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祁瞻问起顾南箫这条法令,顾南箫便猜到了祁瞻的心思。 果然就听见祁瞻叹了口气,说道:“朕之前就是心太软,总想着他们年纪还小,心里舍不得。” 从前他最舍不得的,是祁昊。 这孩子聪明能干,又孝顺又懂事,跟敦厚的太子相比,祁昊的性情多了几分跳脱开朗,又因为出身武将家族,不喜欢墨守成规,说话行事常常出人意表,对祁瞻和孙皇后更是恭顺亲近,自然很是得祁瞻的欢心。 只是不知不觉间,孩子长大了,心也变大了。 如果给祁昊封王,其余皇子自然也要封的,到时候这些皇子一起离开京城,他这个做父亲的能不想念他们吗? 这也是他拖着迟迟没有给这些皇子封王的原因,封王之后,按规矩皇子们就该去封地了,以后就只有过年和万寿节这样的机会才能见面,让他如何能忍心。 顾南箫见他久久不语,轻声道:“皇上是慈父心肠,只是他人未必会体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皇上英明,定能早做决断。” 祁瞻脊背一凉,头脑顿时清明了几分。 “朕岂不知道这个道理?倒叫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教训朕!” 祁瞻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摆摆手。 “罢了,你先回去吧,朕再想想。” 顾南箫不再多言,行过礼便退了出去。 走出宫门,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仿佛即将出鞘的刀剑,迸射出冰冷的寒光。 顾南箫没有刻意掩盖行踪,不过小半日的功夫,靖国公夫人连夜进宫,顾南箫在宫中停留一夜才离去,这两个消息就传遍了宫内外。 原本不过再平常不过的信息,此时落在某些人眼中,就多了一层含义。 勇武侯府中,孙应奎听到小厮说完外面的消息,蹭地站起身来。 “什么?皇上要给皇子们封王?!”他立刻看向一旁的祁昊,大声说道,“殿下,你之前可听说过这个消息?” 祁昊脸色十分难看,几乎是咬着牙摇摇头。 他不过才离开皇宫一日的功夫,宫里怎么就传出了封王的消息? 他又不傻,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他只是帮祁镇物色了个女子,皇上就动了这样的大怒,不仅破天荒打了他们母子,更是做出了封王的决定。 就这么点小事,祁瞻就要将他从京城赶出去? 在京城里长大的他,哪里能适应别的地方,即便给他最广大最富庶的封地,哪能有京城的日子舒服自在? 祁昊越想越气,几乎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母后说的没错,平日里说着如何疼他宠他,其实都是假的! 祁瞻的心里就只有李皇后生的那个太子! 见祁昊脸色铁青,孙应奎便信了他说的是实情。 都说娘亲舅大,自己这外甥虽说贵为皇子,对他这个舅舅却一直十分敬重的,宫里有什么消息也不会瞒他。 若不是祁昊信任他,昨日出了那档子事,祁昊也不会想着先来勇武侯府找他说心里话了。 哪怕是听说皇上晕厥,他都没急着去宫里侍疾。 他说的也有道理,皇上这病本就是因他而起,再见到他只怕更气,他还不如不去,免得皇上这病被气得更加严重。 他刚才还纳闷,祁昊来了这一日,怎么都没提起封王的事。 合着连祁昊自己都不知道! 想到这次,脾气火爆的孙应奎也恼了。 “这皇上可真是好算计,这么大的事,竟然连你这个亲儿子都不告诉!” 祁昊冷冷一笑,道:“他的亲儿子那么多,又不缺我一个!不跟我说,指不定就是为了防着我呢!” 孙应奎是个粗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那皇帝老儿算是什么东西,就知道偷偷摸摸算计,不敢正大光明地行事!他和他那个太子,爷两个跟娘们儿一样磨磨唧唧的,能干成什么事儿?”他借着酒意,索性拍着桌子骂了起来,“没有咱们孙家儿郎,这皇位还不知是谁坐呢!” 祁昊点点头,深以为然。 “父皇的确优柔寡断,哪有舅舅半分魄力?我瞧着,连母后都比他一个皇帝有主意!” “这皇帝给他来做,真是老天瞎了眼!”孙应奎破口大骂道。 孙应奎越骂越气,把之前积压许久的怒气统统发泄出来。 “说是让咱们孙家人出征打仗,到了外头又扯后腿,不是军粮供不上,就是兵士人数不够,说到底就是不敢让咱们放开了手脚大干一场!我气不过,跟他当面理论,他却说什么要爱惜兵力,韬光养晦,叫我只守好边城,不可轻易出战!我呸,那鞑靼都要骑在老子脖子上拉屎了,他还叫老子忍!?一个皇上,让他当得跟窝囊废一样!” “昊儿,你可别学你爹,是真男儿就该驰骋沙场,开疆辟土,建功立业!躲在皇城里比比划划,就会扯嘴皮子,算什么爷们儿!?” 祁昊不是第一次听孙应奎说这些话了,闻言不由得点头。 “舅舅说的很是,我常想着,如若我是父皇,我定要开扩疆土,让鞑靼、高丽、西域、日本这些小国全都臣服在□□之下!到时候万国来朝,四海归服,那才是泱泱上邦的气象!” 孙应奎听得热血沸腾,起身赞道:“这才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昊儿,你有此等志向,不愧是我孙家的血脉!” 祁昊笑了笑,随即神情便黯淡下来。 “只是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空想罢了,太子名分早定,又深得民心,我是没有希望登上那个位置的了。” “呸,太子是什么东西?一个连说话都不敢高声的软蛋!让他当了皇上,就更没有我们的好日子过了!” 想到祁镇数次劝说祁瞻不可兴兵打仗,甚至还有意削减军费支出,孙应奎又是焦灼又是气恼。 一个连京城都没出过的黄毛小儿,哪里知道边关的凶险?前线将士忍饥挨饿守着边疆,他却还要削减军饷,那让他们怎么打仗? 想到此处,孙应奎冷哼道:“他们不叫咱们好过,咱们也不叫他们好过!” 