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垂下眸子,有些不敢看她,“火就是从澄园烧起来的,我们赶到时,里头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夫人……还在里头。” 苏子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什么也想不出了,只知道往里冲去。 “苏子!”叶鸣拦住她,堂堂八尺男儿如今也红了眼,语气沙哑,“听话,里头有奇叔他们,你莫要去添乱!” “松手!我要去救我的夫人!”苏子捶打着他,使出吃奶的劲挣扎,甚至张嘴用力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手背传来钻心的疼,叶鸣紧咬牙关,用力抱住苏子,扬声道,“即便你去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又如何?”苏子松开他的手,小脸上满是泪痕,“夫人若是走了,我情愿一同跟了去!” 叶鸣一时怔住,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苏子抓住空隙,挣脱他的束缚,朝着府里奔去。 她是夫人的奴婢,生是,死也是。 “哥!” 身后传来惊呼声,谢黎犹如提线木偶般转过身子,眼神呆滞。 谢晚舟听到风声,匆匆赶来,刚下马车就瞧见了自家门前的惨状,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连晏一直守在她身边,见状连忙伸出手去,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家中怎么会失火?”谢晚舟快步走到几人跟前,眼神有些恍惚,末了,才察觉不对,“……哥,母亲呢?” 谢黎红了眼,回眸望向府中,低声道,“还在里头。” 谢晚舟眨了下眼睛,耳朵阵阵轰鸣,“里头……还在里头?” 谢黎轻轻点头,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落下。 谢晚舟愣愣望着眼前的大火,脚步下意识往前走去。 “晚舟。”连晏拦住她,眼里满是不赞同的神色,“你在此等着,我去,定能把岳母平安带出来。” 谢晚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眼泪模糊了视线。 连晏将她交给一旁的宋徽歆,低声道,“有劳二嫂。” 说罢,连晏抬步离开,孤身进了侯府。 谢晚舟想起母亲平日里的教诲,突然回过神来,望着身侧的家人,轻声道,“我们进不去澄园,在外头灭火也是好的。” “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瞧着却什么也不错。”柳梵音重重点头,将怀中的谢吟吟交给张婆子,低声道,“我们也去运水!” 谢黎颔首,将宋徽歆推到元婆婆身边,低声道,“徽歆有孕,麻烦祖母照看一二。” 元婆婆忙不迭应下,“放心,外头有我呢,你们快去救火!” 眼见家中的小辈离去,元婆婆双手合十,不住的祈祷,脸颊上挂着泪,低声道,“求各路神仙保佑,保我女儿平安……” 宋徽歆咬住下唇,望着远处清瘦高挑的身影,泪眼婆娑。 失去至亲的滋味,她不想再体验一次。 可惜不等几人将火势压的小些,门头突然倒塌,府里的屋子也塌了下来,火势蔓延,浓烟冲天。 “快,快出来!” 云恒顾不得礼节尊卑,冲到府中,将方才进去的主子都拽了出来。 掉落的木板险些砸中谢黎,若非他躲得即时,怕是也出不来了。 又一辆马车在府门前停驻,来人动作极快,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抹月白已经冲到了跟前。 眼前有白色一闪而过,谢黎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袖,扬声道,“沈济,你不能进去!” 沈济回过头来,双眼猩红,面容苍白,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哑着嗓子道了句,“松手。” 记忆里,沈济从未如此失态过。 谢黎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却是不曾松懈,咬牙道,“沈济,如今情况危急,我不能眼睁睁瞧着你再出事。” 沈济面上沉静,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谢黎的手上,冷冷说道,“松手。” 他好像只会重复这句话。 惊怒之下,谢黎再也按耐不住脾气,扯着嗓子喊道,“你莫要再添乱了,愿意为了母亲赴死的人不止你一个,如今情况,我万不能再放你进去!” 沈济只觉得眼前尽是黑暗,再无半分亮色,也看不清面前几人的模样,只一味的说着,“松手。” “沈济!你简直……” “求你了…让我去找她……” 谢黎面上一顿,愣愣望着他,眼底满是惊疑。 不等谢黎回话,只听侯府里头轰地一声,燃点已足,府中的物件自燃,火光已经变成了红色。 千钧一发之际,奇叔和左岩匆匆逃出,眼见无能为力,曾天涯也只好领着人跑了出来。 越往里去,火势越大,连晏无法靠近澄园,却遇见了一心要往火海里冲的苏子。 连晏有心要救,苏子不从,铁了心要殉主,连晏无奈,只得打晕她扛了出来。 侯府众人立在外头,唯独少了澄园的人。 沈济自知无力回天,望着焦黑的牌匾,只觉得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嘴角抽搐几下,吐出一口鲜血。 “沈济!”谢黎眼含热泪,心里痛得厉害,却不得不先扶住面前的人。 “为什么…就差一点点……明明就差一点点!”沈济几近崩溃,再也撑不住,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吼着,眼泪砸落,眼底满是绝望。
