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云淡风轻, 这一笑,动了旁边云起衍的心弦。 他从不知道,这样一个浅浅的微笑,竟能让他在此刻如此安心。 他的颜儿, 看着娇小柔弱的颜儿, 从来都不柔弱, 明明他才是天子,是她一辈子可以依靠的人, 可这一刻,他竟第一次体会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莫名的安心。 够了, 足够了, 此刻,就是让他与全天下为敌,他也毫不犹豫! 高舒颜没有注意到身边投来的炙热目光,顺着方才的话,也不兜圈子,径直道, “原来魏氏当政的时候,是古大人站出来替天下百姓发声!” “是古大人不惧强权,在那暗无天日的十几年当中,回回不畏生死,不计得失,为天下而谏言!” “也是古大人为保云氏血脉,出钱出力,绞尽脑汁!将生死置之度外!十几年间悉心呵护、关怀、照料云氏宗亲!” “还是古大人!跟随陛下起兵擒贼!铲除魏氏一族,匡扶云氏江山!” “更是古大人,日日为陛下分忧!治理水患、疏通河道,捐银献策,安定天下、造福百姓!” 古青松越听心里越慌,这些明明都不是他做的, 面对皇后的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他明显没了方才死谏的气势,没地乱了阵脚, “我、我没有…” 高舒颜冷哼一声,“古大人这般义愤填膺,本宫还以为这些都是你做的呢!” 古青松脸色骤变,不好!落入了她的圈套了! 只可惜高舒颜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既然都没做过,本宫倒是想不明白,古大人又是从何而来的底气,敢这般对陛下!这般对待上司!” “古大人口口声声天下、社稷、百姓!但本宫问你,天下蒙羞、百姓受苦的时候,你在哪里?” 高舒颜当然知道他在哪里,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 她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来之前她都调查好了,那个时候,这位‘正直无畏’的古大人,正躲在家里和夫人含饴弄孙、避世自保呢! “本宫就不问你陛下了,本宫只问你,魏氏一族屠杀云氏宗亲的时候,你又何曾像刘太医保护陛下一般,保护云氏宗亲?哪怕你为他们说过一句话,就一句!” 说到这儿,高舒颜不禁冷笑道, “这十几年,云氏宗亲越来越少,与陛下同辈之人屈指可数,高祖嫡系一脉只剩下不到十人,其中还不乏年迈病重的,” “反观古大人你,倒是大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落得个儿孙满堂!” “本宫到是要问问你,这样的情形,你又有何颜面面对先帝!见了他老人家,你可有话要说!” 第309章 夜话 古青松的脸色逐渐变得扭曲、难堪,方才的气势早已不复存在。 只可惜,高舒颜已经不打算再放过他。 原本她还对参政这件事有些排斥,可今日这么一闹,她不怕了,心中那团火焰又烧了起来! 她要好好地替云起衍守着这万里江山,她要和他并肩而立,她要让这些沽名钓誉之辈都滚出朝堂!让他放心地去做他想做的事! “陛下仁善爱民,又爱才惜才,登基后好心将你请回朝堂,可你面对陛下的善待和大恩又做了什么?” “以上本宫说的这些,但凡你做过一件,哪怕努力过一次,本宫都敬你是位有骨气的朝臣!” “可你不仅什么都没做,成日里还仗着三朝元老的身份自持贵重,屡次顶撞陛下,阻止陛下的千秋大业!完全不顾陛下的知遇之恩!” “三朝元老?” 高舒颜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中放出致命的寒光,凌厉地投向古青松的命门, “本宫竟不知,前两朝当缩头乌龟的人也配得了这个称呼!” “这天下,从来没有活得久,就能提升官职的事!若真如此,你要是再活个几十年,这天下岂不是得由你来做!” “沽名钓誉、欺主至此!本宫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太极殿之上!” 一片寂静。 不知是谁的呼吸声小心翼翼。 朝臣们从来不知,皇后娘娘是这样一位人物。 也是他们想得太少,有道是虎父无犬子,高相那样一位厉害角色,又怎么会有弱下来的女儿呢? 单看高敬衡的作风就知道了,更何况,陛下也是在高府养出来的呢! 将想说的都说了出来,高舒颜只觉得,之前胸口堵着的大石头没了,就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既然云起衍不能背负这个罪名,那么就由她来吧! 谁让他们夫妻一体呢! 只是这还不是该庆祝的时候,高舒颜一双杏眼死死盯着古青松,直到云起衍的大手将她一直紧握着的柔荑包裹起来,那种温暖的力量,顷刻间让她安定了许多。 “噗——” 正当帝后二人深情对视之际,古青松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即跌坐在地上! “古大人!古大人!” 平日与他交好的大臣们赶紧冲上前去查看,抱着古青松使劲儿晃了半天,古青松才缓缓挣开双眼,只是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 “古大人,您说什么?” 年轻的御史们仔细地听了一阵儿,才听明白,古青松说的是, “我有罪!我有罪…” 一时间,竟然还有人在偷偷抹泪。 云起衍冷冷道, “既然古大人身子不适,就不要在朝堂勉强了,回家好生将养吧,” “来人,传朕旨意,命御医住到古大人府上为他诊治,直至古大人身子好转!” 古青松闻言还想要挣扎着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力不从心,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由得侍卫将他抬了出去。 