缠会不有个结局,但不管怎么想,都仍然觉得恨与爱无甚差别。 沈昭垂眸,扬唇懒懒道:“你我之间,比纸还薄的情意,还真是经不起考验。” 花锦从未想过离开有这么难,她不该嫁给沈昭的,哪怕从前被押去寒山寺,都比留在他身边好逃走的多。 她为何会觉得沈昭是个温和的谦谦君子呢?就凭他对柳氏那点虚假的情意?她还真是蠢笨,早知人心隔肚皮,还是强压下猜忌信了韩嘉鸿。 花锦还是想不通:“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知道韩嘉鸿一定是被有关家中人的把柄威胁了,但想不通沈昭如何知道她要逃。 沈昭轻叹一声,他见花锦不愿动弹,上前将人拦腰抱起,他离开的时候,余光瞥见韩嘉鸿的马车,轻声问花锦:“连一个底细都摸不清的人,你都能信任,为何不愿信我呢?” 上了马车,沈昭一言不发,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花锦有些无力,不过有了一次失败,这一回冲淡了许多失落感,她还有闲心情打趣:“明知故犯,第二次,殿下是不是该杀了我?” 沈昭淡淡睨她一眼:“为何不信我?” 花锦:“我愚钝,不知殿下对我,是不是像对柳氏一样。”丢弃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她实在习惯了被放弃,从亲眷到姻缘,有了更好的选择都会弃她而去,与其说离京是为了自由,不如说离京更是为了安定。 已经到了燕王府门口,花锦被沈昭扛了下去,她抬头,看见燕王府的牌匾,已经稳定的情绪又被击垮了。 沈昭将人放在榻上那一刻,他起身,只看见花锦红肿的眼眶,她拿手背狠狠地擦拭眼泪,泪水却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你与柳氏不一样。我喜欢你。”沈昭胸中的怒火全被浇灭了,他攥住花锦的手腕,不让她再蹭眼睛。 花锦费力地睁开眼,忽然问他:“一年,还作数吗?” 在刚得知她与韩嘉鸿确实谋划着要逃跑的时候,沈昭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将人关起来,桎梏着她,直到她受不了折磨,心甘情愿留下为止。 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今夜去抓她前,他想,沈炽送来的红绳十分衬她,从此,他不会再为抓不住一个人感到不安。 他会让暗卫将燕王府围个水泄不通,让她无依无靠,除了折腰,没有别的选项。 沈昭看着她哭泣模样,避开视线,终于打败了自己阴暗的念头,才自嘲的笑笑:“就这样放过你,会不会显得我很好骗?” 花锦哭的更凶了,她知道若不能现在说服沈昭,他真的发起疯来,她根本承担不了后果。 逃跑还可以有无数次,可若是让沈昭将她囚起来,就真的要困在京城了。 好在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花锦回忆着花瑟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眨了眨眼,热泪砸在沈昭手背上,见他动容,花锦去拽沈昭的衣袖,带着鼻音问:“你哑巴了?” 沈昭深邃眼眸中带着笑意:“不怕我是个疯子了?” 花锦见他不再像方才一样满是戾气,刚想松一口气,沈昭就说:“反正你也不信,不若那个诺言就作废。按规矩,你不该任意出府,明日起,我会在院中增派人手。” 花锦听他说完,有些绝望的想,看来她真的轻易走不掉了。 寒山寺的高僧,或许可以帮她,但她被盯着,院中婢女也一视同仁,她是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了。 花锦眼中闪过一瞬茫然无措,沈昭心里一紧,没忍住揽过她,眷恋的闻着熟悉的香味,沈昭闭了闭眼,他知道花锦在演。 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演,他不傻,知道按花锦平常的脾气,早该扇他激怒他了。 她如今演,这样做,是为了骗他松口,还存着离开的念头。 花锦被紧紧地抱着,忽然问:“为何一定要我为你做出牺牲呢?” 沈昭没听懂。 花锦:“你想要权势,就要我抛弃自由,为你留在京中。可为何,你不能为了我抛弃权势?” 她这么说完,自己都觉得荒唐,她自嘲的笑笑:“是我痴心妄想。小将军那样的人,都不愿放下权势,何况殿下呢?” 花锦嗓音沙哑,今夜流了太多泪,演都哭不出来了,她自暴自弃地倒在沈昭怀中,任由他搂着。 沈昭却真的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为了坐上帝位不择手段,若为儿女情长就放弃,这么多年的辛苦,算什么呢? 沈昭抱着人的手松了松,他想,她就是能说会道的骗子,骗他心软,还要借机逃跑,反正他二人没有信任可言,困她一辈子又如何? 可他察觉怀里的人彻底软了,将她捞出来一看,“处心积虑”的人已经哭的眼睛发酸,没抗住困意和悲伤,在他怀里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沈昭摩挲着人的面颊,心里百感交集,仿佛有两个人在他心中打架。 一个人说,她是你的,用权势逼她,遵循本心占有她,从此,她除了死,就只能待在你身边。 另一个人又说,她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属于她自己,要自由,不妨给她,总归他不会为了她,放下权势。 沈昭俯身,在花锦唇上轻轻一吻,他起身,将衾被给她盖好,才轻声说:“一年,作数。” 明日要被祝绻耻笑他雷声大,雨点小了。在最初,他想一定要用最狠的手段,告诉她不信任的代价。掠夺、占有,他那些狠戾阴暗的念头,遇上她,就全都被摁灭了。 就一年,就在他往后漫长的半生中,再留下一年的痕迹。 沈昭还要处理高公公一案的尾巴,他绕过屏风,将门关上那一刻,花锦睁开眼,眨了眨酸涩疼痛的眼睛,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幸好。
