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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你先离我远点。” 忽然尖锐声音爆破开。 穿过屏障，像是无数根银针，刺破他的耳膜，划着他的神经。 一声响彻云霄的龙鸣！ 似有巨物朝着他们飞来，遮天蔽日。阴暗之中，一张极大的嘴被张开，雷电在蓄力，凝结紫色的灵珠。 她仰头，目瞪口呆。 纵使在这修真界呆了那么久，她也从未见过般巨大的怪物，而且这妖的技能十分炫酷，还能喷雷！ 这种远程攻击方法实在太作弊。若是被击中，定会烧成焦灰！ 她手忙脚乱去扶地上的李知微。 “宋姑娘！跑！” 紫雷喷下来之际，已有人将其施法打断。寒光剑影落下，月觅立于风中，长发空中翻飞。 无数道剑光正往此处赶来。 亿万剑光如流星坠落，碰撞云雨之中的蛟龙，钢筋铁甲般的皮肉溅出的火光，犹如暗夜中怒放的花火。 受创的蛟龙发出了痛苦的鸣叫，翻滚在妖雾火海之中。血液中的狂暴被激起，长尾扫荡而过，崇岭坍塌，树倒根摧。 飓风吹来时，宋轻轻恍然。它真正的目标，是李知微！ 巨大的竖瞳隐在黑雾之中，如黑暗中狩猎的凶兽，紧紧盯着某处。 “李知微，你炼化不了吾的假妖丹，不如让吾来试试你的真妖丹！” 宋轻轻骤然回头，见树边虚弱的身影已不在，他正朝着盘旋的巨龙而去，清风扬袖，势不可挡。 一声轻笑撩耳，毫不虚弱，“敢利用我，你倒是狡猾。” 宋轻轻内心不安。他……真的没事吗？ 灵云山之上，邪气翻涌，漫天红霞。天空之中，滚动的皆是暗黑浓稠的乌云，隐约可见紫光与蓝光，如闪电般穿破云层。 城中凡人皆抬头仰望，云海中有物隐现，翻动盘旋，身形巨大，定睛一看，见是龙影，吓得肝胆俱裂，四处逃窜。 普通修士也已经收回了手中的剑。 他们的攻击于它而言如蚍蜉撼树。绝望之际，见一道雪白的影子正与之缠斗，妖物被凌冽的剑气搅碎，光芒乍现时，他们完全看清了那道身影。 与普通的剑修不同，那是一只雪尾半妖。 “那......是李师弟！” “那我们还要攻击吗？攻击谁？” “笨吗！坐山观虎斗懂不懂！你打得过他们吗？先看看再说！” 灵云山的另一处，月觅与玄寰皆凝着骤明周骤暗的天际。 “师尊不会天真地以为那杀阵真能同时摧毁李知微与恶蛟龙吧？我替师尊同时解决两个大麻烦，师尊不感激我吗？” 玄寰不经心把玩手中的裂玉，表情端正，视线从天际移到了月觅的脸上。 她神色肃穆，叹口气，缓缓开口，“你让我观此景，但如何能确定李知微能赢？赢了又如何，你想让我如何处置李知微？” “他胜算不大，但起码能榨取最后几分价值，不枉我养育他多年，也能让师尊见识一下，真正的天才。” 月觅神色意味不明，“你倒是心狠。” 他道：“我这是在向师尊赔罪。” 长剑出鞘，冷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虹，鲜血飞溅。 玄寰捂着破穿的腹部，缓缓眨了眨眼睛，“师尊。” 月觅神色淡淡，薄唇轻启，“这才叫赔罪。” 天空中，恶蛟与半妖仍在缠斗，胜负难分。 宋轻轻站在高处远眺，目光不曾从空中雪影上移开过半分。 她攥紧衣袖。目前他们打得有来有回，但李知微的状态并不好。听那蛟龙所言，他吞食了蛟龙的假丹，一切似乎已在渐渐变化。 所有人都在仰望着，等待着。或是因为无能为力，亦或者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不在乎谁输谁赢。 但无论结局如何，于李知微而言都注定是输局。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少年，胜利无人会讴歌，失败也无人会叹惋。 所有人都在盼着他死。 漫天的腥风血雨、乌云翻涌，巨龙面前，他孤零零的身影，如黑暗荒野之中独自跃动的蝴蝶，寂寥又荒芜。 又一声龙鸣响起，蛟龙再度凝结紫雷，断水剑强大的剑气与之碰撞在一起，风云变色，天空骤暗。 长尾扫过，李知微闪躲，提剑之际，身形倏然一僵。 “李知微，你感觉如何？” 腹部灼热绞痛，他隐隐听到了妖兽得逞的嬉笑之声，似笑又似哭。 他沉心侧耳，那分明是无数人在他耳边说话！是求饶声、斥责声、啼哭声以及尖叫诅咒之音！ 大火之中，他看见无数被烧焦的尸体。 “小公子别杀我！” “救命啊——” 黑暗之中，他看见决绝离去的背影。 “我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你.....” “何处会是你的归宿呢？” 他的脸色倏然大变，来不及细听，低头之际，黑色的巨爪已经靠近，似要将他贯穿。 各大宗门之人都屏息观看，纵使他们知道李知微可能不会赢，但也绝对想不到高傲如他最终这般简单地死在巨兽的爪下。 “什么情况，要输了吧......” “李知微怎么不动了......” “还等什么，就现在列阵吧！” “知微……李知微！” 李知微的眼前又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像是在雪地中孤单行走之人，拖着疲惫的步伐，不知去往何方。 忽听见朱钗被风吹响的悦耳铃声。 谁在叫他……嘈杂错乱的妖哀之中，谁的声音会那般安定柔和？ “知微!” “李知微，打架不要发呆。” 李知微微顿，眼前的雪似乎被柔和的春风吹散，水流驱散腹部的燥意。 他看见了风雪之中绽放的桃花。带了些枯萎的病气。 他还看见…… 龙爪穿过了她的腹部，以及她惨白的脸！ 宋轻轻胃里翻江倒海，嘴中蔓开铁锈腥甜味。