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泽凝神听罢,当即下了定论。 “你表姐若是当真信了马文俊的鬼话,那便是蠢到没边。 什么怕不合群,什么被人架着去的,什么歌姬太过主动了……通通都是借口。堂堂一个大男人,若他自个儿不愿意,当真还能有人能强迫他么?这点拒绝的魄力都没有,哪里能值得托付终生?” “且马文俊肯定不止去过一次,只不过是这次留下了证据,被发现揭穿了而已。 兵士一旦沾上妓*瘾轻易摆脱不掉的,他之所以那般辩解,便是想要仗着二人多年的情分,哄骗得你表姐先拜堂成亲罢了。” 尤妲窈眼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愈发焦灼, “那怎么办?表姐如今确是拿不定主意,莫非就要眼睁睁看着马文俊得逞不成? 若是现在及时止损退婚还好,可若是当真要闹到和离那一步,于潇表姐来说无异是上刀山滚了一遭。” “任由伤口藏着捂着,情况只会越来越糟,非得划个口子流脓,挤出坏血来,方能痊愈得了。她不是还对马文俊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么?帮她戳破便是。” 若能有证据证明马文俊人品不端,让楚潇潇看清他的为人,那按照她的性子,饶是再舍不得也绝不会再留恋了! 尤妲窈心中燃起丝希望,上前带着略微急切的意味,伸出指尖扯着李淮泽的袖袍,轻摇了摇, “表姐她现在还不想要舅父舅母知道此事,现在能帮她调查的,便也只有我们了。 表哥,我知你最是神通广大,又是个心善慈悲之人,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潇表姐跳入火坑的,对吧?” 嚯。 一旦有求于人,便又开始发动狐媚技能了? 李淮泽唇角微勾,可面上却冷峻着,手臂一摆,将袖袍由她指尖抽出, “……这招对赵琅萧勐或是有用,在我这儿却是无用的。 且你也不看看方才那楚潇潇是如何对我的?先是质疑我的身份,然后又怀疑我图谋不轨,我犯得着上赶子帮她么?” 苍天啊。 男人的心眼都这么小么?瞧着只和米粒那么一丁点差不多。 这关键时刻,竟还记起仇来了? 眼见撒娇不管用。 尤妲窈契而不舍,开始使用美食攻势,眸光晶亮道, “上次表哥说想吃春笋,我晚上给表哥做道春笋熏肉如何? 用新鲜嫩黄的笋尖,配上湘西山林中特制熏出来的上好五花肉,薄切到肥瘦均匀晶莹剔透,配上绿色的蒜叶苗,与红色的辣椒粉炒和均匀……那滋味…必能下三碗饭!” 果然。 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必要抓住男人的胃。 被她这么一形容,李淮泽冷峻的神色逐渐松动,甚至喉头滚了滚,忽就觉得馋了,略微沉默一阵后,终于淡漠着道了句, “罢,看在你的面上,就帮她一次。 唯有一点……” 尤妲窈忙不迭问, “子润哥哥只管说。” “再加一道蔬翠芙蓉荟。” * * 忠毅侯府。 自从楚潇潇那日从京郊大营回来之后,现已整整三天都茶饭不思了,今日也是,小厨房端来的膳食竟是一口都没动,原封不动退了回去,婢女芳荷极其担心,想着若是实在不行,只有去小花枝巷走一趟,请尤大姑娘来劝上一劝。 正准备要出门,谁知门房派人来通传,只道尤妲窈的婢女阿红有话禀告。 楚潇潇半瘫在个软枕上,神情有些恹恹的,挥手示意让芳荷将人请了请来。 阿红踏入房中,先是依着规矩请了个安,紧而道了句, “春日正好,明日巳时一刻,我家姑娘想邀您出门去踏青哩。” 楚潇潇因着心头压着大石,原也是不想去的,可她知窈儿向来是个不爱出门的,难得相邀,也不想拂了她的心意,便也点头应承了下来。 翌日,巳时一刻一到,一辆车驾缓缓由小花枝巷驶出,先是前往葭菉巷接上了楚潇潇,然后朝京城的西北方向驶去,姐妹相见先是道了几句家常,可楚潇潇兴致还是不太高,便靠着车壁小憩了会儿,再睁眼时,心中隐约觉得不对,疑惑着咦了一声, “咱们不是要去明湖踏青么?这可不是去明湖的方向…” 尤妲窈轻拍了拍她的手, “咱不去明湖,去斜香巷。” 斜香巷与葭菉巷比起来,那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住之人大多是些在码头上做苦力的,且还有些外来的流民,混杂着暗娼艺妓……总之鱼龙混杂,世家大族的勋贵们是绝不会踏足此地了。 楚潇潇只觉讶异, “去那儿做什么?” 话正说着,车架顿停,已经到地儿了。 尤妲窈抿了抿唇,事已至此,她只能狠心推波助澜一把,将残酷的真相展露在表姐面前。 “潇表姐,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些话,或都是在你意料之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自你那日同我说了那件事儿后,我便一直挂心,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夜里都辗转难眠,所以就暗自命人将马文俊彻查了一番…… 谁知不仅查出他经常与人结伴共逛青楼,且还打着忠毅侯府未来女婿的幌子四处敛财,所借的白银已不止下万两,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早在两年前他在衢州军营时,他就给个妓子赎了身,饶是现在调任到京中也舍不得脱手,甚至将那女子一同带了过来,安置在了斜香巷的这处宅邸……” 尤妲窈伸出葱白的指尖,指向前方巷口处那户挂着灯笼的门户, “呐……就是眼前的那户人家。” 