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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纠结之际，李知微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了句：“方便。” 搬入新家第一天，多一双碗筷确实也热闹许多。老伯又去家中寻了些猪肉蔬菜，带着一壶酒统统交由了李知微。 她问：“怎未叫上妻儿子女一同来？” 老伯自嘲笑道，“鳏寡孤独，无妻无子，想来此处讨份热闹。” 宋轻轻未再多过问，只道：“正好我们这处也冷清，那便凑一块吧。” 许是在梵山呆了一年，李知微与往日相比，更带了些烟火气，桌上摆满色泽诱人的菜系时，她双眼一亮望向了他。 像是在询问他何时有了这般手艺。 他很快感知到她的视线，漂亮的眼眸泛起了笑意，又垂下了头轻轻咬着唇，似带了些难以言说的羞怯之意，等待她的夸奖。 没看错，就是羞怯之意，像个初嫁的小新娘…… 难怪当初看到她的为难，答应得那么快。 李知微总是在某些方面有着神奇的自证欲。宋轻轻笑几声，见还有外人在此处，便很快拉着他在身边坐下了。 “知微好厉害，我们吃饭吧。” 他的视线烫得要命，见她夹了一筷子鱼肉，脸凑了过来，轻声问：“好吃吗？” 她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又笑道：“很好吃。” 他道：“你喜欢，我最欢喜不过了。” 宋轻轻夹菜的手顿了会，有些难为情，见老伯的笑意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视线在两人身上反复横跳，最后伸手去拿桌上的酒。 “年轻人啊……” 李知微既然上了桌，不吃些什么又显得奇怪。半个钟头都在低头啃着碗里的几根青菜，还是宋轻轻替他夹的。 他不饮酒，老伯一个人喝酒喝懵了，醉意上头，许是因为见了他们两，滔滔不绝谈起了以前的事。 从年轻时的悸动一直谈到了功业。 “我记得那日正值暴雨，在江南的一座桥上遇到了她。那时我本是极内敛之人，但见她被雨水淋得厉害，鼓起勇气把伞给了她，自个淋雨回去了。” “我忘不了与她对视时的一笑。四处打听她，听说是某个贵家的大小姐，心有不甘，可我又确实配不上她。” “后来呢？” 李知微拧着眉听得很认真，宋轻轻一边听着，一边安静扒拉着碗里的饭。 老叟的眼中渐渐蓄起了无奈，“我此生最幸运的事莫过于她也同样对我心动过。” “她鼓励我去考取功名，许诺我若是中举，便能争得父母同意。寒窗苦读几载，我高中那日，欣喜若狂地去找她。” 李知微闻言，眉心也未半点松懈，听他继续娓娓道来。他的无奈最终变成了苦笑。 “可我再去找她，她却已不愿见我。” “她骗了你？” 他未再说下去，“倒也并非如此。” 李知微许久没做声，垂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嚼青菜。 两人又听老伯讲起了他中举之后的事。他成为了一名私塾先生，身边总有一群热闹的学生围绕着，虽未再娶过，但日子过得并不孤独。 只是年岁大了容易忘事，精力也不如从前，便于此处购置了一间小院，靠钓鱼喝酒，品茶看书打发时间，常也有学生来探望他。 酒醒人醉。 圆月悄悄爬上海棠树梢，李知微搀扶着老伯将他送回了院居。
第86章 第86章 夜里，海棠的花被风吹得落了满地。 宋轻轻整理完桌案回房，拍去满身花与雪，独坐在屋子思绪远去。 她从抽屉里翻出些白日李知微买的糖果，剥开糖纸，忐忑不安地放入嘴中。 如她所猜测的那般，她的味觉丧失了。 以及莫明的目眩，越发困倦疲惫的身体…… 她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待身体完全衰竭那日，她便真的要与李知微道别了吧？ 心中愁绪化作夜里无声的叹息。 “是累了吗？” 李知微进屋时听见她的叹气，将她搂入怀中。她顺势攀着他的肩，埋头在他胸前，自嘲了几句。 “是有些累。这段日子待在梵山观，吃了睡、睡了吃，未干过任何活，再这么下去就要被你养成一头胖猪了。” 他亲昵蹭着她的鼻尖，“那样最好。变胖变懒，将你养废出不了门，你就真的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宋轻轻笑着听了这番言论，又道：“又跟我说这些，你知道我不喜欢听。” 他垂下眸，执起她的手，沉默地抚摸她的指尖。宋轻轻伸出手指，与他指尖相碰。 “知微，等雪完全停了，我们在院子里栽些桃树吧？听闻它生长很快，不过两年便能开花。” “听你的。”像是老夫妻般，他对她做亲密事时，愈发自然了。 浴池中备好了热水，李知微偏要与她一同在池水里折腾一番，或许是水太烫的缘故。