第386章 她还活着 沈济垂下头,大滴大滴眼泪砸下,落在青砖地上。 谢黎想要开口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心中的伤楚不比沈济少半分。 谢晚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面色苍白,捂着心口痛哭出声,“母亲…母亲……” 连晏扶着她,也跟着红了眼眶。 元婆婆望着侯府大门,眼神呆滞,头痛欲裂,恍惚间,她似是又回到了幼女夭折的那夜。 方许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闪过,霎那间,天旋地转。 “老夫人!” 永诚侯府门前乱作一团,皆为一人。 沈济长睫轻颤,泪水模糊了双眼,抬首望去,视线落在了连晏腰侧。 下一瞬,他突然起身,速度快到容不得谢黎反应。 沈济抽出连晏腰侧的长剑,反手横在自己颈间。 “沈济!” 他竟是想跟着方许去了。 谢黎慌张起身,朝着他的方向奔去。 连晏回过神来,飞快上前,抬手将剑打飞出去,脸色铁青,“沈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长剑落地,在沈济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谢黎冲到他身前,死死揪住他的衣领,扬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愿意抛下一切去死,可有想过我母亲愿不愿意背上你这份阴债!” 沈济红着眼望向他,眼角的泪折射出细碎的光,薄唇轻启,艰难道,“黄泉寂寞,我得去给她作伴。” 谢黎气到混身发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好好活着!” 沈济缓缓闭上眼,泪水决堤,垂下头去,不发一言。 于他身上,瞧不出半分想要活着的念头。 谢黎咬紧牙关,定定望着他,“大燕不能没有沈济,你好好活下来,就已经是给我母亲积德了。” 他熟悉沈济,这厮若是打定了主意,即便此次自戕不成,日后也定会下手。 沈济掀开眼皮,面上是谢黎从未见过的冷寒,声音低沉沙哑,“这天下,与我何干?” 沈济声音不大,仅仅能让他身边的谢黎听个真切。 “你以为我费尽心思往上爬,是想成为名臣,载入史册,流芳千古吗?” “我只是想与她并肩,想让自己配得上她罢了。” 沈济冷眼看着他,许久才张口道,“我想娶她,可她不在了。” “我只差一点点……”沈济情绪崩溃,理智不在,“我已经将那些人的罪状呈了上去,升官已是板上之钉,偏生让这场火带走了我的一切。” “你告诉我,我还活着做什么?” 谢黎望着他,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头一次见到沈济的疯魔,全然没有招架的能力。 不贪权势,不慕名利,满心满眼,只留一人。 谢晚舟哭的声嘶力竭,泪眼朦胧,恍惚之间,她好似瞧见了母亲的身影。 谢晚舟一愣,抬手擦净泪水,睁大眼睛望去,默了片刻,她才扯着嗓子喊了句,“母亲!” 这道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顺着谢晚舟的视线望去。 沈济机械般的抬头,望向远方,犹如死灰的双眸在瞧见女人的容颜后瞬间有了光。 是方许。 她还活着。 方许脸上蹭了不少灰,发髻也乱了,脸颊旁垂下两缕头发,身上背着一人,步子有些踉跄。 背上那人侧着头,双臂垂落,俨然没了意识。 众人仔细望去,瞧清了那人的模样。 是方许的贴身婢女,白及。 向来都是忠奴救主,主子救奴才的,方许还是头一个。 不光是白及,方许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 叶鸣一一望去,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澄园,竟是一人都没少。 “夫人!” 几个小伙子泪洒当场,连忙冲过去,替夫人分担,扶下白及,搀着其余的同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来。 不必去找大夫,弄云堂的掌柜一听说东家府邸失火,立马就领着医馆的人冲了过来。 见有人去救白及,方许这才松了口气,再也撑不住身子,朝着一侧歪了过去。 昏迷之前,瞧见了一抹白影朝自己跑来。 闹剧落幕,回归平静。 今夜的京城,是八卦者的狂欢,茶楼里坐满了人,只为听刘快嘴说上一遭。 刘快嘴清了清嗓子,将折扇往桌上一拍,扬声道,“各位看官,今日可不一般,京城里风云变色,算是塌了天……” “细说永诚侯府突起大火,万担水也浇不灭,府中主子系数被救,只剩主母困在院中。” “无论是府中世子,还是外嫁女儿,都跑回了家中,想尽一切办法救母,却是无果。” “就在此时,突然来了个大人物!”刘快嘴笑眯了眼睛,卖了个关子,“诸位猜猜,来人是谁?” 来茶楼听说书的多半是没亲眼瞧见过现场的人,如今被刘快嘴一卖弄,也来了兴趣,连声催促着。 “莫要让我们猜了,你且快说出来,那人是谁?” 刘快嘴哼哼一笑,扬声道,“来人正是当今尚书令,沈济沈大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沈大人?他去做什么?” “是啊,这沈大人与永诚侯府关系如此亲密吗?” “你们真是糊涂了,前一阵子还有传言称沈大人心悦永诚侯府的大少夫人呢!” 一人起了话头,在场的人瞬间想起了那个传言。 “原来如此,沈大人是去救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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