仿若一道晴天霹雳,当头劈下。 楚潇潇蓦然觉得浑身都僵直,木到眸光都有些涣散,或是早有所感,她的反应倒也并没有特别激烈,只懵然喃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呢?” “……你道他去青楼我信,你道他敛财或也有可能,可…可他怎么会在外头与个妓子勾连了两年呢?那可是整整两年,这两年间他待我也从来都是关怀备至的,每逢年节书信礼品也从未少过,去岁我生辰,他甚至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了个块半人高的东海红珊瑚琉璃树…… 窈儿,莫非那些在意与偏爱,统统都是装出来的么?不…不会的,我不相信……” 尤妲窈委实担心此事对她打击会太大,可若是再任由她逃避现实下去,只怕将来会覆水难收,终究咬了咬牙狠心道, “是!都是他装的!都是他骗你的! 你现在还不明白么?” “他与你话不投机时,扭头就与旁人你侬我侬相谈甚欢,你为他牵肠挂肚时,那妓子正抹黑了肤色贴了胡子,装作下属在军帐中与他日夜肌肤相亲…也就是他忌惮忠毅侯府的权势,将这些事情做得太过隐秘,所以才能瞒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你! 事已至此,表姐难道还不明白么?你真的要一头脑热,嫁给个这样的人?他当真配得上你的一片情深?” 这些话犹如一记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楚潇潇的胸口上。 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只定定望着那扇门,眸底翻涌着滔天的焰火,恨意尽显。 “姐姐若不死心,大可进门去瞧一瞧。 此时此刻,那马文俊就与那妓子在里头,不知如何如胶似漆琴瑟和鸣!”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楚潇潇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或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或期盼着会有一丝例外,她并未犹豫太久,就撩起裙摆起身,由芳荷搀扶着踏下石阶,一步步缓缓朝位于巷口处的那间宅子走去。
第五十二章 巷口的那间寻常民宅前,两个已然褪色的灯笼,随风飘摇晃荡。 楚潇潇的心,此刻也随着那灯笼般没了着落。 她方才听尤妲窈说了那么许多,心中委实气愤不已,可当人真正站在这扇夯实的门前,忽又没有了揭开这块遮羞布的勇气,她先是噙泪默了几瞬,紧而生生咽下喉头的酸楚,直到心情平复了些,才指尖攥拳,杏目微沉,朝跟在身侧护卫安全的府兵冷道了句, “砸门。” 府兵们奉命行事,齐齐朝那木门撞去,发出的动静震天响,引得路人驻足停留,投来惊诧及好奇的目光。 阿红瞧着有些心惊胆颤,面上带了些紧张的神色,朝站在身前的主子问道, “这动静闹得这般大…表姑娘气急攻心之下,不会闹出人命吧?” 阿红与尤妲窈是一根藤上的秧。 主子是家中庶女,苦水中泡大的,阿红自小跟在她身侧忍气吞声惯了,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表小姐确是不同,作为忠毅侯嫡女,家世高门第好,又得父母疼爱兄长爱护,那是蜜罐中养出来的,确是有骄纵蛮横的资本,这私闯民宅的大罪说犯也就犯了,可怕就怕表姑娘入内之后,若是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一剑将那马文俊与那妓子砍杀当场,那又该如何是好? 眼见阿红神色惴惴,尤妲窈望着前方巷口喧闹的场面,神色却一如往常般沉静。 “潇潇表姐并非那般意气用事之人。” 此话音刚落,就听得前方哐啷一声巨响,那木门终被忠毅侯府的随从们砸出个豁口来,由外朝内全部敞开,楚潇潇率先而入,一众婢仆亦步亦趋紧随其后,阿红抱着也要上前给表姑娘撑撑场子的想法,不由自主也要跟上前去,却被身前之人拦住了去路。 “此乃表姐私事,我瞒着她暗自调查冯得才已是越界,现下还是莫要跟去,让表姐自己处理吧。” 尤妲窈垂下眼睫,不知想起了些什么往事,神情中略微带了些洞察人性的凄冷怅然, “人这一生,难免有些极其狼狈不堪之时,是不想要有人在旁围观的。” 这头。 楚潇潇提起裙摆,带了丝不管不顾的意味,莽头就冲入了这间宅院当中,院中自也是有些看家护院的,听到动静想要上前查看,却还未曾来得及反应,就被忠毅侯府的人全部都按趴在了地上,丝毫动弹不得,一个个鬼哭狼嚎起来。 这宅院由外头看瞧着平平无奇,可内里却大有乾坤,装潢得俨然比寻常的小官之家都还要更精致,确是不失为一处金屋藏娇的好地段,楚潇潇上下打量一番,气愤之余心中愈发生了几分凄然,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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