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功法修炼起来往往比寻常功法更加困难,朝轻岫足足试了两个时辰,才让真气在少阳经中走过了一个小周天①。 朝轻岫睁开双目,她仔细体会经脉中的变化,发现《玉璇太阴经》果然与《清心诀》不大一样,后者往往需要练上半日,她才会感觉丹田内的真气有所增长,但《玉璇太阴经》仅仅是运行了一遍,她就感到自身的内息变得更加凝实。 调息片刻,朝轻岫从袖中翻出一根寸许长的铁针,手腕一动,铁针倏然飞出,擦着一只路过飞虫的边缘钉入房梁之上。 她微微点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第一,内力提升,对肢体的控制力也会提升,第二,在铁针上穿线的确会降低暗器的回收难度,尤其对于她这种连着好几个案子都没开到一本轻功秘籍的人…… 自从获得《玉璇太阴经》后,朝轻岫坐在廊下读书的时间便少了许多,碰巧近来又开始频繁下雨,李遥两人就都以为是因为天气不好,朝轻岫才改变了活动的地点。 细雨濛濛,如丝如雾,前两日才被李遥除过一次草的后院,阁中野生植物们又有了郁郁葱葱的趋势。 也因为总是下雨的缘故,坊丁还特地上门了一趟,征收了一次助役钱用来雇佣工人,并把雇来的人聚集到一块,去清除河道中的淤泥。 朝轻岫为自己付了一贯钱,至于李逸跟李遥两人,则十分积极地跑去报名——役工不但不用缴钱,还有工资可以拿,郜方府给役工开的工资不低,每天是七十文加一升米,而且不用真的干一整天,平均下来,一天需要工作三个时辰左右,而且清河街的宅邸距离河道不远,每日出行十分便利。 出门打工前,李遥先将宅邸收拾了一遍,然后才对朝轻岫道:“这两日我们白日不在宅子里,姑娘若要做什么,要是不太着急的话,且等晚间再说。” 朝轻岫感觉对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宅居人士的忧虑。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生活能力…… 李遥忧虑得对。 朝轻岫笑笑,应了声:“好。” 李遥两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家中顿时只剩朝轻岫一人,她在院中站立片刻,又将《玉璇太阴经》中的一卷拿了出来,翻开上面记载着外家功夫的那几页细看。 写在最上头的时一路掌法,名字就叫《玉璇太阴掌》,取名方式上与这份功法保持了画风方面的统一,朝轻岫没有武侠小说中的人那种扫两眼就能学会一整套武功的能力,只能一招一式慢慢练习,到今天为止,也才学会了掌法中的三招,幸好在没有各类现代娱乐项目打搅的情况下,朝轻岫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愿意一遍一遍地练习下去。 在练习《玉璇太阴掌》的过程中,朝轻岫能感觉到,只要自己招式准确,就能带动体内真气流转,她将那三招一连练了五十遍,越练越觉轻松畅快。 真气流转时,她的五感也随之提升,忽然间听到有四匹马正朝这里过来。 马蹄声疾而不乱,显然训练有素,为首那一骑骑士在宅邸前翻身下马,走到大门口站立了片刻后,才伸手叩响门扉。 朝轻岫打开大门,看到了四个身姿挺拔,年约三十来岁的陌生人,他们头戴斗笠,袖口用细绳绑起,同时穿着长靴,身上背着褡裢,坐骑上还放了箱笼,显然是出门远行的装扮。
第19章 为首那人见到朝轻岫后, 微微拱手,客气道:“方才问了人,说是这间明思堂已经被人租下了,请问可是姑娘家?” 朝轻岫同样拱手为礼, 然后道:“这间宅院的确是我所租, 之前也在院中看到一块写着‘明思堂’的石碑。” 那人沉默片刻, 道:“在下名叫颜开先,曾在此地待过一些时日。” 朝轻岫知道自己租下的宅邸曾是某个帮派的总舵, 当下猜到对方身份, 自我介绍道:“我姓朝, 名轻岫。”然后侧身让开门口的道路,微微笑道,“诸位远来是客, 先请进来说话。” 颜开先向着身边人一点头, 四人栓好马匹,跟着朝轻岫进了宅院。 朝轻岫将人引导自家异常简朴的大厅上坐下, 又把之前李遥晾好的凉茶倒给客人。 以前一直不觉得, 此刻人一多起来,朝轻岫立刻就发现,自己住的宅子在实用性跟欣赏性上同时存在着较大的缺憾。 厅上本来只放了几把造型上完全不配套的椅子, 还是李遥两人过来后, 才抽空从库房里找出了一些茶几的残骸进行组装, 除此之外,厅上什么都没有,最多只能因为打扫人还算勤奋, 能被称一句干净,整体画风就是一个大写的家徒四壁。 好在新来的四人都没对朝轻岫的待客水准提出异议。 谈话间, 朝轻岫知道他们曾是此地帮众,其中颜开先是帮内护法之一,她边上那条面庞有些像是岩石的大汉名叫关藏文,另一位神情稳重的中年女子则叫秦以善,最后那个略年轻些的名为王嘉年,前两人此前都是帮中年轻有为的分舵主。 在自拙帮散了后,颜开先就带着一些亲近的帮众离开,做起了走镖的买卖。 “明思堂曾是我们老帮主的居所,她祭日将近,过来祭拜一番。” 说到这里,颜开先神情有些黯然。 朝轻岫:“原来如此。” 