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说你选择婚事只看岳家的家世,很伤人。如今经历了这两个月的诸多事情,你为我而放手洛阳、回防冀州,我若还那样想,便是没有良心。” 不算明的月光下,她的眼神格外清亮,“你不愿原谅我,我能理解,是我欠你一个道歉,还有道谢。” “我没有生气,”他遥遥望着她,终于摇了摇头,“如果是因为我此番北上阻退匈奴这件事,你不必谢我——我并非为你而来。” 闻言,周濛眼睫微微垂下。她忽觉掌心刺痛,不知不觉,在宽袖下紧握的拳头里,一根指甲狠狠刺进了掌心。 “哦。” 她轻轻应道,知道此刻比方才在殿里引|诱不成还要丢脸。 元致却已经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周濛低着头想后退,但身后是圆柱,旁边是栏杆,退无可退。 好在他在她两步外就停下了,“是我该向你道歉才是,为方才的事道歉。因为,我不想……” 他顿住,而这停住的半句话,让周濛在视线下抬不起头来。 “这么说吧,本该是两情相悦的事,我不希望违背你的本心。” 周濛眼神定在脚边的一只银鹊烛台上,突然愣住了。 随即她便笑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你想的没错,这是司马绪的打算,他让我接近你,引|诱你,让你放弃为北燕复国的打算。” 元致目光沉沉,毫不意外。 周濛笑着掩饰一丝不安,“那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会放弃吗?” “不会。” 答得毫不犹豫,“无论我是生是死,北燕都必须复国。” 周濛扯扯嘴角,“嗯,我知道了,我不会再——” “周濛。” 元致忽然打断了她,“你每次对我说谎的时候,都格外好说话。” “是么?”她依然淡笑。 “你其实早就拒绝他了,否则他也不会带走所有亲兵,将你扔在中山国不闻不问,不是吗?” “这你都知道?” 用的却是十足调侃的语调。 她明明是在否认,可是谁能看不出来这点欲盖弥彰? 他叹道,“我说我不希望你违背本心,并不是要你用这个借口来搪塞我。” 他早已将她看得通透,纵然她的借口一套一套,面具一层一层,但她是不是真心,他能够分辨。 他原本就站得不近,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可能含有另一层暗示,立刻转过身去—— “……当然,我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扔下这句话便要走。 “元致你别走。” 见他急着撇清,周濛顾不得其他了,更进一步叫住他。 叫住了他……该说些什么呢? 他看起来一如既往地疏离、冷淡,她早就体会过无数回了。又要不欢而散么?可片刻前,她还告诉自己,这一次他不会让她轻易放弃了。 考虑了这么久的事,她必须要做的事,她不该放弃。 “你我分开这么久,你……想我么?”她说,一点也不记得声音是不是在发抖。 他依旧背对着她,微微侧过脸来,“这个答案有何意义?” “有意义。” 周濛再次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抬头直视他月光下更显清隽的脸庞,他的眉眼间拢满了愁绪。 “刚刚你说你离开洛阳领兵北上,这一切并非为我,我告诉自己是该高兴的,这件事的责任太大,我担不起你这样大的牺牲—— “可是,我也欺骗不了自己,其实我私心里一点也没有很高兴。我很自私,不想今后与你再无瓜葛。元致,我只问你一句,数月前你在洛阳时对我说,你心里有我,那么到今日,你的心意是否还一如当初?” 元致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黑沉沉的眸子比夜色更不可测。 话说到这里,周濛意外地发觉,自己感觉不到忐忑了。 剥开了心底层层的壳,原来真实本身自有力量。 她一只手抚上他的侧脸,“回答我,好吗?” 元致本想侧过头去躲,可是女孩的双眼里微微泛起的水光,像一汪湖,比长白山天池更美的一汪湖水,正诱|惑他抛弃一切顾虑,沉溺其中。 “那你呢?你心中可曾有过我?”他认真地看着她,问道。 周濛双手捧住他的脸,微微踮起脚尖,在月光下红唇轻启。 “有的,我心中有你,一直都有,只有你。” 他沉沉地叹息,终于抬起手来,带着粗茧的手温柔抚摸她的脸颊。 周濛已闭着眼睛靠近,吻上了他微凉的唇,但迟迟没有等来他下一步的回应。 她睁开眼睛退开些许,“你不信我?还是……” 她眼睫微微湿润,不安地颤动,“我,我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你信我,我不脏的……唔……” 漂亮的眼睛骤然睁大,她的腰肢被倏地搂紧,唇瓣里剩余的话语全数被男人吻去,很多话已经不需要再说。 不算隐蔽的凉亭里,元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周濛极力护着自己蔽体的衣裙不被男人扯掉,不住央求着他回殿里去。 回到东殿的寝卧后,帘幔很快尽数垂落,殿内火烛跳跃,彻夜不息。 闷热的夏夜终于下了一场大雨,捶打着门窗发出恼人的声响,直到后半夜才总算风雨初歇。 元致也总算重新躺平,不住地猛喘。 他拿手臂遮住眼睛,刚结束就开始懊悔—— 不该对她如此不管不顾的,更不敢相信自己竟这样没有丝毫自控。 “阿濛,不要再用那样的话说你自己,我从没那样想。” 他的嗓音还带着别样的低哑,“我对你有顾虑……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濛也刚刚平复了喘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在枕上凌乱地铺开。 元致以为她会追问自己到底在顾虑什么,可她没有。 “那现在呢?还有顾虑吗?” 她问,调匀呼吸才开口,又想去拉起丝被盖住疲到极致的身体,顷刻间身后靠来一个火热的胸膛,将她重新搂入怀中抱紧。 “你说呢?” 他很是不满。 周濛故意开玩笑,“那看来是后悔了,要了我之后才发现上了贼船?” 肩头传来一丝刺痛,被他轻轻咬了一口,“为什么总把我想得这样坏,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才肯信我,是么?” 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周濛意识到不对,忙低头去看他的左臂,果然绷带上晕开了一大片的血渍。 “不好,你手臂又出血了……” 在他怀里转身,男人的脸继续压低,呼吸相闻,她的脸蛋还残留着湿意,不知是方才的汗还是泪,还可怜兮兮地黏着几根黑发,虽然狼狈,但显然更有风情。 她把男人往外推,“起来,你得重新上药,把绷带换换再睡。” 她推不动就又踢了两脚,纤细的脚踝立刻就被大手轻易握住,男人一翻身,眼睛里的火又有燃起的苗头。 她偏头去躲可哪里躲得开,“你疯了吗,伤口啊,唔!” * “出了这么多血!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第二日午后,周濛拿着干净的纱布仔细地吸去他臂上伤口里的残血,一片巴掌大的布顷刻就被浸透了,没到严重撕裂的地步,但状况绝对说不上好。 元致的目光却一刻都没分给自己的箭伤,仿佛那么大一只手臂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伤口弄成这个样子,全是因为他后来疯起来不要命地弄她,周濛更加羞恼,但发作不起来,昨夜的事……分明就是她挑起来的。 “疼吗?”她再次拿出药膏,为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和涂抹。 “不疼。” “……” “真不疼。” “我告诉你,再这样你这只手就别要了!还笑!不许笑!” “我没笑,”他不负责任地狡辩,“手还是要的,一只手容易使不上力……” “闭嘴吧你!流氓!” 以前听天青阁的小姐妹说男人在这种事上都是无师自通,她以为只有那些整日不干正事的纨绔很会,没想到他也会得很。 他低笑着又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腿上带。他是真的不觉得疼,这一丁点疼相比较于昨夜的快乐,简直不值一提。 “喂,绷带!还没缠绷带……” 不弄好伤口她就根本不让碰,元致只好扯来绷带草草把手臂缠了。这样的小伤,若不是因为箭上有毒,以前都不值得用药的,拿布条缠了了事。 经过这一夜,伤口边缘的血肉上,黑色中毒部分已经全部恢复正常的颜色了。对这一点,周濛极力装没看见,唯恐他又问起,而这其中的缘故实在说不出口。 她自己的身体也感受到了一些变化,虽然在榻上应付他极耗体力,但她一早醒来,绵延在骨缝里且渐渐加深的疼痛几乎全都消失了,这显然也是得益于此事对子母蛊的作用,完全如师父所料。 元致把她按到腿上坐着便老实了,细密地吻她的后颈,“阿濛,这次你师父又救了我一命,你说我该怎么谢她,她有什么愿望没有?” “她老人家的愿望你可实现不了,再者说,师父救人从不图诊金之外的报答。” “还是要好好报答的,那就挑我能实现的,你若是有什么想法,随时告诉我,我立刻着手去办。” 她摇头,回头认真地说,“你只需要好好去做你想做的事,她的努力就没有白费,就是报答她了。” “可是这样想很自私,阿濛,我现在有能力,可以为你师父做一些事。她不光只是救了我一条命,我濒死弥留的时候都还很清醒,我想明白一件事,实现心愿比活着重要,那个时候我有太多的遗憾,她让我不至于死不瞑目。” 周濛低头看着榻下地板的纹路,指甲抠着褥子上的金线,一下又一下,却快不过渐渐失速的心跳。 “……那就,以后再说吧。” “嗯,都听你的。” 突然元致停下了亲吻,又道,“还有件事,须得跟你说。” “什么事?” “就前几日的事,你一直昏睡不醒的时候,我出了趟宫,本来应该留下来陪你的。” 周濛立刻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我去了一趟武川前线,将宇文慕罗……” “才不要听,”周濛转头跨坐,佯装恼怒,“非要在这种时候提她?” “阿濛,抱歉,那……” “以后也不想听。” 元致将她的衣裙理好,却没有因为她的撒娇而放弃。 “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杀了她?你勉为其难听听我的解释,好吗,我若不解释清楚,在你心里总归是个疙瘩。” “我已经不在乎了,”她摇头道,发间的珠钗轻微碰响,不久前刚梳的发髻又有要散开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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