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平吃了两碗汤饼就停筷了,隋玉疑惑地喝口汤,问:“不吃了?不合胃口?” “没有,吃饱了。”赵西平没什么胃口。 隋玉不信,她问隋良汤饼好不好吃,他重重点头。她心里一咯噔,完蛋,这次是真戳到男人心尖了,把人搞生气了。 洗碗的时候,隋玉捞一筷子面条喂猫,剩下的都给盛起来放食柜里,说:“这些明早你给吃了,专门为你做的。” 赵西平应好,他给牛拎桶水过去,出来说:“我去河里挑水,你们先睡。” 拿扁担时,顺手将草网也提走了。 “门从外面锁了,我回来了自己开门。”他又说。 隋玉傻眼,这也太贴心了,跟饭前讨价还价的人都不是一个德行了。 隋良打个哈欠,隋玉回过神舀水让他自己洗澡,她则是拿起刚洗干净的面盆,将罐子里剩下的灰面倒一半倒面盆里,拌了酒糟倒进去,和匀了用锅盖盖上。 “晚上别偷懒,看好耗子别来偷面。”隋玉弹了猫官一下,打了热水去洗漱。 夜深了,隋玉坐在堂屋里篦头发,在她不懈的坚持下,篦发大业已有成效,头上的虱子肉眼可见的少了。 大门猛地拽响,隋玉起身出去,风吹门响,不是赵西平回来了。 一轮弯月又露头,隋玉抬头望天,耳边是骆驼喷气的声音和牛倒嚼的响声,不知谁家的窃窃说话声被夜风捎了出来,她内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安静地在院子里踱步。 一圈、两圈、……八圈、九圈,第十圈还没绕完,隋玉听到水桶落地的声音,她快步走到门后,门还没开,她就念叨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再不回来我都打算翻墙出去找人了。” 门开了,赵西平将手里拎的两条鱼递给她,说:“进屋睡去,都半夜了。” “你也知道半夜了。”隋玉嘟囔,人回来了,她也困了,将串鱼的草绳解了,丢进破桶里,她舀水冲冲手就进屋躺下了。 半睡半醒时听到木床吱呀一声,她含糊说:“下次回来早点。” “嗯,睡了。”赵西平放轻动作,躺下后睁眼瞪着房顶,等脚头的呼吸声平稳了,他才沉沉叹口气。 这个夜对赵西平来说过得很慢,鸡叫头一声他就醒了,他没有再睡,轻手轻脚下床开门出去,天上的月亮还挂着,他就烧火开始做早饭了。 昨晚剩的冷汤饼热热他给吃了,又煮两碗黍米粥放锅里,这时天还没亮,他又将隋玉发的面排一遍气,拌上两瓢干面揉成光滑的面团。 “喵——”猫官不知哪儿跑回来了。 “在外面。”赵西平拿起盖帘盖面盆上,他引着猫往外走,它没吃完的半边鼠尸他给扔柴房里了。 水桶里的两条鱼快死了,他琢磨了下,提着桶出门往集市上走。 天边破晓,邻居家的雄鸡吊着嗓子打鸣,隋玉打着哈欠坐起来,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穿鞋出去,就见男人扛着犁正要赶牛出门。 “不吃饭了?”她问。 “饭做好了,我也吃了,先下地了。”赵西平头也没回,继续说:“晌午饭让良哥儿给我送过去,我抓紧时间耕地,早点忙完早点把牛让出去给其他人用。” 隋玉“噢”了声,受他影响,一大早的,她就浑身的干劲,喝碗稠粥填饱肚子,看面团也揉好了,她喊醒隋良交代一声,牵着两头骆驼出门跑跑。