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玄不但发现,还早已经安排好:“所以我已让梧侯入宫,陈情此事,还薛留良一个清白。那些验尸格目既是你所写,你也随我前去,解释一二。” 谢冰柔又轻轻应了一声是。 她回答得并没有什么迟疑,更无犹豫。因为她点亮灯时,已经做了决定。 随卫玄行事之人,似乎总是心甘情愿,并没有什么不甘不愿。 她耳边听到卫玄说道:“这桩案子既然是谢济怀查出,那今日自然应当召唤这位谢氏子弟入宫,任他为自己辩驳,否则恐怕他心有不服,又恐被人说行事不公。” 谢冰柔蓦然抬起头来。 她知晓卫玄顺道送了自己一个小礼物。 对于愿意跟随卫玄的人,卫玄从来不吝啬赐下恩泽。 聪明的人总是能轻易看透别人内心,知晓别人内心的期许。 谢冰柔又清声说了声是。 卫玄仿佛总能使人全力以赴的。 谢济怀并不是第一次入宫,可这一次他内心却生出了一种忐忑。这段日子人在云端上日子使之飘飘然。可自从听到谢冰柔的那么一番话,他内心便泛起了难言的不安了。 那女娘那般言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冰柔看着虽然怯弱,可是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本事,令人为之心悸。 等踏入殿中,谢济怀便窥见了梧侯。 自打薛留良出事,薛重光一直便是闭门不出。如今他终于现身,却是面沉若水,通身散发缕缕寒意。 谢济怀让薛留良入罪,本来脑内还有些不畏权贵的戏码,觉得还可借薛府反应造造自己是声势。而今谢济怀心头一寒,竟不敢多看薛留良,只匆匆向前行礼,见过胤帝与元后。 胤帝面颊上似有些倦色,元后倒是温婉如初,精神头也好。 她挥手让谢济怀起身,又让人给梧侯赐坐。 薛留良虽然入狱,可薛重光在圣前的恩宠却也是未见少。 谢济怀瞧着眼前这一幕,不觉心尖儿微微发冷,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一道婀娜的身影急匆匆的掠来,赫然正是昭华公主。 她跑得呼吸微促,稍稍平复气息之后,方才说道:“母后,这桩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昭华也是想要听一听。” 元后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头。每逢遇到卫玄之事,自己这个女儿似乎特别的热切,只是她自己不觉得。可看破不说破,元后也是不好提点这件事。 面对女儿的到来,元后也只是温婉一笑,让昭华公主坐在一侧。 昭华公主艳色无双,谢济怀偷偷看了一眼,亦是飞快的垂下头来。 谢济怀也不敢不看,可心里却是不由得浮起了几缕酸意。 公主如此仙人之姿,眼里可没这些蝼蚁。 若放在往常,谢济怀哪里敢有这样埋怨,可如今他的心确实大了些。 谢济怀内心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却听着哈的一声冷笑,那笑声很轻,旁人也听不见,可谢济怀却是听到了。 谢济怀侧头一望,居然便看到了章爵。 今日章爵被招入宫,也不知谁的旨意。但谢济怀知晓章爵口舌十分厉害,言语也尖酸,故而也是不敢如何说话。 灯火微映,章爵那一张面孔似有艳火微吐,竟似十分锋锐。 昭华公主也忍不住微微疑窦,心忖为何章爵竟在此处? 不过她此刻对章爵并不上心,只忍不住向殿门口张望。 于昭华公主而言,她想见的始终便是卫玄。 她耳边还听到薛重光向父皇母后陈情,说小卫侯查出些线索,证明这桩案子和薛留良无关,还盼朝廷谨慎处置。 而父皇也温声安抚,说此桩案子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冤枉了好人。 昭华公主蓦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母后一直在笼络梧侯府,难道已有放过之意? 这桩案子京城里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可卫玄善于施展手段,拿捏那些个民心有何难? 这样狐疑不定时,昭华公主便看到了卫玄。 卫玄身边还有一人,其人秀美可人,正是那位谢五娘子。 谢冰柔已和元璧许过情意,卫玄应当是知晓的,可小卫侯显然也是没有丝毫的顾忌。 昭华公主怔了怔,她这样瞧着时,蓦然心口浮起了一层失望。 不错,她是不希望卫玄被谢济怀比下去,可是她没想到卫玄是这么一个输不起的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难道便要使这些下作手段? 一瞬间昭华公主心尖儿也浮起了一缕失望。 卫玄便开始说道:“臣翻看过卷宗,亦见过谢五娘子所书的验尸格目。五娘子,据你所言,凶手无论是割破死者咽喉,还是施展擒拿手段,皆是使的是右手,可是如此?” 人右手总是比左手灵活,惯常做一些更为复杂艰难的事情。 那凶手也不例外,杀人是使右手的人。 谢冰柔清声说道:“正是如此!臣女翻看过尸首,尸体上切创是由由左向右,伤痕由浅至深。这般的切痕,正是凶手惯用右手所造成,否则极为不变。