怕吓到他，又将血吞回肚子里。 “知微......” “李知微，你害惨我了......” “我就说妖丹不能乱吃吧。” 她的指尖落在他的丹田上，还在向他灌输着灵气。 “轻轻，对.....对不起，我……”他颤抖地伸出手，却没能抓住她。 她生气又哭笑，脱力从半空栽下。 裂帛的声音尖锐且细长，她望着李知微，他正抓着她破裂的衣角，愣愣地盯着她。 宋轻轻从未见过这样的神色和面容。吃惊、绝望又带着无止境的惶恐与哀恸，他毫不犹豫随着她下坠，努力去够她的手。 她能感受到他冰冷的指尖，却无力去握住，听着一点点锦缎裂开之声，然后化作轻飘飘的白纸，坠入虚空。 李知微的脑子混混沌沌，他追着她的身影，不断在雪中跑着。 桃花飘败，他伸手去接，奈何花瓣穿过指缝，溅在地上，血红一片。 彻底清醒时，血泊中躺着她。 天旋地转。 无数的声音，无数的人，他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仿佛一切背景都是虚空。 不可能吧，不可能。 明明前一秒还在对他笑，现在却双眼紧闭…… 他被围过来的人群撞到肩膀，踉踉跄跄摔倒在地上，许久才缓过来，疯了般用力推开人群，冲过去抱着她轻飘飘的身体。 他难以置信。不敢用一点力，发出半点声音，怕将她惊醒。她只是睡着而已。 “宋道友，死了吗......” “宋道友忽然冲上去做什么？难不成想救李知微？哎……她对李道友一片真心。” “都快让开！快让开！”碧衣药修推开人群上前，手指探上她的灵脉。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她还活着吗？” 宗门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结果。最终听见施清无奈的叹息。 “宋道友她死了。” 真的死了。 他的双眼不能聚焦 ，捧着她的脸，却看不清：“骗人，轻轻你不是鬼吗？”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经历一场恶战，灵云山草木凋敝，一片荒芜。焦黑的土地上，正躺着巨龙被斩开的尸体。 以及被粘液鲜血覆盖的凝水剑。 他们不知道，为何宋轻轻能忽然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力量，更没人能想到，曾经那个被众人嘲笑是废柴的女修，今日却做了一回屠龙勇士。 寂静无声中，终于有人大哭起来，冲进了人群，大喊大叫。 “宋轻轻！我之前还说好跟你决斗！你怎么可能死了呢？宋轻轻你快醒醒，我还没来得及一雪前耻啊！” 京墨宗的人去拦，“喻师弟！喻师弟回来！” 一把剑将喻飞昂吓退。 李知微紧紧抱着她的身体不肯撒手，双眼阴郁地看着所有人，“都滚开。” 月觅看着失魂落魄的李知微，无奈道：“人既已死，你该放下执念。她既杀了那只蛟龙，我便兑现方才对她许下的承诺，放你一条生路。” “我说了，她没死，没死。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豆大的泪珠滚落，他哭了。 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理解，蹙眉，擦干双眼，又伸手替她擦干净脸上血泪。 沈玉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站着双眼泛红的凌婴和仙霞宗的弟子。 他睨着李知微，压抑住怒气，“今日她为救你而死，我不与你计较之前的种种恩怨。她的尸身，我们要带回仙霞宗。” 李知微将手中的人抱紧了些，双目空洞着，沉默许久才说话。 “你们很奇怪。她根本就没死，她没死。而且，我绝不会放开她，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李知微将灵力尽数注入少女的尸身之中，像是想向众人证明。 一边轻柔着吐露她的名字，“轻轻，睁开眼看看我。我知道你又想骗我。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你别想离开我……” 众人皆愣住。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明明他神色看上去无比平静，行为言语却像神志不清的疯子，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失控。 沈玉真关节泛白，声色喑哑：“她死了。就算你灵力耗尽，一身修为废掉，也救不回来。” 紧攥的心彻底被人撕开，破开一个大口子，寒风呼呼的灌了进来。 他茫然望着怀里的人，手指认命般按上她的灵脉。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她真的死了。 世界上唯一待他好的人真的不在了。 他想让她的心中只有他，想让她为他放弃所有人。他成功了，他也因此失去了她。 他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崩溃的情绪终于决堤，大哭起来。 朦胧的视线中，影影绰绰似有人站在不远处，笑靥如花，朝他招手。 “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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