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们,哪个不是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抛开这条规矩本身的不合理性不谈,这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生活方式。 容因低头看一眼自己瘦弱的小胳膊小腿,觉得腿更酸了。 祁昼明那个奇葩,给她和祁承懿的惩罚竟然是让他们二人每日卯时便爬起来扎上半个时辰的马步,且要练足整整一月,除非刮风下雨,否则一日都不许停歇。 天知道,受罚的第二日早晨从床塌上爬起来后,她两条腿抖如筛糠,连站都站不稳。 一想到当日还要继续像前日那般站上半个时辰,她恨不能直接冲到祁昼明面前对着他破口大骂一通,求一个痛快得了。 今日已是第四日。 可即便如此,于她而言也依旧十分煎熬。 容因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地上双耳三足玉炉内竖立的那根香烟,看它一点一点地燃至最后一寸。 直至“啪嗒”一声,最后一截燃尽后的香灰掉落下来,容因立刻站直了身子。 “快,碧绡,快来扶我一把。”容因急切地朝碧绡招了招手。 没办法,都已经惨到这个地步了,她实在不想再摔个鼻青脸肿。 将容因扶到美人榻上后,碧绡手拿一个精致小巧的木槌,坐到了一旁低矮的脚踏上,开始替她轻敲起两条腿。 这几日每每感受到腿上虫鸟啮食般的酸痛时,容因便由衷地对那个小奶团子生出一股敬意。 不愧是书里十年寒窗苦读,干倒一众才子的男主。 当真是毅力惊人。 她每日站完这半个时辰,回来后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酸疼的,累得像条狗。 可那个她一开始甚至觉得根本撑不住这半个时辰的小屁孩,不仅每日都坚持了下来,竟还能像往常一般日日听先生授课。 果然是大变态生出的小变态。 碧绡忽然仰起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弧度柔美的下颌。 “对了,夫人,今早云溪姑娘来回话说,前日咱们送去的那些月团,很合太夫人的胃口。若您得闲,她回头来向您请教一番,日后便不必时常麻烦您亲自动手。太夫人还说,叫您闲来无事,便多去陪她说说话,做个伴。” “当真?” 容因脸上露出笑意。 这倒是意外之喜。 她原本只是想在祁太夫人面前表露几分“孝心”,即便她一口都不尝也没什么,只要让她知道自己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可没想到,祁太夫人竟叫她“多去陪她说说话”。 这府中人都清楚,太夫人喜静,不喜旁人叨扰,从不露面,亦从不见客。 容因先前怕弄巧成拙,惹她厌烦,甚至并未去荣禧堂,只是命人送到了秋嬷嬷手中。 如今却说愿意叫她过去,这已然算得上是青眼相待了。 实则她也曾命人送去前院一份给祁昼明,只是他大约会看也不看一眼便命人丢掉吧。 ---- 每日一问:今天老铁树开花了吗?
第14章 第14章 送去给祁昼明的那碟冰皮月饼当晚确实如容因所料想的那样,受了冷待。 东西递到祁昼明面前时,已是他用过晚膳之后。 看着眼前白瓷碟里盛放着的各色印着各种吉祥图案的圆胖可爱的月团,祁昼明随手捡起一个。 太过绵软。 他不喜。才要扔回去,却听下人禀明说,这东西“是夫人命人送来的”。 他遂又将其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而后轻“啧”一声。 她今日将小厨房弄得乌烟瘴气,就是为了这么个丑东西? 他将那枚月团又放回碟中,掏出帕子揩了揩指间方才沾染上的粉末,道:“端下去吧。” * 后来容因才知道,前几日她在街上撞见祁昼明追杀的那人,名唤傅榕,是京中一名从五品官员。 那日他死于祁昼明手中后,殿中抽丝剥茧又细细查了几日。最后将他涉案的罪证及卷宗厘清,于昨日呈递了上去。 祁昼明也因此难得有了些许空闲。 于是他第二日一早没出府,去了一趟荣禧堂。 祁昼明到时,祁太夫人正命云溪为她念佛经。 她上了年纪,眼力便不如从前,经卷上的那些蝇头小字,她已是看不清了。 若想读些新的,便只能用这种方式。 祁昼明走到云溪面前,自然地伸出手:“我来。” 云溪才要将经卷递到他手中,却听祁太夫人笑着道:“不必了,今日就到这儿吧。你平日里忙得很,好不容易来我这儿一趟,就是为了来给我念佛经来了?” 她说完,云溪欠了欠身,识趣地拿着那卷经卷去外间书架上放好,又转身出去泡茶。 祁太夫人朝祁昼明招了招手:“来,仲熙,过来坐。” 祁昼明依言坐到她身侧:“祖母,这几日胃口可还好?” 他去西南办差时,经手之事都是机要。即便是家中亦联系不上他,回府后他才听说祖母大病了一场。 从年前冬日里开始,祁太夫人的胃口便一直不好,食欲减退的厉害。 郎中来瞧过几趟,也瞧不出什么,只说是上了年纪的缘故。 方子也开了不少,可喝了之后人嘴里没味道,便更吃不下东西。 一日三餐是人之根本,能吃能喝寿数才能长久。 祁昼明为此忧心已久,每次来荣禧堂最先问的便是这句。 