尤其其中一名死者崔芷,她生前与凶徒搏斗过,凶徒也是善于右手杀人,所以面对面造成崔芷左侧骨折。” 这许多故事里,凶手偏偏是个左撇子,不过这桩案子里,凶手偏偏随大流惯用右手。 不过如今凶嫌薛留良倒是个右手不能使力之人。 薛重光已沉沉说道:“吾儿右手已废,已不能使重力。” 谢济怀目光蓦然一颤! 他虽知自己无礼,却也忍不住大声说道:“绝无此等可能!梧侯如要脱罪,不必杜撰这样言语,杀了济怀就是!” 但谢济怀也并非真的想死,他飞快说道:“梧侯府何等风光,一个小小的谢氏,何足与之抗衡?只不过这天下之口,不知如何能堵得上?陛下治下,是朗朗清明,难道就没有公道二字可言?” 谢冰柔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心忖谢济怀倒是满口都是大道理。 她这个便宜侄儿心存大志,说话总是上纲上线。 可能现在谢济怀还当真觉得委屈,觉得梧侯在杜撰,设法寻个由头替薛留良脱罪。 但谢济怀偏生错了,薛留良确实右手不能使力。 但此刻昭华公主心里想法却是跟谢济怀差不多,她慢慢的珉紧了唇瓣,眼底流转了一缕失望。 昭华公主跟薛留良不算熟悉,可是毕竟见过薛留良。之前梧侯府做寿,昭华公主也是去了的。 一个人吃茶、夹菜,都会用自己惯用的那只手,薛留良用的乃是右手。 她想到卫玄当初替太子开脱,何尝不是这样一种手段。 她觉得自己渐渐将卫玄看清了,男人看清楚了也不过如此,仿佛总是有些功利和龌龊。 谢济怀更似声嘶力竭:“梧侯之子一直善用右手,众人皆是见过的,何时又是左撇子?” 薛重光面沉若水,倒是并没有什么怒色,只缓缓说道:“老夫什么时候说良儿是左撇子?老夫只是说他右手已废,使不得重力。” 薛留良并不是个左撇子,可他右手曾经受过伤,已使不得兵刃。 但他仍是用惯了右手,吃饭喝茶仍是用右手行事。 于是旁人瞧来,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 当初卫玄扔给谢冰柔一堆卷宗,薛留良作为嫌疑者之一,也是有一些记录。
第040章 040 那时谢冰柔便猜到那死士虽为薛重光亲卫, 可杀人凶手却未必是薛留良。 不过谢冰柔却是设下了一个小小的陷阱,等待猎物上钩。 如今天色已晚,可长信宫中明烛高烧,燃得如同白昼。 春日已暖, 便是入夜也没什么寒意, 可谢济怀却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夜色虽深, 可只要陛下轻轻一声吩咐,那大理寺卿裴怀雪、京兆尹周通、廷尉林安之等皆匆匆入宫。 此桩连环杀人案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且当中又涉及权贵,自然极是郑重。 今日长信宫中夜审此案, 自然需召唤各司官员齐至, 使得这桩案子必须要在人前审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涉及薛留良究竟是不是个凶手。 瞧着这般阵仗, 谢济怀袖中之手已经开始禁不住轻轻颤抖。 卫玄缓缓道来:“梧侯府少君是三年前纵马受伤,彼时性命垂危,高烧不退, 被摔断手臂更紫淤发肿,邪毒滞臂危及性命。太医院的孙太医曾亲临救治,开下药方,放血退烧。薛留良那一年虽捡回一条命,可从此右边手臂乏力, 再也不能使力。” “也便是那一年, 薛留良辞去军中校尉一职,从此意志消磨, 于是这京中只能听到他府中争风之事。” “太医院出宫诊病皆有存档记录, 上载薛留良右臂伤情, 当初为薛留良诊治的孙太医口供在此,更可入此作证。” “最要紧是, 可请宫中几名太医同时诊断薛留良右臂,看那手臂是否能使力,是新伤还是救疾。以此证明臣所言非虚,薛留良也并不是凶手。” 胤帝在上首也轻轻一点头。 昭华公主也禁不住芳心缭乱,乱成了一团麻。她本已认定卫玄心怀不甘,刻意替梧侯府开脱,以此博取一份人情。可如今卫玄所言倒也颇为理据,仿佛当真有那么一回事。 但以卫玄手段,他若以假乱真,自然是会做得十分缜密。 昭华公主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分辨。 须臾,孙太医入内做了口供,证明确如卫玄所言。昭华公主知晓孙太医虽并没有任职太医令,医术却是宫中最佳,只是无心名利,也不耐俗务罢了。人家平日里也是德高望重,口碑极佳。 总不能他也是被卫玄笼络,说了谎话? 昭华公主骤然升起了一缕无力感,竟不知如何判断。 不过眼前也没谁留意昭华公主心情,众人皆容色肃穆,心事重重。 宫中记录也证明孙太医所言不假,不过这也还不够。 薛留良略做打扮,也被送入宫中,在御前当众检查手臂。 这几日光景,薛留良模样也颓败了不少,也没有当日在梧侯府训斥妻子的傲慢。 这位梧侯府少君也不至于在狱中受刑吃苦,但大约这么被关上几日,对他就是莫大的折磨。 薛留良有些不甘愿,但也还算配合。 他手臂当场检查,确实是有旧患。 薛重光面色并不怎么好看,薛家以军功封爵,可薛留良却废了手臂。这件事情说出来并不怎么好听。薛留良心性崩溃,也不肯勤练左手,从此意志消磨,甚至沉迷于五石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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