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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顿。不知何时，李知微已侧身站在她身后，轻易扳开她的右指，将三支香取走。 “左手持香，右手护香。像这样。” 她看着他示范，伸手取香，“好。” 冰凉指尖无意挠过她的手心，她见他神色坦然。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让她有点手忙脚乱。 身旁站着谢不晦，他问：“宋兄弟，你之前没来过道观上香？” 她道：“我之前不信这些。” 她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青年。 “那为何现在信了？” “其实现在也不是太相信，但到了成亲的年龄，家里催得紧。” 谢不晦疑问：“你不是孤儿么？” 她说话从来不打腹稿，“收养我的姑姑催得紧。” 谢不晦回忆着她上山路上说过的话。 “我记得宋兄弟之前说……想娶一位清瘦一点儿的、爱穿素衣的、瑞凤眼、白皮肤、端庄莹润、温柔体贴的美人儿作媳妇，宠她爱她，与她执手一生。” 那都是她缓解尴尬气氛时胡说的，自己都记不清了，他竟还能说出来…… 她当时还稍微参照李知微的模样，说得十分具体。 不可能会有人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如今本尊在这，她还是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李知微。 但演戏惯了，她反驳时神色无比自然，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或许听错了，那是我姑姑的想法，她想找个端庄持家的。但我个人觉得还是身材丰腴一点、柔媚一点的好，毕竟我是个庸俗的男人……你懂的。当然，我自知配不上什么天姿国色的美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明明压根不想聊这件事，但想起方才多看李知微几眼便被人鄙视，她莫名有些来气，便条条都与他的模样反着来。 “我不喜欢瘦的，干瘪瘪的身材没意思。个子比我高也不行，会让我很没面子。太白也不妥，皮肤太嫩干农活容易受伤。也不能太沉，否则我会抱不动。” 谢不晦看着她不到五尺的身高，笑了一声，“你倒是实在。” 他询问李知微，“道长，这观中可以求姻缘吧？” 李知微点头，“若诚心，自然可以。” 香被蜡烛点着，燃起了青红色的火苗，谢不晦眸光微闪，手挡在宋轻轻面前。 谢不晦：“不可用嘴吹，那是大不敬。晃香或扇灭。你还真从来没上过香？” 她如实回答：“真的没有。” “过去三拜。” 宋轻轻有模有样地模仿，恭恭敬敬地礼拜神龛，然后将香火插入了鼎炉之内。 完成一切之后，已不见李知微的身影。 风雪更大，几乎将来时的山路掩埋。安全起见，谢如晦打算在此观中借宿一夜，而宋轻轻目前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 两人抵达厢房，谢不晦收起纸伞，将厚厚的雪抖落在地上。 他提醒她，“梵山这边地形复杂，晚上出门可能会走丢或是遇妖，最好不要乱走。” 她问：“这山上还有妖？” 他道：“听说有魅妖，它们常常披着女子的人皮，用美貌的外表魅惑人心，吃人的心脏与精气存活。宋兄弟可要当心。” 她问：“不出道观的话也不行吗？” “子时过后不能出厢房门。若是擅自离开房，会因触怒狐仙，被道士赶下山。总而言之，屋内一定是安全的。” 宋轻轻觉得这种规定类似于宵禁，奇怪但能理解。 她又问：“谢兄可知这观有几年了？” “上百年。只是之前狐仙观的名气没有这般大。我听说来此处上香的虔诚信徒，愿望大多可以实现。但长生、死而复生等等传言，定是无稽之谈。” 打听完一些事，两人道别，宋轻轻将门窗合好。 桌上的茶点很快被席卷一空。 宋轻轻在思考时爱吃些东西，就算不饿，也能不知不觉吃上许多。 她尝试连接系统，须臾，虚空中浮起进度条，正以蚂蚁的速度缓慢爬行。 【系统重启中……】 【49/100】 很好，大概再过两三日便能重启成功。 走之前或许能顺带看一下李知微的道侣是何模样，想必是很温柔漂亮的女子罢…… 按照之前系统的说法，书中一年，现实生活中一日。她推算，在宿舍床上已睡了三日多。 室友或许已经将她送去医院，父母定然也很担心她。 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渐渐的，困意席卷而来。 宋轻轻的上下皮沉重地合拢，她衣服没来及换，就疲惫地躺上床了。 再次睁眼，脚下是没过脚踝的雪层。她似乎正站立着，而未躺在床上。 冷风四面而来，吹在她身上，她瞬间清醒了，用力揉了揉眼睛。 面前站着谢不晦，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做梦吗？ 她吃惊地又揉眼睛，使劲捏了一下胳膊，疼得要命！ 四周不再是厢房内的陈设，她竟在户外。 忽感受到冰冷的液体顺着她的指尖流下，她低头一看，发现手背被人划了个小血口，而眼前的谢不晦手中正举着一把匕首。 谋……谋杀？ 她第一时间惊恐地反击，狠踹谢不晦一脚，转身就跑。谢不晦猝不及防摔倒在雪里，反应过来迅速追了上去，小声又急迫地呼唤她。 “宋兄弟！你是不是撞邪了？”