放骆驼的空档,她在河滩地头挖野葱拔韭菜,韭菜根挖出来拿去种菜园里。 太阳偏移,风里有了热气,隋玉牵骆驼回家,她着手准备剁萝卜炒馅包包子。 到了晌午,头一锅包子蒸熟出锅,隋玉拿盘子装八个放进刷洗净的篮子里,说:“良哥儿,灌一囊水,提上篮子去给你姐夫送饭,送去了就回来,你再跟我去摆摊卖包子。” 隋良点头,接过篮子提上水囊就大步往外跑。 隋玉将圈里的骆驼牵出来,靠墙根放的泥炉、干柴都装进筐里,还没蒸的包子摆进蒸笼,另外又从柴房抱一棵半腿高的木桩,免得又像昨日一样,揉面的菜板要放凹凸不平的石块上。 等隋良回来,灶上的铁锅也不烫手了,隋玉给卸下来,又牵来另一头骆驼背着,这才抱着一笼包子出门。 “喵——”睡在柴垛上的猫官伸个懒腰,它一纵跳下地,跟在骆驼屁股后面走。 “你怎么跑出来了?回去,别乱跑。”隋玉担心猫会跑丢,她折回去赶猫,一路将猫撵到家门口,又抱着蒸笼弯腰跑。 她一走,猫一溜烟又跟上了,在隋玉转身时,它一纵钻进别家的草垛里。 “给赵夫长送饭啊?”一个提篮子的妇人出门,随口跟隋玉打招呼。 隋玉含糊应两声,快步去追隋良。 姐弟来牵着骆驼前脚刚到西城门,猫官昂着脖子后脚就溜来了,它大摇大摆地甩着尾巴,走到隋玉身后喵喵叫。 隋玉给隋良递个眼色,隋良一把扑住猫,隋玉赶忙从骆驼的缰绳上解一截麻绳来拴猫,不顾一声大过一声的脏骂,她将绳子拴自己脚踝上。 “别乱跑,被人抓走了,你的猫皮成了冬天的手笼子,猫肉成了锅里的下酒菜。”隋玉狠狠给它一巴掌,一路提防着,还是让它跟来了。 有人来了,隋良扯了隋玉一下,隋玉起身招呼道:“老板?买包子?我这是猪油炒的馅。” “嗯,给我拿两个。” 隋玉说声稍等,她冲卖水的狗子招手,给他一文钱买五瓢水,她先舀一瓢洗手,剩下的四瓢先存着。 踩着饭点过来,一锅二十二个包子不消一会儿就卖没了,锅里的水烧热,蒸笼上锅,隋玉又抓紧时间揉面包馅。有树桩子垫着,今天不用弯腰,她轻省了许多。 第二锅包子蒸好,隋玉先挟三个出来,她跟隋良还没吃午饭,路过的人见他俩吃的香,问了价钱,一个两个三个的买。 两个包子没吃完,隋玉又忙着揉面包馅。 …… 傍晚,牛累了,人也疲了,赵西平赶牛回来,见门锁着,骆驼也不在家,他灌一肚子水,出门去西城门接人。 “饿不饿?”隋玉见到人,将最后两个包子给他,说:“先垫垫肚子,我这儿也忙完了,这就收拾东西回去。” 赵西平沉默地点头,三两口吞掉一个包子,骆驼来了,他嚼着包子闷头拆蒸笼装筐。 火星浇水扑灭,隋玉牵着猫官跟上骆驼,说:“嫂子,我先回了。” 包子娘当做没听见,埋头烧火。 走出喧闹的地界,赵西平往后看一眼,问:“怎么还带上猫官了?” “它偷偷跟来的,撵都撵不走。”隋玉提起猫官抱怀里,说:“不过没白来,帮我做成了好几单生意,明天还带它过来。” 一提起生意,她的声线都高了三分,赵西平觉得好笑。 “你怎么不问我今天卖了几笼包子?”隋玉抱猫追上他。 她一靠近,赵西平立马撇开脸,却顺着她的话问:“赚了多少钱?” “应该有二百六十多文,加上昨天的,有四钱银子了。”隋玉笑开了,她琢磨着明天可以再早点过来,对,还要多发两瓢面。 她将猫官扔筐里,说:“你们先回,我再去买斗面,还要买酒糟。” 赵西平看她风风火火跑了,心中一动,这个样子的她可能才是她真实的性子。
