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出月子前不能陪睡,石头人小觉多又孱弱,胡大人最初来过两次,大概觉得无趣,之后就鲜少过来。隋慧倒没觉得失望,当初他纳她就是看中了她的身子,她攀附他也是为了兄长,如今这般局面倒也能理解。 隋文安眼酸,他大妹妹不该如此的。 他不敢再想,大步匆匆离开。 隋慧目送他出门,转身进去守着小孩。 傍晚时,胡大人过来了,穿过昏沉沉的甬道,拐进月亮门看见两盏明亮的灯笼,喜庆的红色让人眼前一亮,他轻吁口气,身上的疲惫散了大半。 从光晕下穿过,胡大人推门进去就闻到了奶味,走进暖意融融的卧房,见隋慧披着长发趴在床上逗孩子,他脱鞋靠坐在软榻上,说:“还是你这里舒服。” “石头醒了,奴就没出去迎接您。”隋慧低声说。 “嗯,用饭了?” “还没,奴盼着您会来看我们娘俩。” 胡大人的怜弱心被牵动,他从怀里掏出一对银手镯,这时又觉得拿不出手,他喊人去拿最近新得的一对玲珑玉环和一副金头面换美人开心。 用过饭,隋慧被胡大人拉上床,一场欢好后,趁着他这会儿舒心,隋慧趁机说:“奴有一心愿,不知大人肯不肯答应。” “说说。” “这几日奴梦到为了救我惨死的三叔,他骂我没良心,醒来我也觉得愧疚,每每伤神许久。很长时间不知道奴这个堂妹的音信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遇到难事,所以我三叔才会托梦。”隋慧趴胡大人胸口,低落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叔还缠着我,奴害怕咱们的孩子就是受此影响……大人,您能不能帮帮奴,给咱们的孩子积积福。” 胡大人伸手捞起隋慧的下巴,见她泪光盈盈,他犹豫了一瞬,妥协道:“真是怕你了。” 隋慧含泪笑了,她跪在床上,说:“还有一个傻堂弟,大人记得捎上他,奴替咱们的孩子谢过大人。” 胡大人拍拍她,隋慧躺下,晃动中,她歪头看燃烧的烛火,心想以后的日子她只为自己和孩子图谋了。 然而,除夕那天,胡大人抽空来说:“你不用为你堂妹操心了,她男人有心用军功为她赎奴籍。赵什么平的如今在校尉大人麾下做事,我不能私下动手。” 他心下庆幸之前没松口为隋玉改奴籍,这女人了不得,能让男人挣军功给她赎奴籍,不管是心性还是能耐都了得,一旦自由后指定安分不了。万一他日这夫妻俩遇造化,一旦查及过往,他这个造假户籍的人落不了好。 “你别跟她来往了,门房那里我早交代过,她有什么事都找不到你头上。”胡大人嘱咐。 隋慧黯然,心想她幸好没差人去跟隋玉说,不然又是让人白高兴一场。 等胡大人走了,隋慧站在灯笼下思考他带来的消息,说动男人出门拼搏挣军功难,更难的是让男人愿意放弃到手的军功去赎奴籍,她设身处地想,她觉得自己没能力做到。 如此,隋慧不再考虑隋玉的事,隋玉远比她有能力。 隋玉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炖羊腿,赵西平跟隋良在外面扎火把,今年有他在家,扎火把、买屠苏酒、换桃符、扫屋顶的活儿都是他的。 “等羊腿煮熟,让你姐撇三碗油汤端出来晾凉,汤凉了有羊油,羊油抹火把上,能烧小半夜。”赵西平说,他扎了三个火把,个个有大腿粗,紧实耐烧。 “你们去年在火把上抹的什么?”他朝灶房里的人问。 “猪油。”隋玉笑,“阔绰吧?” “阔绰,炒菜都抠抠掐掐的人,过年阔绰了一回。”赵西平也笑了。 “用好油烧来好年景,今年的日子比去年可好不少吧。”隋玉得意,她掰算说:“两只羊卖了近四百钱,两头狼卖了一百二三十钱,家里有猪有骆驼,还有一群鸡,我们家的家底可不薄。” 这样一算,家里的存银和四头骆驼一只猪加起来,也有四百两的家底了,赵西平咋舌,不声不响的,怎么突然就富裕了? “我招财。”一干好事,隋玉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招财你招财,都是你的功劳。”赵西平放下火把走进来,说:“想发财还是得折腾,如果你今年还在摆摊卖包子,一年进项可不少。” “对。”隋玉点头,她盯着灶里飙起的火苗,说:“这笔财早晚进我们家。” 赵西平爱死了她这股自信又抖擞的劲。 锅里的羊腿煮熟了,赵西平端盆子去捞,羊腿炖了半天,羊腿肉炖得软烂,汤色浓白,香味诱人,闻着味都能空口喝三碗粥。 羊腿肉用筷子戳开,再舀起萝卜和汤水,装了满满一大盆。 “来,开吃。”赵西平吆喝。 “汤,还没舀汤。”隋良还惦记着冻羊油抹火把。 “抹猪油。”赵西平笑看着隋玉,说:“今晚再烧出个富裕年。” 隋玉赞赏地冲他点头,“有眼光,听我的准没错。” 赵西平乐的开怀。 心情好,胃口更好,一家三口带着猫官坐在暖和的灶前大吃大喝,不时举碗喝口小酒,一顿吃下来,浑身上下暖呼呼的。 “今晚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再回来。”赵西平燥得出汗。 隋玉无所谓,她挖出一大勺猪油搓手上,再抹在火把外侧的木头上,末了又去挖一小勺猪油放灶洞里烤化浇在火把上,火星迸上去,一触即燃。 “走喽。”隋良双手举起火把高声喊。 留猫官在家,一家三口锁门离家,今年他们算是出来早的人家,一路上遇上好些人。 “新年安康。” “百病不生。” “大吉大利。” “岁岁无忧。” “……”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相遇的人皆开口道祝福。 走上长街,人更多了,赵西平护着隋良别走丢了,他跟在隋玉身后,看她摇头晃脑走得高兴,嘴里的祝福词接连不断往外蹦。 到了府衙前,跳傩舞已经开始了,激昂的鼓点一下下蹿进心里,挑动人的情绪。隋玉扔下火把,她站在火堆旁仔细观摩傩人的动作,人越来越多,鼓点越来越密集。 倏忽,鼓声一变,傩人高声吟唱,喧闹的人群变得安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吟唱声止,鼓声重重一响,所有人跟着舞动起来。隋玉忆起她刚学的动作,立马有模有样地摆动四肢,身后的人见了,一改乱七八糟的动作,开始跟着她学。 赵西平也是其中一个,在隋玉鼓励的眼神中,他跟着人群跳动,在密集的鼓点声中,他护着隋玉和隋良围着火堆变换姿势,他跳出了汗,跳红了脸,看着眼睛晶亮的女人,胸腔里的跳动声越来越快。 鼓声又变,吟唱声又起,众人从火堆拿起火把直奔城外。 “快点,再快点。”隋玉抓住赵西平的衣摆,她后面还坠着隋良,她欢呼大喊:“我要第一个出城。” 第一个肯定不可能,但有赵西平开路,三人抵达除晦的火坑时,周围的人数不过百。 燃烧的火把丢进火坑,隋玉立马许愿,话将出口时,脱籍变成了祈福:“我愿赵西平一生平安。” 男人眼睛一热,他默念道:“我想在新的一年为她脱去奴籍。”
第84章 使团 一路慢悠悠往回走,之前跳傩舞时燃烧的火堆仍然火势大盛,傩人和鼓手都走了,除了两个加柴守火的衙役,其他的都是烤火唠嗑的百姓。 “这个火要一直烧到天明。”赵西平说。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去年我跟良哥儿从城外回来直接回家了。”隋玉探头往那边看,说:“我们也去烤烤火?” “行。” 三人走过去,围坐的人让出空位,隋玉跟赵西平将隋良夹在中间坐下,地上堆的是干柴,被火焰烤得炙热,坐下也不凉屁股。 一人多高的火焰在寒风中肆意变换形状,有调皮的小孩追着拉长的火焰跑,火像是故意逗这些孩子,在他们惊呼大叫时,又迅速收回燎人的火苗。 隋玉推隋良,说:“你也去跑跑,去跟他们一起玩。” 隋良意动,他站了起来,走之前不放心地交代:“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喊我。”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我就在这儿等你,哪儿也不去。”隋玉觉得好笑。 隋良欢欣雀跃地走了,他跟在那群孩子后面跑,火光映亮了他的脸,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你年纪不大吧?孩子都这么大了?”旁边坐的阿婶问。 隋玉惊诧地瞪大眼,摆手说:“不,我还没有孩子,这是我弟弟。” 正巧隋良跑过来了,他从背后大声喊:“姐——” 隋玉捂耳朵,隋良嘻嘻大笑。 又坐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隋良跑累了,他坐回来,说渴了要喝水。 “我们回去,天也不早了。”赵西平说,“没玩够就明天再来,火要烧几天,每天晚上这儿都有烤火唠嗑的。” 隋玉和隋良跟他走。 路上还有行人,长街上的酒肆、杂货铺都还开着门,门前挂着明亮的灯笼,穿皮袄戴皮帽的小孩在杂货铺穿梭。 “吃不吃饴糖?”赵西平低头问隋良。 “吃。”隋玉抢答,“走,我们去买,我想吃。” 走进杂货铺,守店的老板正在擦拭柜台,听到脚步声抬头,满面含笑道:“新年安康。” “您也安康。”隋玉掏出铜板,说:“给我们拿三块儿饴糖,多少钱?” “十五文。” “比往日贵不少啊。”赵西平又数六枚铜板递过去。 老板笑了笑,说:“讨个吉利钱。” 饴糖递过来,隋良接住,他站在灯笼下认真地比大小,两块儿大点的给大人吃,他吃最小的。 三人含着甜滋滋的饴糖迎着寒风往家走,门还没开,猫官喵喵叫着迎了出来。 “猫官,你吃不吃糖?”隋良从嘴里抠出一点递给猫官,猫官舔了一舌头,咔了两声甩头跑了。 隋良看了看手上被猫舔过的糖,犹豫了一下扔在地上,没有再吃。抬头发现他姐夫瞅着他,他缩脖嘻嘻一笑。 “明天再给你买。”赵西平说。 隋良摇头,他大步往灶房跑,摇头晃脑说:“不买了,我已经尝过味了。” “什么?”隋玉问,“我打算煮桃汤,你再等一会儿,待会喝桃汤。” 隋良点头。 “你饿不饿?”隋玉看向走进来的男人,说:“给你热一碗羊肉汤?” “不饿,洗洗睡吧。” 煮一锅桃汤,三人各喝一碗,剩下的水用来洗脸泡脚。 一通忙活,躺床上了鸡叫了。 隋良打个哈欠,他瞌睡了,掖好褥子躺下,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睡着了。 听着脚边的呼吸声平稳下来,赵西平捏了捏隋玉的脚,他低声说:“睡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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