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身乌黑沉沉的劲装,给人压迫感十足,只单手捞着她,却并未将她扶起。 甚至俯低了身子逼近,眉峰微挑,望着她的眼底尽是狭促,语气中也满是调侃。 “还当尤姑娘有何高明手段…… 若仅是方才那般,想撩获人心,狐媚天下……恐难于登天。”
第十九章 “还当尤姑娘有何高明手段…… 若仅是方才那般,想撩获人心,狐媚天下……恐难于登天。” 尤妲窈瞳孔震动,呼吸微窒,她仰头望着绚烂春光下的那张脸,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这分明是她安排给赵琅的桥段,怎得阴差阳错,对象换成了恩公? 且恩公怎知她要撩获人心,狐媚天下? 尤妲窈反应过来后,立马从怀中挣扎站起身,恨不得地上裂了条缝,让她能立马钻进去。 聪慧如她,自然猜到恩公已瞧见了她方才拜狐仙那一幕。 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为情,毕竟世间皆要求女子不可逾矩,守身如玉,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决意玩弄人心,施展手段去取悦男人,这落在恩人眼中,只怕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另类妖孽。 可既然决意走这条路,就必要做好心理准备,被旁人冷眼指摘。 恩公若是觉得她不正经,那也应该只是第一个,但绝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若是真这么在乎他人的目光,蜷缩着伸展不开手脚,那岂能成事? 尤妲窈强按下心中的羞耻,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紧而绷直了身子,干脆先给他扣了顶帽子,抿唇轻道了句, “恩人听人墙角,恐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虽早就看出她身上有些带刺的荆棘,可李淮泽明白,那些刺都是对外的。 对他这个恩人,她从来都是姿态低微,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她言语中流露出些许锋芒来。 在宫廷中,她若敢这么说话,只怕早就被禁卫军拖走,将头砍了八百遍。 可李淮泽却并未觉得不满,毕竟谁会将奶猫亮出的爪子当回事儿呢? 且他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并不觉得尤妲窈此举有何不妥。 毕竟自小在后宫长大,见过不少后宫嫔妃争奇斗艳,她们为了争夺帝王宠爱,为了当上皇后,为了皇储之位,那可是什么狠辣手段都能使出来,莫说狐媚此等小事,谋财害命,利用母家舞权弄势……这诸多种种的奸谋简直是手到擒来。 且帝王心术,本就更冰冷无情。 只要能拿到结果就好,至于过程如何,他并不太过细究。 她如今想要勾诱男人,无非是想为自己寻个可靠依附,想要从这桩丑闻中完全抽身罢了,李淮泽表示很理解。 只是,这尤大姑娘表现得……也实在是太差强人意了些。 他方才特意跟过来,原本是抱着些期待,想要看好戏上演,谁知她竟就这般轻飘飘让赵琅离开了?这无疑就像是高潮迭起的折子戏,在鼓点越来越密集时,台上演员忽然谢幕退场,简直让人觉得扫兴极了。 以她这样的道行,只怕等到猴年马月,估计也不能得偿所愿。 索性方才将公事已办妥了,李淮泽面对这个想耍狐媚子手段的新手,倒也乐意指点一番。 他蹙着眉头,将眼前的女子上下打量一通, “你这身衣裳,倒不像出来勾引郎君的狐媚,反而像要从此剃发修行,常伴青灯古佛。” 恩人非但没有指责她行径不洁,反而开始对她的穿着指手画脚了? 今日到底是与表姐来寺庙礼佛,若是穿得太过艳丽反而惹人注目和疑心,所以她只穿了见淡绿的宽袖交领上衣,浅白浮纹马面裙,缀以银钗,略施粉黛而已。 尤妲窈有些不明,追问了一句, “这么穿……有何不妥么?” “尤姑娘理应看过话本? 风流尼遇俊王爷,俊俏尼姑会书生,诸如此类的?” 尤妲窈懵然点了点头,她倒也看过些谈情说爱的话本,可一时想不明白它们与这身衣裳,又能扯上些什么干系。 “既将相会地点挑在寺庙此等古朴庄圣之地,那衣着便不能太普通随意,否则与寻常香客没有区别,根本就不能让人有记忆点。” 还有这样的说法与讲究么? 尤妲窈脸上的疑惑更甚,“那……那应该怎么穿?” “越是此等肃穆的地方,越是要穿得香艳无极,如此才用极强烈的反差吸引眼球。 取经的高僧唐三藏,要用最美艳绝伦的女妖去勾诱,便是这个道理。那些话本子里头是如何写的?万字纹袈裟披身,盖在下头的是薄如蝉翼的蚕丝……此等禁忌感,才能让人见之难忘,入神嗜魂。” 这些话显然远超过男女之间的界限。 若是换个男人讲,尤妲窈必会觉得此人放浪不正经,可被恩人这般神情淡漠,一本正经说出来,她心中竟有种……受教了的感觉? 这些话说得确有些道理。 尤妲窈甚至开始顺着这是思路想, “那…那我应该身披件素白的薄氅?里头穿套衣不遮体的艳衣?这,这如何使得?风一吹,只怕不知赵琅,其余人只怕都瞧见了,我还不至于能这么豁得出去……” “又错。” 李淮泽冷觑了她一样,仿若在看块朽木,“话本是话本,实际是实际,必要学会举一反三才是。现如今众人本就视你为狐媚祸水,你若再穿着暴*露,行为出格,岂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做实了传言?