祁昊见孙应奎一脸气狠狠的模样,不禁皱眉。 “舅舅,你待如何?” 孙应奎一拍桌子,豁然起身。 “都欺负到咱们老孙家头上了,还叫老子怎么忍?索性反他娘的!” 祁昊闻言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舅舅喝醉了,说话当心些。” “谁喝醉了!”孙应奎推开祁昊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反而越发直着脖子喊叫起来,“你是他亲儿子,他还要赶你走,更别说我们这些外人了!”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和你母后想想!你去了封地,日子倒是自在了,我和你母后日子要怎么过?难道你让我们老了以后,在太子手下忍气吞声地讨生活?” 想到孙皇后,祁昊的心重重一颤。 他缓缓坐下,半晌才沉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还是等舅舅酒醒之后再说吧。” 孙应奎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怒道:“老子都说了没醉!你就说一句话,到底干不干?” “你要是不敢,那跟祁镇那个软蛋有什么区别!?赶紧滚去封地苟且偷生吧!” 想到祁镇,祁昊脊背一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不想怀疑祁镇,也不由得他不怀疑了。 他有顾南箫那个干将,只怕早就把谢华香的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 祁镇面上装得兄友弟恭,手段却如此阴损狠毒,哪里有半分顾念兄弟之情。 他知道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日后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祁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不能怪他,他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舅舅,你有何打算,咱们商议一下。” 见祁昊答应了,孙应奎这才露出了点笑容。 “有什么好打算的,你舅舅我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事情拖得久了,反而容易走漏消息。” “以我看,如今皇上病着,宫中定然人心惶惶,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趁他病,要他命!” 富贵险中求,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祁昊只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紧张过,连手心里都是汗津津的。 他拿起手边的酒杯,将里面的冷酒一饮而尽。 “我都听舅舅的。” “好!” 孙应奎重重地拍了一把祁昊的肩膀,随即坐下,两人低声交谈了起来。 自打送走了顾南箫,梅娘就一直心神不宁,心里总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强迫自己找事情去做,可是就连做菜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有几次连调料都放错了。 杜秀等人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都当她是累的,劝着让她回家休息去了。 次日依然没有顾南箫的消息,梅娘越发觉得心里不安,索性连南华楼也没去,安心在家里陪着武大娘和小石头。 才吃过午饭,一辆宫车就停在了武家门口。 “太后娘娘口谕,传梅姑娘进宫!” 这宫车一路从皇宫的方向而来,先去南华楼,没找到梅娘又一路打听着到了武家,这么一条街走下来,宫车后面早已缀了一大串看热闹的人。 听到内侍尖细的嗓音说完,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 “梅姑娘又要进宫了!” “连宫里的贵人都爱吃梅姑娘做的菜,梅姑娘可真是厉害呀!” “照这个架势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梅姑娘就得去御膳房当御厨了!” 相比众人的兴奋,梅娘听到这个消息,却一丝喜意都没有。 老百姓们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宫里昨天出事了。 顾南箫进宫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传出来,这会儿太后叫她进宫,难道就只为了想吃她做的菜? 梅娘心里有事,却不好显露出来,跟武大娘她们交代了几句,就提着箱子上了宫车。 宫车一路辘辘而行,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不安的缘故,梅娘总觉得今日的马车走得格外地快。 进了宫,便有宫女过来接她,带她直接去了慈宁宫。 太后见了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会做药膳?” 梅娘一怔,斟酌着说道:“略懂皮毛而已,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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