第31章 你要的太多 隋玉不但买了一斗面,还买了半斗谷子回来,她想吃大米饭很久了,做饭的时候就赶男人去磨谷子。 赵西平没犟嘴,老老实实提着谷子出门了。 等他回来,酸菜疙瘩汤也好了,隋玉盛好饭递给他,说:“鱼你卖了?” “嗯,卖了二钱,丢箱子里了。” 隋玉挟根酸萝卜吃,又问:“网里有鱼吗?” 赵西平忘记这茬事了,从地里回来没去河边,“我晚上挑水的时候去看看。” “你明天还去接我吗?”隋玉歪着头小声问。 赵西平想说她蹬鼻子上脸,他大咽一口疙瘩汤,也咽下到嘴边的话,他垂着眼平静地说:“回来早了就去接你,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回来。” 隋玉满足了,她交代说:“明天早点回来,在地里一耗一整天,你不累牛也累。” 赵西平没搭腔。 吃完饭,他拿起扁担和换洗衣裤出门,门又从外面挂上锁,这次他没在河里磨蹭,不多一会儿就回来了。 隋玉正在和面,听到动静探头说:“你先睡,这盆面和好了我就进去。” “好。” 隋玉今晚多和一盆面,月上中天了才洗手进门睡觉,床上的两人都睡着了,她作怪,故意走到赵西平旁边盯着他,见他不醒,她又轻手轻脚绕去另一侧。 三人累极而睡,安眠整夜,天亮了,又精神大好。 下地的下地,放骆驼的放骆驼,两人一同出门,又分道而行。 面发好,隋玉熟练地牵骆驼带猫去摆摊,隋良走在最前面,树下掉落的枯枝,路两侧散落的牛粪,他都捡起来抱怀里。 “你们这是做什么?”巷子里的老阿婆心生好奇,“怎么还有蒸笼?搬家啊?” “不是,去西城门摆个摊卖包子。”隋玉没法再含糊。 “可赚钱?” “赚顿口粮钱。”隋玉指了下猫,说:“家里没事做,我瞎闹着玩。” 军屯里家家户户的房子连在一起,传话传的也快。到了傍晚,隋玉牵骆驼回来,她那条巷子里住的人就知道了她摆摊卖包子的事。 “你可真是闲不住,忙完地里的活儿又变着法赚钱,脑瓜子就是比我们这只知道在地里刨食的人灵光。”对门的阿婆有些酸,都说赵夫长娶的媳妇这不好那不好,现在看来倒没那么差。 隋玉笑了一声,她提着嗓子大声说:“不灵光没饭吃,我家要是像你们家也有六七十亩地,我也能安心在地里刨食。这不是地少嘴多嘛,不想法子赚点钱,一家三口都吃不饱。” 闻言,巷子里的酸气散了大半,斜对面的一个大肚阿嫂问:“生意可好做?你能赚钱看来茶饭还不差。” 隋玉摇头,“西城门的西北风大,我一下午灌一肚子风,挺不好受的。你说我茶饭好,买包子的人却是不满意,要是能在地里刨食我真不愿意去受这个气。” 门开了,骆驼进去了,隋玉跟人说:“你们闲聊着,我进去做饭了,待会西平饿着肚子回来看烟囱没冒烟,我又要受气。” “赵夫长脾气是不好,那你快回屋忙。”对门的阿婆又有些同情她,两家住的近,她经常能听到赵西平高一声低一声地发恼。 随着木门关上,巷子里的人交谈几句,各回各家了。 当夜色降临,赵西平灰头土脸地牵牛回来,大老远听到钱母又尖着嗓子在骂人,刺耳的声音听着就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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