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慈宁宫那边都折腾好几天了,太后也给后宫妃嫔开了好几个早会,都不见有人求见。 明明同住乾清宫,一个住正殿,一个住偏殿,每天因为太子都能见上几面,可就是谁都不说正事。 眼瞧着钮祜禄家的三姑娘都进了宫,皇上再不出面,心上的姑娘就要被太皇太后指婚到钮祜禄家,嫁给那个小病秧子了。 梁九功都替皇上着急,可皇上仍旧作壁上观,只不过这几日爱动肝火,看谁都不顺眼,乾清宫的差事越发难办。 此时皇上正在练字,练完楷书练行书,练完行书练瘦金,就快把一个静字写出花来的时候,顾问行进来禀报:“皇上,赫舍里女官求见。” 正在屏息凝神装家具的梁九功默默擦了一把汗,心说终于有人绷不住了,要是再绷下去,皇上没事,他恐怕要断了。 “人呢?”皇上用瘦金体写完一个静字才问,头都没抬。 顾问行:“……”求见皇上不得提前预约吗? 约上了才能见,一切以皇上的时间为准。 “人、人在偏殿,奴才这就……”顾问行直接被皇上问懵了,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顾问行最近治好了脸,也得了一些露面讨巧的差事,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梁九功真不想抢他的功劳,奈何同行不给力,总是体会不到皇上的心情。 “皇上,眼看就要用晚膳了,不如传太子和赫舍里女官过来陪您用膳?”梁九功给顾问行偷偷使眼色,见同行更懵了,只得自己上。 康熙这会儿又写完了一个静字,搁下笔说:“也好。” 梁九功眼珠一转,又问:“皇上,今天御膳房有烤羊腿,让赫舍里女官陪您喝两盅?” 最后一个静字写得最好,很有瘦金体的气韵,康熙满意地看着这个字:“她是个有量的,爱喝烧酒,上最烈的玉泉酒。” 梁九功应是,心领神会,便是赫舍里女官不情愿,皇上恐怕也要办正事了。 晚膳摆好,郝如月领着太子走进暖阁,太子不是第一回 陪皇上用膳,却是第一回在暖阁的炕上吃。 郝如月也不是第一回 陪皇上用膳,却是第一回没穿官服,脱去棉斗篷,里面破天荒穿了一身粉白色百蝶穿花的旗装。 几年过去,头发也长了,今日没梳蒙古的辫子头,而是自梳了小两把头,头上难得戴着珠花,插着步摇。 原主身材极好,四肢纤纤,腰细如柳,可该长肉的地方也是半点不含糊,白幼瘦只占白瘦。 粉白色百蝶穿花旗装,配上清宫特有的花盆底,走起路来好似风摆柳。 即便自带一段风流,头上的赤金海棠花步摇只是轻晃,豆儿大的翡翠耳坠也只是轻晃,在灯烛映照之下,显得清贵又矜持,雍容而不俗气。 脸上略施粉黛,薄点胭脂,更衬得肌肤瓷白细腻。 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弯腰给太子脱靴时,尽显曲线玲珑。最喜抬手时腕间那抹碧色,细看正是初见那日,太皇太后赏给她的翡翠镯。 仲春四月,海誓山盟,往事如烟,在眼圈掠过。 索性人没变,心也没变。 “你今日……好像不同了?”康熙将太子抱坐在身边,当着满屋子服侍的,毫不避讳地打量郝如月,眸中流露出惊艳之色。 郝如月抚过鬓边,巧笑嫣然:“宫里的人都称臣一声姑姑,早就该自梳了。” 宫里的姑姑一辈子不嫁人,可到了年纪便要将头发自己梳成妇人的模样。 “你这样很好,可你不是姑姑,你是朕的……御前女官。”康熙始终注视着郝如月的一举一动,看不够似的。 这顿晚膳摆得有些迟,平日这个时辰太子都吃饱了:“汗阿玛,小姨,我饿了。” 话音未落,小肚子传出咕噜噜一串响,把康熙和郝如月都逗乐了。 屋中旖旎之气散去,很快进入食不言阶段。太子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康熙将太子抱着哄睡了才交给乳母,郝如月吩咐乳母将太子抱回偏殿睡。 等乳母将太子抱回走,差不多安置好了,康熙才想起什么似的:“今日保成该随朕睡。” 太子被乳母抱走,便有宫人往屋里搬酒,郝如月望着身后炕上整整齐齐摆放的四坛烈酒,抬眸看康熙:“等会儿皇上醉了,如何照顾太子?” 说着取过一坛,也不往酒壶里倒,直接倒入青花瓷大酒杯中,将其中一杯推给康熙,自己举起面前的酒杯:“臣敬皇上。” 康熙也举起酒杯:“今夜一醉方休。” 说是一醉方休,皇上却不许郝如月喝醉,只喝到微醺的时候便将人抱起,轻轻放在了龙床上。 今日郝如月求见,很快便得到了回音,让她带着太子去陪皇上用晚膳。 她求的人是顾问行,来回话的却是梁九功,梁九功意味深长地说:“赫舍里女官,皇上还在批阅奏折,恐怕要晚些摆膳,该准备的您先准备着。”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于是郝如月将太子交给乳母,让她先喂太子吃点水果垫垫肚子,自己则跑到浴房焚香沐浴。 “皇上,臣想洗个澡。”其实她已经洗过澡了,可这会儿躺在龙床上,心里忽然有些紧张。 说来好笑,郝如月并非白纸一张,她的初夜留在了美国。 那个男人是她在华尔街工作时的顶头上司,是她的上司,也是她的伯乐和人生导师,不管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上,都帮了她许多。 