在新帝面前叱咤了近两年的古御史,大闹了一段时间后,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在场的文武百官无不心下唏嘘。 云起衍扫视着底下心思各异的大臣们,沉声道, “朕再问一遍,” “西北开战在即,朕要御驾亲征,朝堂之上,由高相皇后辅政,慎郡王监国,诸位臣工可有异议?” 虽是问句,可帝王之气犹如一层巨大的威压向跪着的大臣们扑面而去,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陛下圣明!皇后娘娘千岁!” 五日后,看着满满十车的物资,云起衍哭笑不得, “朕的好颜儿,知道的是朕要出征,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要搬家呢!” 高舒颜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知道装了这么多东西有些夸张,可她就是不放心, “西北苦寒,臣妾想着,多装一些东西,到那儿能用得着。” 云起衍温柔一笑,将她搂在怀里,又忍不住抬手覆上她隆起的肚子。 “颜儿的心意,朕都明白的,” “只是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要轻车简从,以快为先,若是慢了,失了先机,可就不美了。” 高舒颜了然地点了点头,面上难掩失落。 道理她都懂,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冰冷的刀枪可不会因为你是天子就会绕着你跑。 她没办法跟在他身边,总想要在其他地方帮他做些什么。 云起衍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极了。 “颜儿,你已经帮朕做了太多太多了,你帮朕守着天下,还给朕孕育了子嗣!又你在后方替朕坐镇,朕在前面才能如此安心!” 高舒颜心中稍稍好受一些,但还是抬眼看向他,轻声问道,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云起衍又将她搂得紧了一点,企图用这种方式给她一些安慰,但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了她和孩子。 “天底下没有比你更能干的女子了!有你在,就是朕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也是朕这一辈子的幸运!” “你放心,你只管安心养胎,朕会尽量赶在你生产之前回来!” 高舒颜这下心里平和多了,她依偎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这样的心跳声让她莫名的踏实,她知道,他说过的,就不会食言。 他,从没有骗过她。 “对了!”云起衍忽然道, “朕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 云起衍促狭一笑,原本俊朗的容颜显得更加英俊。 “你在此稍稍等朕一下!” 高舒颜闻言有些好奇,直起身子目光跟随着他。 看着他出去,径直去了最近办公的侧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匣子。 看着他一脸兴奋地将东西捧给她,高舒颜的好奇心都快要溢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包装的这样精美?” 正要打开,却被云起衍轻柔地按住了双手, 只见他一脸神秘地道, “现在先等等,等明日朕走后,再打开!” 高舒颜心里更加痒痒了, “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云起衍再也不多说一个字,将盒子递给语安收好,然后将她抱在床上,像是哄孩子一般,给她讲故事听。 第310章 大军出征 高舒颜原本还满是好奇呢,这会儿被他这么一搞,又笑道, “陛下这是哄臣妾,还是哄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云起衍温柔地笑道, “一起哄!” “朕将他也哄睡着,他晚上就不会调皮欺负他的母亲了。” 高舒颜心里一暖。 她知道的,云起衍这是害怕她今晚睡不着,而她也乐得配合。 她总要让他放心的出征,心无旁骛,才能尽快凯旋。 入夜,万籁俱静。 云起衍感受到了怀里的人儿均匀的呼吸,心里百感交集。 若不是逼不得已,他是决计不愿意离开她半步的。 凑近闻了闻她的发香,是她最喜欢的桂花味道。 温柔的月光洒在她的侧脸,静谧又美丽。 这就是他想要一辈子守护的人! 只要看到她、感受到她,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千般不愿、万般不舍,总要下这个决心。 边境之患不除,百姓就永无宁日,她和孩子也会跟着操心! 他要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 这样艰难的事,他绝不会留给下一代! 低头又看到她的羽睫微微闪动,应该是做梦了。 心头一软,忍不住将唇轻轻印在她光洁的额头。 在云起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高舒颜缓缓睁开双眼, 再有几个时辰,他就要出征,她又怎么能睡得着呢? 她贪恋他给的美好,恨不得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就在此刻停住。 但身为妻子,她又怎能不会明白他的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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