第51章 第 51 章 花锦大病一场。 她睡了一觉, 浑身冷热交加,好像回到了重生的那个晚上。 她手里攥着沈昭写的一纸休书,不敢相信自己又一次被抛下, 悲痛欲绝,喝下一杯酒, 再醒来就重生了。 她浑身烧的滚烫,额头满是汗,喝不下苦涩的药, 添云软硬兼施, 好赖逼着花锦把药喝了进去, 结果她一出门,花锦又把药吐了出来。 赵太医来把过脉,只说是着了风寒, 养几日便好了。 沈昭回府时,花锦正迷迷糊糊的睡着, 添云知道逃跑一事暴露, 不信沈昭会轻轻放下, 怕沈昭借机收拾花锦, 想尽办法将罪责扯在了自己身上。 她已经听说了沈昭毫不犹豫处死柳氏的事,也看到了杨嬷嬷的尸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 央求沈昭宽恕花锦一次。 添云说完,不舍地看了眼榻上病重的花锦,以为这是最后一眼, 她跪在地上, 几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沈昭似笑非笑, 没有理会添云,他接过药碗, 心中有些憋闷,他看着花锦紧皱着的眉心,伸手想为人抚平,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人,花锦就慢吞吞睁开一只眼,烧的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问:“添云,这是哪儿啊?” 沈昭手一顿,瞥向跪着的添云,将药匙放下。他当然知道这几日换药有添云的功劳在,花锦带来的婢女都忠心耿耿,不怕死,是他欣赏的人。 可他也知道,若真的想留下她,先斩断她全部的倚靠才是正道。 陛下想留下韩氏忠骨,所以先砍断其臂膀,给个巴掌再给些甜枣,敲打警示韩氏,又给韩氏留下韩嘉鸿,让他们死,又给他们机会生。 陛下在教他为君之道。 他如果学了进去,此刻就该杀掉添云,再寻个由头杀了萤雨。 沈昭轻叹一声,他从前总觉得沈焰优柔寡断,许多次击垮沈焰,都从他的性情漏洞下手。 如今有了软肋,他才方知优柔寡断的滋味。 沈昭狠狠地攥拳,片刻后,他败下了阵:“你退下吧。” 添云没想到此事真就这么过去了,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沈昭慢条斯理的说:“在本王改变主意,退下吧。” 添云战战兢兢的起身,没勇气再叮嘱沈昭好好照料花锦,快步出去了。 沈昭见她这般畏缩模样,气笑了。 有其主必有其仆,犯事之前有千百个胆子,步步算计,完全不顾后果,失败了也不从心中真正反省,瞧着是害怕了,再也不做了,出了这个门,又要算计着如何助主子逃跑。 沈昭稍稍弯腰,将香汗淋漓的花锦从衾被中捉了出来,将药碗抵到她嘴边:“病好了,我再与你算账。” 花锦脑袋晕乎乎的,听到这话,搡开沈昭,一口也不肯喝。 赵太医的医术高超,唯一缺点就是所制药膳太苦,饶是年少时隐忍的沈昭,有时都咽不下那一口苦药。 花锦却如在梦中。 她已经冰火两重天,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费力地睁开眼,眼前的沈昭模糊成了一虚影,虚影张开血口,怎么瞧怎么不和善。 花锦眉心一凛,只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梦醒来就要准备离开燕王府的事宜了,她推开不断靠近的人:“别闹,明日就要走了,你要是厉鬼,改日再来索命吧。” 沈昭听她这完这话,眼中笑意尽散,他紧抿薄唇,伸手去掐花锦的下颌:“这么急着走?” 花锦被捏痛了,她伸手胡乱地打在沈昭身上,沈昭却纹丝不动,他本来就压抑着怒火,昨夜一时心软,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如今又被她一句病中胡言乱语气恼了。 沈昭语气缓慢道:“我改主意了。你就从此留在我身边,再也别想走了。” 花锦眼神无力,被沈昭掐的急促呼吸,未施粉黛的脸惨白,难掩虚弱。她终于看清了沈昭,眼前的虚影变了模样,戾气太重,压的她浑身难受。 花锦没多犹豫,一掌扇在了沈昭脸上,她挣扎起来,但拧不过沈昭力气大,疲惫不堪地躺了回去:“燕王沈昭,有妻花锦。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花锦眸子涣散,她喘不上气,断断续续把沈昭递给她的休书念完了。她心中一阵迷茫:“添云,这下坏了。” 被休是小,传出去要被笑掉大牙了,她可是从前傲视一切的花三娘,如今要为爱摇尾乞怜,可笑,可恨。 她恨自己。 花锦痛苦地闭眼,不愿接受现实。一定是她太糟糕了,才会被爹娘抛弃,被沈焰放弃,如今沈昭有了更好的选择,而她,早就不是名满京城的三娘子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4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