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撞邪？ 仔细一想，要是谋杀的话，她为何会一睁眼出现在此处？莫非这具新身体真的有毛病？ 她转身问：“谢兄，你拿着匕首做什么？吓我一跳。” “我打算歇下时，忽听见门碰撞的声音，所以出来看看。” 谢不晦起初觉得奇怪，明明才提醒过她，晚上不要出门，下一个钟头，就见她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我叫你好几声你都不理，问你要做什么你也不答。我见你双眼半开，本以为是梦游，想将你引回去睡觉……但你只固执地往一个方向走，像是失魂，如何唤都唤不醒，我才出此下策。好在你醒了……” 他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多……多谢。”宋轻轻听得满头大汗。 若是没有谢不晦，一觉醒来，她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已经是第二次了……”谢不晦的神色沉重，“你之前有如此症状吗？” “从未有过……”
第71章 难眠 谢不晦讶异：“从未有过？” 今日是宋轻轻重生的第二日，她不能确定问题出在何处。 许是因为还不能适应新身体，亦或许是这狐仙观内有邪物。 宋轻轻点头。 谢不晦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可能是撞邪，明日可寻观内的道长替你瞧瞧。近日你不如与我歇一起，我好瞧着你。” 她拒绝得很快，“不必如此劳烦。” “这怎是劳烦？这座观四面环山，地势高险，你半夜乱滚下山连一具尸体都捞不回。” 宋轻轻微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头。 他诚心待她，她总不能一直骗他。 宋轻轻：“谢兄高情厚谊我很感激，但其实，我是女子。” 谢不晦脸上的担忧表情慢慢消失，望向她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 视线上上下下，最终眼瞳微缩，嘴惊讶成了圆形。 偏小的骨架和过于细腻的皮肤，他早该想到的。 搭在她肩上的手瞬间缩了回去，像是被烫着了一般。 许久，他拧眉凑近打量，“宋姑娘？” 宋轻轻郑重点头。 “说实话……”他忽然释怀笑了，“你忽悠人的本事真的很强，面不改色。” 宋轻轻从未说自己是男子，她道：“也不是我有意骗你，我只是没反驳你而已。” 他哑口无言，又问：“你姑姑让你来求姻缘？想寻一位端庄温柔的妻子？” 宋轻轻微愣：“自然不是。” “你很擅长信口拈来。” 她道：“求姻缘是真的，本是来寻旧友，但如今道长已有良缘，我只能黯然神伤、孤独离场。” “倒是没见过你这般直白的人。” 他又笑了一声，但看向她的眼神中略带同情，安慰她：“你怎知他已有良缘？是他本人说的吗？” 她回：“我还未与他相认。” 他又客套安慰了句：“说不定其中有误会，你们之前关系很好？” 若是不好，一个姑娘家不可能千里迢迢，独自来道观里寻人。但若是关系好，这段情谊那道士怎能说弃就弃呢？ 她噎了一瞬，“他已有良缘，我再出现，不会显得多余么？” 他看向她的眼神又变了。像是更加可怜她…… 他建议道：“他若是负你，你更应该与他对峙一番。” “情况可能与你想得不同，但还是多谢你的提议。” 他道：“若是你想倾诉，可以与我说。” 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心中的想法和顾忌与旁人说不出口。这个世界无人能完全懂她，也无人能与她互诉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内心忽涌生出孤独感。 她并不属于这，人海中，她独自立于一片孤岛。 进一步讲，就算她去寻他了又如何？她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她来此之前有想过陪李知微走完一生，但细想，纵使他是凡人之身，七八十年之久，现实中便要睡上七八十日。 若他还是半妖半仙，便要等几百几千年的光阴。她等不了那么久。况且千百年的光阴里，人心万变，若他不再需要她，她还是会离开。 在做任何事之前，她都习惯于瞻前顾后，企图找到十全十美的方式。 但世间少有十全十美之事。 最后她只无奈道：“是我先伤了他。他如今生活得很好，过几日我也该回去了。” 谢不晦看她的眼神又变成了鄙视，“你伤他在先？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现在浪子回头已晚，还去打扰人家做什么……也算你有觉悟。” 宋轻轻无言地打量了他一眼，是她脑子不开窍，和他说这些做甚？ 两人回到厢房，谢不晦考虑得很周到，“你需不需要寻些东西把门堵住，防止大晚上又跑出去？” “堵门可能没有用处，但今晚我大概率会因此事睡不着。” 他望了她一眼，“我尽量注意你。” 她感激一笑：“多谢。” 月明当空，白雪铺地，通明宛若白昼。 不远处的铃铛声由远及近，空茫之中一点橘色的光晃动着，停留在一间小院前。 行人赤着脚，苍白的脚踝处有一圈铁枷。 暖灯照着飘摇的衣摆，再往上看，肩上黑压压的一片，飘动的魂灵，面目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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