祁太夫人笑起来,抬起手往桌上一指:“喏,你瞧。我方才还说呢,好久没吃着这么合口的点心了,我那孙媳妇可真是能干。” 祁昼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怔。 桌上那个莲花碟里盛着的,正是昨日容因做的那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人您不知道,太夫人今早啊,就跟个孩子似的。分明已经吃过一个了,我叫云溪端走,她竟还不肯,非要再拿一个。幸好叫奴婢拦住了”,秋嬷嬷一边打趣着,掀了帘子从外头进来。 她走到祁太夫人身边站定,看向祁昼明,笑着说:“昨日夫人命人送来时还特意叫人叮嘱过呢,这月团是用江米粉做成的,不好克化,可不能多吃,想是一早便猜着咱们这老太太会耍赖了。” “你这老泼皮!”祁太夫人闻言,转头嗔她一眼,眼中却全是笑意。 二人正说笑,祁昼明却忽然开口:“祖母,可否也给孙儿尝一个?” 祁太夫人一愣:“孙媳妇没给你那儿也送些么?” “唔”,祁昼明鲜少感觉到什么是尴尬。 他摸了摸鼻尖,道“送了,就是没您这儿的多。这不是一时没忍住……” 这话倒不都是他信口胡诌。 容因送去祁昼明那里的,确实没送来祁老夫人这儿的多,起码那碟子里至少有两种色的月团是他那儿没有的。 祁太夫人和秋嬷嬷闻言对视一眼,俱是会心一笑。 秋嬷嬷道:“我方才还说呢,怎么今日您不帮着奴婢一道数落老太太了,原来是大人您自己也没少贪嘴。” “那就给你尝一个吧”,祁太夫人努努嘴,示意他自己去拿。 祁昼明才抬起手,她却忽然又将他唤住:“哎,我可告诉你,可就只许拿一个啊。多了不许!” 当晚祁大人从外头一回府,小厮连忙将温热的茶水送到他面前。 才转身要走,忽听见身后传来骨节轻叩桌面发出的声响。 而后一道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昨夜那碟点心呢?呈上来。” * 先是在祁太夫人那儿刷了一波好感,又满足了祁承懿的要求,甚至还因为与他一同被祁昼明那家伙罚了一个月扎马步而建立起了一点同甘共苦的“战友情”。 容因心里正美滋滋地准备好好享受几天安逸的日子,却没想到接着就遇到了一个“飞来横祸”。 入夜后,碧绡才替容因卸了钗环,准备回去歇了,忽听见外头那扇格子门发出声响。 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她与容因俱是一惊。 平日里,这屋子除了她与容因,也就懿哥儿和青松那两个孩子来过。 可如今天已经黑了,即便是他们,也该先在外头探问一声才是。 万不会像这样直接推门闯进来。 容因眼神一凛,示意碧绡屏住呼吸,侧耳听了片刻。 那脚步声并不轻盈,说明应当是个男子。 那便很大可能不是府中的下人。 即便是,也是心怀不轨的恶仆。 容因动作极轻地从桌上捡起一支方才碧绡从她头上取下的发钗,藏在袖中,而后转身去了床榻边,取了一只质地十分松软的棉枕,躲去了床尾与左侧靠门那边的落地罩之间。 近了, 更近了。 容因攥着软枕的手已经握出一把冷汗。 她屏住呼吸。 忽然,一道长长的暗影投射在屏风上。 而后,露出一点黑色的靴尖。 容因一个箭步,抬起手用力地把软枕朝那人面上按去。 而后大喊一声:“碧绡,快从那边跑!” 说完,她率先向门口跑去,可谓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然而没跑出几步,她便忽然觉出一丝丝不对。 只因整个房间里并没再传出第二人的脚步声。 然后,她听到碧绡弱弱地唤了一声:“夫人……” 再然后,她便再一次被人像拎小鸡崽子一般拎着脖颈……拽了回去。 这感觉,似曾相识。 容因:“……” 她今儿是又忘了拜哪路神仙?! 容因一脸讪笑的被人按着肩膀转过了身。 果不其然。 一抬眸正对上祁昼明那张这几日让她无时无刻不恨得牙痒痒的脸。 自从被他罚了扎马步开始,容因惊奇的发现,她现在看见祁昼明,心也不慌了,手也不哆嗦了。 甚至能冲上去“邦邦”给他两拳。 当然,仅限于在她主场的情况。 简言之,也就是,在她梦里。 瞧见她那双狡黠得像狐狸似的眼睛又骨碌碌地转起来,祁昼明挑了挑眉:“怎么?便是这么迎接我的?倒真是——热情得很呐。”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戏谑,容因深吸一口气,然后微笑着说:“这不是……高兴过头了嘛。” 她理亏。 也惹不起这尊大佛。 “哦?那这么说,夫人见到我心中很是欢喜?”他问。 容因一滞,但很快便闭上眼应道:“自然”。 生动演示了一番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 只要能赶紧将这尊煞神哄开心了,别再给她新账叠旧账,他问什么她都会说好。 “那前几日的点心是精心准备了送到我那儿的,不是敷衍?” “自然”,这次她答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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