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您开口,最好不过,主动权还落在您这里。” “您赐封东宫,更是绝妙的一招,不仅给了那萧钰然身份地位,还离间了他和兰溪之间的情谊。” “日子久了,空有母子的名分,毫无半点情谊,兰氏如何拿捏一个日渐成年的太子?” “到时还是您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可恨这兰氏皇后太过狡猾,根本不接招,当场扔了那诏书!如此行事!实在令人厌恶!” 周管家说出心中所想。 可说着说着,觉得自家主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不对劲儿起来。 他抬头。 捕捉到主子眸底那尚未退却的惊诧。 “您怎么了?” 萧长卿面色有一瞬的苍白。 他艰难道:“你竟是这么想的?” 他于她,行此事,只是单纯示好,从未有任何算计。 周管家茫然道:“难道不是吗?” “昨日您便催奴才将旨意送去,奴才心里头想不明白,这才耽搁了一晚。” “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您还惦记着这封诏书……奴才路上也想明白了。若非图利,图这一场筹谋,您也不必如此催促奴才。” 周管家信誓旦旦道:“王爷放心,兰氏这副嚣张的样子,绝撑不了多久。此次失利还有下次,他兰氏说到底,也就靠前朝一个老头,后宫一个女人……若咱们心狠点儿,断了她们的命……天下,还不在囊中吗?” 若非兰二小姐纵火烧宫,他也想不出这么粗暴蛮横的法子。 怎的,就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想来狠的? 看谁狠过谁! 萧长卿眸色似碎冰,渐渐凝成水云。 他心底叹了一声。 这些日子,他失去对兰溪的记忆,对兰氏敌意太深,对兰溪伤害太重,不怪大家会误会。 想必……她也是这般认为的吧? 把他的好意,当成又一番算计。 喉间涌过腥甜。 萧长卿不用擦拭便知,那定是又一波的血色。 “你出宫吧。” 萧长卿喟叹一声。 那一瞬,周管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可置信地抬头,惊异道:“主子!” 萧长卿疲惫地合眸,闭目养神了瞬息,这才抬目。 纵使与眼前这位老者,有再多的恩情,到了如今,也不适合久处了。 他对兰溪,情深意切。 失忆那些日子,做过的桩桩件件,他会用以后半生来偿还。 但周叔对兰氏的不满,却非他能控制的了。 那诏书便是例子。 谁家的管家,敢私扣下主子的手信一夜,第二日还不准备发送? 让周叔先送诏书再看伤,也是对他的一个警告罢了。 与其最后,两者相残,他难两决。 不如提早将萌芽扼杀。 还是让他出宫颐养天年吧。 “出宫去郊外的宅子里住着,非诏不得进京。” 萧长卿一锤定音。 第94章 人失踪了 “王爷!” 周管家许多话梗在心头,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那沟壑纵横的眼纹深处,泄出浓重的担忧。 他就知道。 王爷对兰氏还是有情的。 可芝兰殿那位,摆明了已对王爷没任何心思了。 他一离宫,往后还有谁能护着王爷,心疼王爷? 薛乾那个蠢货? 办个差使把自己送进喂马所,这智商连自己都照看不过来,更别说顾应主子了。 周管家越想,心头越沉闷,那压抑至极的情绪还未散去,便听到萧长卿冰冷地催促身旁的宫人—— “本王的话,如今还没周管家的话好使了吗?” 周管家身形一颤,眸底哀色更盛。 嘴巴开合几次,最后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不用他们送,老奴自己回去。” 周管家举起袖子,揩了揩那有些湿润的眼角。 “老奴一去,再见不知是何年月,王爷在宫中切要保重啊,药记得按时吃……” “之前是养心殿失火,如今是乾清宫被烧,这宫里想来不是什么吉祥的地方,王爷不如住在宫外吧,正午们大街上那座府邸,已收拾好了。” “无论是在宫内还是宫外,换了新的寝宫,王爷记得夜里让太监们多点几盏灯,您子时有惊梦的习惯,点了灯能好些。” 絮絮叨叨又交代了几句,皆是生活琐事和细节。 萧长卿那燥郁的心情,也渐渐冷静下来。 看着这位从小照应自己长大的老仆,叹了一声。 “送你出去,不是厌弃你了,而是帮你躲过这场纷争。” “周叔,说句不好听的,本王这副残破的身子,还不知能活到几时。” “和兰氏的纷争倒在其次,那枢北王一旦举兵北上,到时天下更乱,您年岁大了,不必和本王再在这权势争斗中挣扎了。” 周管家看到了一丝希望,“陛下,老奴愿意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老奴也甘之如饴。” 萧长卿回得果断。 “我意已决。” …… 彼时,月上枝头,三五星芒,独坠夜空。 萧长卿搬到了乾清宫后的一处废弃宫苑内。 曾名碧落台。 是前朝遗留的旧苑。 前朝末年,帝王沉迷于旖旎之乐,歌舞戏曲之风大盛。 这处碧落台,便是舞姬们的住所。 舞姬皆从各地采选而来,选那些民间的,身娇体软的绝色女子,养在此殿中,经专们的舞娘和乐师调教,到了十三四岁时,便如那盛开在寒潭的菡萏花般,舞乐倾城。 未曾被烧掉的那些前朝旧书里,十本,便有七本描写过这舞姬盛舞的场面。 同那盛名已久的前朝舞姬一样,这碧落台更是华丽非凡,屋宇门框上镶嵌的都是大颗西域那边采买的宝石,更别说那珍稀紫杉木打造的家具,那千金万两从南方移来的香榭玉树…… 移步换景,无处不成画。 萧氏称帝后,几次三番想将这殿宇推翻,却又实在不忍心摧残这名师之作。 但又因是舞姬的住处,宫中自视矜贵的主子们,谁也不愿搬进来,久而久之,此处便成了废殿,虽离前朝极近,却罕有人至。 算来,萧长卿竟是大安朝建国以来,第一个住在此处的皇室中人。 因搬家搬得仓促,一应器物,萧长卿皆用这碧落台里原配的。 那雕花镶金嵌银的物件,他使着极不顺手,但也无可奈何。 徐公公端着那镶着宝石的金盆过来,盆中盛满金水,入目一片明澄的黄芒。 萧长卿的表情愈发牵强。 艰难地净了手,吩咐道:“本王还是惯用木盆。” 徐公公连连点头,“主子放心,木盆明早便做好了,您惯用的东西,内务府都已经在监制了,短则一两日,长则两三日,都能给您替换过来。” 萧长卿又看了一眼门框。 门框上镶嵌的那大块的猫眼碧玉,渗的人心慌。 “这东西奴才也提了!让内务府的过来拆掉!” 周管家一走,摄政王身边又是徐公公一家独大了。 他话也多了些。 “据说是芝兰殿那位亲自交代的。您知道的,内务府主管常得胜是那边的人……” 萧长卿擦手的动作一顿。 雪白的帕子搭在他的指尖,指上有细密丛生的伤口,被水浸泡后,露出粉嫩的血肉。 这伤口,是早上避火时的擦伤。 他眸色动了动,缓缓开口,“罢了,只更换些常用的器物便可,这些东西也别拆了。” 给她省些功夫。 徐公公眼底染上讶异。 但他比周管家清醒的是,他从不自持身份,也不会被摄政王表面的好脾气给冲昏头脑,更不会忘了主仆之分。 听了萧长卿的吩咐,利索的应道:“奴才知道了,奴才会如实汇报给芝兰殿娘娘的。” 萧长卿紧绷的面色,舒缓不少。 “好。” …… 消息是次日传到芝兰殿。 兰溪正指挥着腮雪,将冬日储藏的书册搬出来晾晒。 经过秋冬两季,卷册都有了霉味,春日晒晒书,那些干涩的,抹上一层蜡油,能保存的更久些。 兰父爱书,教了许多保养书册的法子。 可惜她和妹妹,一个痴迷于情爱,一个只喜欢舞刀弄枪,辜负了父亲的惴惴教导。 兰溪叹了一声,想起那个去世许久的人。 父亲收的义子兰义倒是爱书,和父亲同气相投。 可惜,却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好好的兰府公子不做,非要做个人渣,和萧烨搅和在一起。 最后是怎么死的呢? 兰溪长眸眯起,回忆那时的情形。 好像是死在了天牢里,她还没来得及鞭尸,人就没了。 真是可惜呢。 兰溪埋头,和腮雪一起整理着那被压出褶子的书册。 散漫的青丝垂下,半朦胧中,遮挡着那艳绝的侧颜。 内务府主管常得胜进来时,被这一幕艳惊了一瞬。 很快,又意识到,这是他一生一世都不可觊觎的东西。 冷静下来,恭敬地行了礼,将碧落台之事如实告知。 兰溪眸色不变,仍专注在手中的书册上。 “随他吧。” 她换了话题,这回,是问兰家军的统领。 “人找到了吗?” 第95章 魑魅魍魉 许副将面色凝重。 “属下办事不利,宫里宫外都找了遍,仍不见二小姐的身影。” 兰溪停下手中的动作,心底浮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兰家军驻扎之地找了吗?会不会是连夜赶回芙蓉镇了?” 许副将抱拳,歉声道:“属下去芙蓉镇查探过了,那便的主事者称,二小姐自从昨日进京后,便再未回过芙蓉镇。” 兰溪心底的不安,愈演愈重。 絮儿虽爱闯祸,但向来敢作敢当,躲个三五个时辰,那是性格使然,但绝不会为了躲避惩罚而人间蒸发,彻底失踪。 “宫门口的守卫呢?都查问过了吗?可否能判定絮儿是在宫内还是宫外?” 许副将表情困楚,“昨日到今日,宫门处的侍卫换了三班岗,共计五十六人,每一个都例行查问,皆说未看见二小姐。” 兰溪面色难看。 她接过凝霜递来的紫色发簪,将散乱的发尾挽成规整。 那发簪上的紫色蔷薇,在这带着冷意的晨光中,飘散出疏漠的光。 “宫人最后一次见二小姐,便是二小姐从芝兰殿出去?” “那之后,人便彻底失踪了?” 众人对视一眼,皆垂下头,不敢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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