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开口说了些什么,嘴角还带着笑意。 钰安公主听了,脸上怒火更甚,正要开口就被燕王拦住。 亦泠隐隐约约听见燕王斥责她:“合灵!你这是做什么?” 接着便听不到了。 亦泠看热闹心切,不得不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去。 她身姿轻盈,穿得也淡雅,又只带了锦葵一个婢女,悄无声息地混到人群中。 团扇也带着,半遮着脸庞,自认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可不知为何,当她一站定,谢衡之就往这个方向瞥来一眼。 亦泠有一瞬的心虚,把锦葵怼到身前站着,虚虚挡住自己,只探出个圆圆的脑袋,盯着前方的动向。 怒火攻心的钰安公主自然没有注意到周遭多了一个亦泠,她把燕王假模假式的两句斥责完全当了耳边风,甚至都没看燕王一眼,直指着谢衡之说道:“你说,你把楚仁怎么样了!” 一听是这事儿,向来靠着奉承圣上得荣宠的燕王就跟聋了似的,薅着胡须,目光闪躲地往一旁坐去,缄默不言。 谢衡之也没在乎燕王的装聋作哑,他眉梢一抬,满脸坦然。 “公主在说什么?臣听不懂。” “别装了!” 钰安公主冷笑道,“那日他与你在文华殿起了争执,第二日便人间蒸发了,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谢衡之站在枫树下,绯红的落叶衬得他越发俊逸出尘,恍若林中谪仙。 “当然不是。” 许是因为谢衡之的神情实在光明磊落,又是一派玉人仙姿,钰安公主有一瞬的失神。 难道真不是…… 谢衡之见状,追问道:“公主可有证据?” 若有证据,还需亲自到这曲江再对峙? 钰安公主自然沉默不语。 谢衡之仍是恭恭敬敬地望着钰安公主,但那双狭长眼眸里盛着浅浅笑意,唇角也牵起戏谑的弧度,显然是没把这位金枝玉叶放在眼里。 “既无证据,公主为何找我要人?” 钰安公主已经涨红了脸,无处发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人群里幽幽飘来一道清亮女声——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四周霎时哗然,十几道目光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还好亦泠带了团扇,羞赧地半遮了脸。 也就没人相信是这位气质卓然的女子在说话。 而钰安公主没有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只是听到了这句话,整个人醍醐灌顶,心头怒火又狂烧起来。 是啊,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谢衡之的为人! “本宫做事何事凭过证据!”钰安公主怒喝道,“你杀了楚仁,今日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 “杀了王楚仁?” 谢衡之闻言,扬眉一笑,“他乃侯爵世子,臣可没这个胆子要他的命。” 听到这话,亦泠又没忍住,脱口便道:“那可不好说。” “……” 四下目光再次聚集过来,亦泠缩起了脑袋,像一只鹌鹑严严实实躲在锦葵身后。 钰安公主也闻声回头,但她心中急切,没心思深究,只稀里糊涂地扫一眼,又重新怒目瞪着谢衡之。 其实她见谢衡之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心头已经几近绝望。 王郎一定是死了,死无对证,谢衡之才敢如此嚣张! “你就告诉本宫——”钰安公主死死盯着谢衡之,眼里爬满了红血丝,“楚仁他究竟是死是活!” 谢衡之的目光却落在亦泠这边。 他个子极高,视线轻而易举越过锦葵看到了身后的女人。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徐徐收回目光,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轻飘飘吐出三个字。 “臣不知。” 话音刚落,亦泠又接嘴。 “那就是没了。” “……” 前两次开口,亦泠身边凑着的人就已经溜得七七八八。 这句话再一说,周遭的人霎时间跑得精光,只剩一个欲哭无泪的锦葵孤零零挡在亦泠面前。 感受到谢衡之警告的目光,亦泠甚至没敢抬起头。 一边当缩头乌龟,一边恨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 明明是来看热闹的,非要在这里煽什么风点什么火。 这下好了,谢衡之夜里不与她同床可怎么办? 正懊恼着,忽闻人群惊呼,燕王大喊着:“合灵!!!” 亦泠立即抬头,见钰安公主怒气冲天,一双杏眼要瞪裂一般,高甩长鞭朝谢衡之打去—— 四周呼喊声炸开,几乎所有护卫都冲了上去,连燕王也惊得呆坐在椅上,一口气悬到嗓子眼却吼不出来。 亦泠胆子更小,见不得血腥场面,在鞭子落下的刹那间闭上了双眼。 风过树梢,繁密的枝叶沙沙作响。 没听到想象中皮开肉绽的惨烈声响,亦泠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场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带着些许的失望。 谢衡之只是一偏头,抬手便生生握住了钰安公主的长鞭。 那只修长匀称的书生手,紧攥着九节鞭的镖头,举在耳边,迎风不动。 他罕见地收起了笑意,不说话,慢慢转回了脸,双眼沉沉看着马上的钰安公主。 周遭有落叶被吹起,飘飘荡荡,安静得落针可辨。 钰安公主的动作也僵住,仍握着长鞭不松手,死死盯着谢衡之,胸口剧烈起伏。 仿佛能听见她惊恐的心跳声。 “公主。” 谢衡之抬眼,秋风似乎也在他带着攻击性的目光中凝住,四下寂静。 “臣这张脸可打不得。” 大梁为官,容貌端正是前提。 亦泠一直就觉得,谢衡之当年高中状元,很难说没有这张脸的功劳。 “若公主定要臣交出王楚仁,臣必从命,翻遍这上京也要找到他,让公主活能见人,”冷峻的神情在话语声中消融,他噙起笑,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道,“死能见尸。” 最后这四个字的威慑意味不言而喻。 谢衡之自称不知王楚仁的踪迹,但钰安公主若再羞辱,他一定会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钰安公主惊得哑口无言,额间冒着虚汗。 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她! 看到钰安公主的反应,谢衡之心知此事已了。 手上骨节突然鼓起,臂膀一收,连带着长鞭和公主一同被拉下了马。 顷刻间,所有人都冲了上去,不论身份。 最终还是燕王的护卫最是敏捷,在钰安公主落地的前一刻接住了她。 一时人仰马翻,只有谢衡之悠悠站在原地,负手说道:“公主当心。” 钰安公主狼狈地半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向谢衡之的眼神莫可名状,说不清是痛恨更多,还是惧怕更多。 而亦泠围观了这心惊肉跳的一幕,双腿都快没了知觉。 她本以为自己是来看谢衡之的笑话的,没想到却亲眼见证了他佛口蛇心的一面。 后怕席卷而来,亦泠感觉脖子后都冒着一股凉意。 她重新举起团扇,半遮着脸,蹑手蹑脚打算开溜。 刚走出两步,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夫人,你要去哪儿?” - 钰安公主被燕王带走了。 上马车前,她仍然睁着猩红的眼睛,目光没落在谢衡之身上,神情恍惚如同失了魂。 亦泠端端正正地站在谢衡之身旁,眼观鼻鼻观心,哪儿也不敢看,什么也不敢说。 有大夫上前替谢衡之处理掌心的伤口,低声嘱咐他勿碰生水,切记忌口,以免留了疤。 也不知谢衡之有没有在听,大夫刚刚说完,他就问亦泠:“你怎么来了?” 冷不丁被问到,亦泠想了想,才说:“闲来无事,来看看风景。” 看风景。 谢衡之无声冷笑,盯着她打量许久,似乎是想看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最后却只是问道:“好看么?” 亦泠可不敢答“好看”,又不敢乱说话,生怕暴露自己撺掇钰安公主一事。 于是她避而不答,眼珠子乱转了一圈儿,看到大夫已经包扎好了谢衡之的伤口,便假惺惺问:“你伤得如何?” 特制的九节鞭,镖头尖锐无比。 谢衡之徒手接住钰安公主的力道,掌心皮开肉绽,刚刚大夫上药时都连连皱眉,她是真一眼都不看。 “右手怕是废了。” 还有这种好事? 亦泠乍一听,差点笑出声来。 可一抬头,对上谢衡之的凝视,亦泠的嘴角便撇了下去。 原来是在骗她。 亦泠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继续问:“别说这种玩笑话了,还疼吗?可是要日日换药?” 谢衡之没说话,依然只是紧盯着她。 直到看得亦泠后背发毛,他轻哂一声,收回了包扎好的右手,负手离开帷帐。 亦泠赶紧跟上去,为了追上谢衡之,她几乎是在小跑。 途径钰安公主坠马那里,亦泠心头跳了跳。 撺掇公主来找谢衡之麻烦时,她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这位金枝玉叶还差点坠马受伤,也不知道会不会怪到她头上。 思及此,亦泠惴惴不安地问:“也不知钰安公主如何了,会不会到圣上面前告状?” “我没做过的事情,即便她告到天上去,我也是清白的。” “……” 谁关心你清不清白了。 亦泠别开了脸。 片刻后,她忽然又疑惑转头,惊讶地问:“王楚仁失踪当真与你无关?” 谢衡之瞥她一眼,“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怕是全天下都这么觉得。 亦泠抿了抿嘴,没说话。 谢衡之:“我若是想要王楚仁的命,大可光明正大地给他安些莫须有的罪名,不必玩那些阴的。” 刚还讪讪的亦泠突然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惊得再次停下了脚步。 虽然他对“光明”和“阴”的理解有些独特。 但亦泠竟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哦—— 这个狗贼,当初不就是这样迫害她的未婚夫们?! 作者有话要说: 小泠的人生宗旨: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v=
第11章 来时亦泠和谢衡之分别坐了两辆马车,回程自然也不会同乘。 漫漫崎路,颠簸难行。 亦泠靠着车壁,凝神闭眼,连连皱眉。 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上了车,她才发现自己的贴身衣物已经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肌肤上,很是难受。 可惜今天出门匆忙,这马车也不够宽敞,没备着换洗衣物。 锦葵也显然吓着了,一路上精神恍惚,没注意到要拿帕子替亦泠擦擦汗。 堂堂公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文臣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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