只怕那赵琅愈发远远瞧见你都避之不及,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那怎么办?” “寺庙香客众多,人员冗杂,本就不是能施展狐媚子手段的好地方。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挑错地方了。” 尤妲窈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开始觉得为难, “可不在寺庙又在哪儿呢?探花郎实在太过抢手,无论在哪儿,周围的女眷都只多不少,我只怕挤都挤不进去。” 虽说她这狐媚手段还不够纯熟,可压根就没有能容她施展的空间。 正在尤妲窈焦头烂额之际,在恩公的示意下,他身后的随从上前几步,递上来张帖子。 “五日后赵琅要在仙客来会客。 我正好在隔壁也定了桌席面,可现下有事去不了,便赠给你助一臂之力吧。”
第二十章 仙客来乃京中最繁华的酒楼,是京中勋贵们请客摆宴的首选,每逢年节时,往往需要至少提前一月预定,而眼前这张烫金的帖子,是仙客来中规格最高,最难预定的天字号雅间。 仙客来各个雅间等级森严,天字号更是只有提前报备过的贵客才能出入,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这不比寺庙行事方便得多? 若真能在仙客来碰见赵琅,她略施小计,说不定真能让他青睐有加! 那张描了金边的精致帖子,在绚烂春阳下格外刺眼。 尤妲窈看得眼馋,却不敢伸手去接这份厚礼,毕竟她现在寄住在舅父家,身无分文,而仙客来天子号的雅间却是一席千金,哪怕是倒卖出去,也有许多人愿意重金求购。 “脸皮这么薄,还想魅惑人心? 罢了,当我多事。” 正在犹豫之际,恩公好似等得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立马就要让人收回拜帖,尤妲窈见状,干脆心一横,朝前走了几步,伸手接过了那张帖子。 “小女已欠了恩公多次,左右也不差这一回。” 尤妲窈屈膝转手,道了个谢礼。 她眼中垫脚伸手都够不着的天字号入场券 在李淮泽眼中,甚至都不如张白纸。 他微颔了颔首,如同对下属布置任务般道, “那赵琅瞧着对你并不排斥。 你好好钻研钻研,使出十二分的气力应对,未必就不能将他拿下。” 之前的两次碰面,恩人都少言寡语。 这还是尤妲窈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他非但没有如想象中嫌恶他,且还这么出谋划策,这般费心费力一而再再二三襄助,不禁让她心生好奇……这神出鬼没的恩人到底是谁?莫非真如舅父说揣摩得那样,是舅父相熟的旧相识? 好像也只有如此,才能说得通了。 以往恩公不说,尤妲窈也不敢多问。 可或是二人打了几次交道,她胆子也变得略微大了些,只试探着问道, “恩人可是因为舅父的原因,所以才对我多番照拂?” 和忠毅侯又有何关系? 不过是脑中的那根弦,精神在诡谲多变的朝堂党争中紧绷久了,正好瞧她比旁的女子多几分有趣,想要瞧瞧她能顺着狐媚这条路走多远,寻些别致的乐子罢了。 只是这些心思,却不必让她知道。 李淮泽似是而非道了句,“忠毅侯军功至伟,他的家眷自也应该照拂。” 此言无异于做实了尤妲窈心中的想法。 可恩人这浑身的上位者气质,透露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俨然不像是如舅父般苦出身,定然不是从军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那估摸着便是舅父起势后,识得的某个世家大族的子弟? 李淮泽并不知,也混不在意她心中的猜疑。 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便扭身朝来时的方向离去了。 尤妲窈仔细将那张拜帖收在袖中,也忽觉到了与楚潇潇汇合的时间,便带着阿红往寺庙门口赶去,通天寺离京城不算不得近,此时又正值午膳时分,许多香客都留在了寺中与僧人同吃斋饭,可有前车之鉴,毛韵娘担心她们二人再出好歹,所以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让她们早些回来。 寺庙门口也早就侯了许多返程的香客,尤妲窈一眼就望见了站在车架前等候的楚潇潇。 她虽因此次对赵琅扑了个空,可内心倒也不觉得非常沮丧,主动关心问道, “表姐逛了大半天,可累了吧?寺中的诸多景点中,最喜欢的是哪里啊?” 楚潇潇以往总是精力旺盛,今日看上去有些恹恹的,只略略答了几句就结束了交谈,姐妹二人先后踩着踏凳上了车架,坐定之后她轻笑了句“逛得有些乏累”,然后就斜斜倚着车壁小憩。 回去路途遥远,需要整整两个时辰。 尤妲窈觉得肚饿,先是喝了几口早就备着的小麦茶,然后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紧而眸光顺着被风吹得翻腾,望向车外飞快向后掠的景色,心中不禁开始为狐媚事业担心起来。 她现在住在舅父家,虽受庇佑,却无形中形成了种掣肘。 就比如说五日后,她若想要如愿去仙客来,那必定要通报舅母一声,且为了不让她一人在外头出差错,表姐也必然会相伴她左右,若真如此,首先她们就要过问这张拜帖的来历,其次她顾及颇多的情况下,也无法更好应对赵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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