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娘欲再出手,千澜先她一步高声道:“霄娘!很快太后就会从宫里出来,这便是你下手的好时机,这可是你的亲外甥给你求来的机会。” 闻言,霄娘步子一顿。 千澜语速愈发快了起来,“对,你的外甥,你想杀他,他却心系你的冤屈一直不愿放手,他的母亲你的姐姐那么想让他活,可你却亲手将他葬送。” 霄娘喝住她,“赵千澜,你还在诓我!沈寂不可能是我的外甥,这不可能!” 话落,千澜望着她笑了,“我可没说是沈寂,你说是他,可见你早前也怀疑过,只是我们都不知,昔日的徐府小公子,竟是女儿身,你竟欺瞒了所有人。难怪,曾经侍候过你的人全都失踪了,也难怪,厂卫派人搜寻了你那么久,竟无一点消息。” “你之所以会信我真找到了默言,之所以明知我是为了抓你,你依旧冒险将我带来此处,不正是因为你也疑心你姐姐留下来的那个孩子吗?” “如今我告诉你,你姐姐在世时唯一的心腹说,那个孩子就是沈寂,是你亲手送入死牢的沈长清,你为何又不信了?霄娘!徐凌!你的怨恨,你要我们这么多人随你一同圈地为牢,那他的怨恨又从何而终?他人生坎坷的前二十年,他亲姨母要置他于死地的怨恨又如何消散?” “你住嘴!” 在千澜咬牙切齿地质问出这一切的时候,霄娘忍无可忍的上前掐住她的下颚,“沈寂不可能是我姐姐的孩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没错了,眼前的女人就是徐凌,就是那个自小被徐家对外宣扬是男孩的徐凌! 千澜眼中笑意更甚,对上她的双眸时却从中读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你信了,徐凌,你信了我的话,沈寂和王妃大概长得很像吧,让你从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你就已经相信了,你与王妃关系甚好,她的眉眼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熟悉,她出事的时候你多大?七八岁大?这正是记事的时候。” “我杀了你!”霄娘被她一步步激怒,目眦欲裂地向她挥掌。 紧要关头伍六七和王绪忽然从她身后扑过来,一左一右拽住了霄娘的双腿。 千澜顺势向后一仰,挣开了她的挟制,冷冷道:“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你可还记得?” 在珑汇,余凡亲眼看着赵千澜咽了气,却在片刻之后,她莫名其妙地又活过来了,自那以后与沈寂重逢,二人打乱了扶凌门所有的计划,还害死了沈宽! “来人!” 屋外之人迅速现身,“门主。” 霄娘甩了甩衣袖,“将这三人压入地牢严加看守!” 侍卫应声,将伍六七三人拖了下去,很快屋内只剩下千澜与霄娘二人。 沉默几息,霄娘平静地问:“所以,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份平静令千澜震惊。 按常理来说,寻常人听到此话,该是错愕的,可霄娘没有,她甚至在听到千澜的话以后渐渐收敛杀意,冷静了下来。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再酿成大错,害死沈寂。” “大错?”霄娘冷哼了一声,“何为大错?我要复仇算错吗?宫里那位尊贵的太后娘娘,害死了我的姐姐,害得我父母急病而亡,害得我寄人篱下受尽苦楚与折磨,我想要手刃造就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错吗?” “莫说是沈寂,哪怕今日站在我面前的是我姐姐,我亦不可能放过伤害过我的所有人,你们无人替我受罪,又凭何劝我放手?更何况,我的亲外甥,他可没有一刻是站在我这边的,就算是他,也阻止不了我。” “如今我就算报不了仇,那再等数年又何妨?我等得起,如今知晓我身份的只有你们几人,将你们杀了,世间便无人知晓我就是徐凌,我仍然有时间可以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千澜望着她,“你等得起,那太后等得起吗?你究竟是想向她复仇,还是别有所图?徐凌,你并非被你的仇恨所蒙蔽,其实是被你的野心所蒙蔽了吧!” 一时想不通沈宽死后为何扶凌门行事会变得疯狂,如今好解释了。 他们从一开始所图谋的,就是那个皇位。 而沈宽就是那个变数! 想通了这一点,千澜勾起唇角,“你和沈宽是什么关系?那日我们在城中遇见你,你说你是去祭拜你的丈夫,沈宽就是你的丈夫?” 眼瞧着霄娘的怒火又要被她点起,千澜笑意更甚。 “你如今这个模样,是被我猜对了!你与沈宽有情,二人共同筹谋,所以在他死了以后,你才方寸大乱,一心只想着将太后的过错公诸于世。” 又因为有沈寂的步步紧逼,她害怕事情败露,于是大肆渲染太后妖后之名,将多年前昭王妃的死再度提到案台之上,处心积虑把自己归为含冤一方,莫非是想弱化自己通敌谋反的罪名? 当然,千澜哪怕是想到这一层,也终归没有在此刻说出来,她今日说的话在霄娘眼中是与找死无异的,若再说下去,今夜当真会成为她的死期。 “霄娘,这地方你待了这些时日,想必十分隐蔽,西厂的人又将我跟丢了,左右我逃不过你的手掌心,不如别急着杀我们几人。你且看着,你口中始终未曾站在你这一边的外甥沈寂,到底会为了他心中的正义走到哪一步。” 她目光烈烈,“我们不死,将来也能成为你保命的一张底牌。”