他用丰沛的感情滋润了她早已干涸的心,因为喜欢,所有没有拒绝,却在横冲直撞的疼痛中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 事后,虽然很疼,她还是选择了忍耐。 她天真的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白纸,在荷尔蒙的冲击下才乱了章法,并不是不珍惜。 可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每次都是这样,她才觉出不对。 于是找私家侦探调查了他,不查不知道,原来他早已成家,甚至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爸了。 只不过他的妻子出身豪门,一直带着孩子住在娘家,而他娶了豪门千金,享受到了豪门带给他的所有便利,却对完宣称不想吃软饭,独自一人在华尔街打拼。 在私家侦探的帮助下,她见到了他在豪门妻子面前的绅士模样,举手投足都是真心呵护。 所以不是他不会,而是她不配。 最后在所有震惊的目光中,她离开了他,离开了那个日进斗金的团队,甚至离开了风投行业,转而去证券交易所工作。 在那之后,她孤单地游走在男权构建的世界里,或主动或被动地睡过一些男人。 可初夜的疼,不是想忘就能忘的。哪怕后来阅尽千帆,她总是需要比别人更长的前戏,需要床伴有足够的耐心。 一朝穿越到清朝,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女人天生就该无条件地服从男人,伺候不好男人,全是女人的错。 生不出孩子,怪女人,生不出儿子,同样怪女人。 在这个世界,面对康熙大帝,郝如月根本不敢指望对方有耐心。 要知道在宫里,除了皇后身份特殊,或者皇上有特别交代的,所有妃嫔侍寝都要提前沐浴,提前将身体熏香,然后脱光了衣服,被一条红被子裹了,由司寝太监抬进乾清宫。 然而这还不是最羞耻的。最羞耻的,是在上床的时候,被召幸的妃嫔没有资格直接躺在皇上身边,而是要光着身子,从床尾爬进皇上的被子,等待临幸。 完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郝如月身经百战,对这事不但有理论经验更有实战经验,可原主的身体是崭新而青涩的。 原主与皇上有感情基础,郝如月没有。 不但没有感情基础,作为一个现代人,在姐姐死后与姐夫滚床单,郝如月还有点心理负担。 注定疼痛的初夜,和前姐夫,没有感情基础……郝如月决定要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可她没想到,自己侍寝时屋里不止有皇上,还有一堆候着的宫女太监。 拍岛国动作片也就这样了吧,可她不是AV女优,没有那么强大的片场适应能力。 所以她得缓缓,尽管知道不合规矩,她还是想再洗个澡。 妃嫔第一次侍寝,为了保证皇上的绝对安全,屋里是要留人的,此时梁九功就候在屋中。 他过去传话的时候说得很隐晦,该准备的都先准备着。赫舍里女官多聪明的一个人,当时就明白了,提前把澡洗了。 他派人问过,澡洗了,还按规矩熏了香。 赫舍里女官到底与别人不一样,皇上为了她也是提前沐浴了的。 晚膳之所以掌灯时分才摆上,便是在等两人洗澡。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没来,赫舍里女官怎么又想洗澡了? 关键皇上外袍都脱了,赫舍里女官再不寻常,也不能让皇上坐在床上等她吧? “来之前,不是都洗过了吗?”皇上闻言也不恼,还笑了。 梁九功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知道皇上的性子,便是仁孝皇后侍寝,也说不上两句话便直奔主题。 其他妃嫔更是连话都没有。 只在事后,司寝太监问一句留不留,才能听见皇上说话。 “臣洗过了,皇上还没洗吧?” 这是嫌弃起皇上了?梁九功闭了闭眼,心说再矫情下去,皇上怕是要烦了。 然而并没有。 皇上不但没有任何不耐烦,还笑着摸了摸赫舍里女官的脸颊,温声安慰她不要害怕,哄小孩子似的,脾气好到没朋友。 结果赫舍里女官又给皇上出难题:“皇上,屋里人太多了,臣不习惯,能不能让他们都出去?” 这个不合规矩。梁九功刚要开口,便被皇上一个眼风制止了,然后见皇上挥挥手,梁九功只得带着所有服侍的退下。 之后里头便没了声音。 梁九功走到院中,低声对值夜的说:“今儿早不了,且熬着吧。” 皇上惦记赫舍里家二姑娘多少年了,一朝抱得美人归,便是吐尽相思,那也不是说到半夜便能说完的。 再加上皇上这段时间一直在等二姑娘求见,别说召幸妃嫔了,便是后头围房里的答应和官女子都没碰过,日子过得比当年铰了头发闹出家的先帝还清苦呢。 先帝当初只是铰了头发,苦闷时喝酒吃肉召幸嫔妃,那是一点没落下。皇上虽然没铰头发,却是茶不思饭不想,苦等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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