与那一大片的帮会总舵建筑相比,明思堂的位置更靠外,直接就临着街道,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房子的地契会被藏在此地,如今知道是那位不知名老帮主的住处,一切就有了解释。 颜开先:“清波街附近并无旅店,姑娘家中若有空房,可否在此借居几日。” 说话时,颜开先拿了一只三两重的金锞子放在桌上,又道,“期间一应使费,皆按市价估算。” 朝轻岫道:“原来诸位是故地重游。”又道,“若不嫌弃寒舍简陋,尽管住下无妨,倒不必额外破费。”然后又提醒,“厨下备有米菜,后院有水井,只是这间宅子里空房虽然多,奈何我家中人口少,便没添置多余被褥,四位若要住下,还需自行准备。” 颜开先见朝轻岫态度坦荡,也忙道:“自然如此,足下无需为咱们额外费心。” 说话间,外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颜开先明显察觉到了外头的动静,神色有些肃然,朝轻岫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随即道:“此地偏僻清净,寻常倒是少有人来,没想到今日如此热闹。” 朝轻岫走到门口,开门后,发现这一次过来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对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做渔家打扮,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 来人同样抱拳一揖,道:“在下萧向鱼,我听说这间明思堂已经被人租下了,那人就是姑娘么?” 朝轻岫想,此地的房牙今日大约跟自己一样,正在不断遇见计划外的房客。 她客气回礼,将方才对颜开先说的话,又对萧向鱼说了一遍,然后将人请到厅上,同样替她倒了一杯茶。 萧向鱼微怔,拱了拱手,道:“颜护法,许久不见,你好。” 颜开先苦笑:“萧妹,你也好。” 她们两人相对坐下,彼此无言,萧向鱼看着手边的茶杯,希望方才那位朝姑娘能再次走过来,聊一聊天,打破房中的僵局。 可惜朝轻岫并不在此。 清波街一向安静,难得像今天一样热闹,她第三次走到门口,去迎接上门拜访的客人。 新客人名叫乐知闻,他身量修长,穿着读书人的长袍,一举一动都颇显斯文,他站在门口,客客气气地问了跟前面两人一样的问题,也得到了一样的待遇。 乐知闻走到厅中,目光先后在颜开先、关藏文还有萧向鱼身上一扫而过,他沉默片刻,躬身地向两人一揖,随后坐到下首的椅子上。 朝轻岫抬头看了眼天色。 如今时辰还不晚,她觉得既然前面来了三拨客人,那说不定还有第四拨第五拨,干脆没有去厅上跟其他人一块坐着,而是站在门口,双手笼在袖中,等着看后头还有没有人敲门。 朝轻岫猜的没错,乐知闻的确不是最后一位来客。 在他之后,又来了一位带着六扇门腰牌的人,名叫阮时风,如果说颜开先的情绪是沉郁,萧向鱼的态度里带着犹疑,乐知闻选择了安静,那阮时风看其他人的目光,就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 在阮时风坐下后,第五批,也是今日最后一批客人终于登场,为首那人名叫田长天,做江湖豪客装束,身后跟着三名脚步轻捷的随从。 田长天瞧见颜开先等人时,神情微冷,也不跟他们打招呼,直接转身向朝轻岫道:“不必倒茶,我等还要去收拾行装,暂且告退。” 朝轻岫客气颔首:“足下请便。” 感受着厅内的气氛,朝轻岫觉得让李家姐妹出门可能是一个错误——她应该跟着一块过去打工,是否赚钱还在其次,主要是可以逃避一下突如其来的社交事件…… 颜开先也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等也去收拾一二。” 她走了,跟着她来的关藏文等人自然也纷纷离座起身,乐知闻还有萧向鱼又坐了半盏茶功夫便接连起身跑路,到了最后,厅内只剩阮时风一人。 阮时风腰间佩着六扇门的制式弯刀,一瞧就知道不大好惹,她看了朝轻岫一会,道:“数年没有回来,未曾想到此地已经有了新主人。” 朝轻岫:“在下只是暂时寓居于此,不敢当‘主人’二字。” 阮时风:“清波街位置偏僻,姑娘为何会选在此处安居?” 朝轻岫实言相告:“在下囊中羞涩,只求能有片瓦遮身,何况此处甚是清幽,正好修身养性。” 从房屋的装修情况以及家具的简朴程度看,她这句“囊中羞涩”绝没有添加丝毫水分。 阮时风笑了一下:“姑娘年纪轻轻,就要修身养性么?”不待朝轻岫说话,接着道,“我来时曾问过房牙,明思堂闲置多年,一直无人租住,姑娘是第一位。” 朝轻岫:“诸位是因为此地被人占据,所以才过来一探究竟?” 阮时风微露讶色,随后摇头:“并无此事,只是如今快到我们老帮主的忌辰,所以才回来看看。”然后道,“我虽觉得回来的人不会只有自己,却没料到他们会来得这般整齐。” 朝轻岫垂目看着茶盏,然后道:“诸位是第一次回来么?” 阮时风点头。 朝轻岫:“如今既然我恰好住在此地,那便多问一句,今年与往年相比,是否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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