第279章 黎明前夕2 她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一堆话,不知霄娘有没有听进去。 但今夜她放过了千澜,也放过了月芷他们,只是将几人身上所有的外物皆数搜走,包括那一瓶从含香居取来的所剩无多的冰霜膏,以及聂允给她用来防身的戒指。 而后他们被一齐丢入阴暗湿冷的地牢之中。 在此地待了不知多久,日出日落被隔绝在外,千澜只觉得时间十分漫长。 像是过了有三四日,霄娘并未再出现,只是派了一个小厮每日给他们送饭,送到就走,从不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外界发生了什么,皇帝到底有没有答应沈寂引蛇出洞的计策,聂允有没有找到他们? 他们被关押在此,这些都全然不知,消息的闭塞令千澜难免焦急,每日的饭菜入口即吐,但她还是逼着自己吃下少许。 没到最后时刻,她至少不能先将自己饿死。 却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她左臂上的伤口因为湿冷的环境开始发炎溃烂,不多时便发起了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想起当年她一个小感冒就难受的要命,比起眼下,那种病痛简直无关痛痒。 伍六七比她好不了多少,两人一前一后发热,月芷和王绪没有法子,只能折草算时间,隔一会儿就和他们说话,只要不晕死过去便是最好。 可千澜还是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张床上,手臂上的伤口被人仔细包扎过,仍旧传来阵阵痛意,好在头却不似之前那么痛了,她这才有力气挣扎着爬起来。 霄娘一身黑衣劲装的身影撞入她的视线。 千澜眉头微蹙,是她救了自己? “醒了?”霄娘正在喝茶。 千澜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又躺了回去,“你为何要救我?” 霄娘轻笑,放下茶杯看过来,“不是你说,留你性命能够挟制他们吗?就如你所说的,一张底牌?” 千澜嘲弄一笑,她还真听进去了。 “我被关了几日?” “五日,又昏了两日,发了三日热,没死算你命大。” “那如今......” 霄娘眉梢轻挑,“想问太后有没有出宫的消息?” 千澜闭了闭眼,不语。 霄娘起身朝她走来,“你没骗我,三日前,宫里确实传出太后将要去云山别宫清修的消息,算算时日,三日后便会出行。” “赵千澜,难为你将自己送上门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可好?”说着,她伸手抚上千澜的脸,下一刻,她竟从发髻间取下一朵白花,簪在千澜发间。 而后她的声音像冷冽的剑刃一般刺在千澜心里。 “沈寂死了,他的亲伯父亲口下的旨意,斩立决,他死在了你重病晕厥的那一日。” 话音落地,满室寂静。 良久,躺在床上的人才微不可查地蜷起手指,目光一滞。 她说,沈寂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千澜心里是如何想的,巨大的伤痛、滔天的悲意、或者恨?这些都不是…… 她不信。 不愿相信也好,不敢相信也罢,她就是不相信沈寂会这样的死去。 可她拒绝相信之余却又难以自抑的开始恐惧,她害怕霄娘说的是真的,害怕与沈寂真的会天人永隔。 床上的人久久不言语,没有悲伤,没有嘶吼,甚至没有任何动静,就似一瞬间身上的生气被抽离,只是静静地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眼神空洞无力。 “你不信?”那把言语的利刃并不想停止凌迟她的这颗心,霄娘的话语仍在继续。 “你不信才是对的,沈宽死时我也不信,可沈寂他有这世上最无情的父亲和伯父,由不得你我不信。那日在刑场上,你可知我亲眼看着他的头颅被砍下,鲜血洒了满地,入目一片鲜红,与沈宽死时那么地像。” “举朝之中,竟只有聂允替他收敛尸身,听闻他的那些长辈们闻见噩耗伤痛不已,他的后事,竟还是你的表哥廖瑜帮着操办,昔日东宫红人,却落得一副薄棺草草入葬的下场。” 说着,她竟也双眼噙满泪水,语气愈发地愤恨,“一如我姐姐,他们会为了所谓皇室的脸面,对她的死视而不见,他们自始至终就是冷血无情的。你放心,沈寂的仇,我也会也算在太后那老妖婆的头上,毕竟若无她和她的女儿在那个狗皇帝面前哭诉,逼着他下杀沈寂的旨意,他不会这么容易死去。” “待我大仇得报,届时我必会将你与他合葬在一起,也算全你二人的夫妻情分了。” 说罢,她抹去眼角滑落的泪水,却似疯魔一般大笑着离去。 那笑中,带着寒凉,尽是萧瑟。 床上之人也缓缓闭上双眼,眼角滑落一滴泪,而后迅速湮灭。 千澜做了一个梦,梦中是漫天的大雪,她回到黎安巷的那个院子里,沈寂穿着一身月白长袍,玄色襻脖异常显眼,他从灶间端着菜走出来,望见痴站在门口的千澜,露出笑容。 “你回来了,快进来,就要吃饭了。” 他的声音分明很近,却又让人觉得很远,千澜听不清晰。 院子里还有一个很大的雪人,头上戴着一顶针线歪歪扭扭的帽子,他真的堆了一个雪人,真的做到了答应自己的事。 花架上的紫藤花在雪中竟也绽放开,满院溢满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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