两人的肌肤被熏得通红。 他的长发落在她的腰际，不断温柔拂动着，如羽毛般轻软。水随着他的动作荡漾开，溅起小水花，化作池中的圈圈涟漪。 宋轻轻困倦到睁不开眼，半梦半醒时任他翻来覆去，擦干水珠，被柔软的布料包裹好，然后塞入被褥里。 耳边是很轻的摩擦声，宽大温暖地手掌隔着绸巾按揉着她的脑袋。许久之后才静了下去。 睡梦中，似有柔软的花瓣落在她的唇上，随后柔软的滑入了颈间，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很多话。 她梦见了春日沾染了晨露的桃花，听见夏日里葡萄藤被风吹得哗哗响，画面一转又变成了秋千与雪人。 无比安心，她任由自己沉醉其中。 次日晨时，李知微却已不见了踪迹。 她今日起的很早，但身边的被褥是冷，宋轻轻整个人都很懵。 直到出门，见小小的院落里，不知何时挤满了几十号人，正吵吵闹闹，她更懵了。 皆是从仙霞宗来的，除了其中一位宋轻轻意想不到的客人——楚柯。 见他铁着脸，宋轻轻慌张地拉来一位师姐询问，“李知微呢？” 师姐道：“他从凡间得来了某些说法，新娘新郎成亲前一日不能见面，便去邻居家陪老伯下棋了。” “那他呢，怎么回事？”她指了指楚柯。 虽说他们之间从没有什么特殊情愫，但原主曾与他有过，李知微与楚柯的关系也太过微妙。这无异于她在小说中看过的前任出现在婚礼现场的情节，落在自己身上，觉得实在诡异。 师姐捂着嘴笑，“楚宗主他不知从哪得知了你还未死的消息。”她微顿，又起誓道：“当然，仙霞宗的人可不曾告诉过他。” “那他怎么也来了？” “他不知犯了什么错，惹恼了施道友，如今连宗门都不敢回，于是便跟过来凑热闹。没想到楚宗主一世英名，也有今日。” “他和施道友……” “他们现如今是道侣。起初京墨宗弟子皆担忧施道友脾性温和会被楚宗主欺负，没想到……” 师姐的嘴咧得更大了，宋轻轻忍不住弯了一下唇。楚柯撞见两人意味深长正打量他，脸黑得更厉害，“啧”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去院门口蹲下了。 他认为眼不见为净。 师姐又指了指门口处堆放的箱子，“不过他出手倒是阔绰，这贺礼够你们小两口挥霍几十年。” 宋轻轻虽是感激，但却不敢轻易收。 以她对李知微的了解，若是知道是楚柯送来的，恐怕第一时间要将它们扔出门外，况且数目那般大，还是找个适当的机会还与他更妥当。 “你们怎今日就来了？” “过来给你帮忙。且这几日听了些风言风语，说是这一处有大妖作乱，师尊便让我们早些过来看看。” 她抬眸，见不远处沈玉真正懒懒地坐在她的秋千上，漫不经心逗着灵鸟。 他一直在看她，视线撞上后又不着痕迹移开了，似乎并不想与她交流。 师姐眼尖捕捉到这一幕，安慰她，“师尊他老人家真是，年龄这么大了还生闷气。” “生闷气？” “他是怪你这么久没联系过他，直到成亲了才打了声招呼。而且李道友和师尊之间有过些不愉快，能理解。” 屋子里忽传来铃铛声，她又与师尊对视一眼。 沈玉真率先出了院子，师兄师姐无事做，陆陆续续去桥边钓鱼，或是陪沈玉真去寻那妖兽留下的蛛丝马迹。 宋轻轻进屋。铃铛倒置时没有画面，这一点李知微倒是想得很细致。 “轻轻。” 她寻来纸和笔墨，一边涂涂画画，一面回应他，“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将铃铛放在离唇很近的位置，近到连呼吸声她都能听清。 “已经五个时辰没见到你了，好想你，想到发疯。” 宋轻轻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现在便来见你？管他什么吉不吉利的。” “不行。”他语调中略带责备与无奈，“你要这么说，我真的会忍不住……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道：“画画。” 他似乎很感兴趣：“画什么了，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她将铃铛转了个面，李知微开了水镜，就能见到纸上的内容。 似乎是一个圆圈，圆圈下写了一个大字，李知微自认为在绘画方面有些造诣，脑海中脑补了许多，都未反应过来，“轻轻能赐教一番么？” “这个叫火柴人，是用最简单是线条，画出人物肖像。你不太懂这些情有可原。” 另一边传来轻笑声，似乎是觉得有趣，但很快笑声便止住。 “是在下孤陋寡闻了。能否问问你画的是谁？” 她用笔头敲了敲了桌面：“我自己，像么？” 问出这句话，她又不自觉将其与李知微作过的画像比较。两人简直相差云泥。他却很真诚地夸赞她，连她本人听了都要心虚的程度。 “相似之处十之六七。能将我也加上去么？” “自然可以。” 她在火柴人旁加了一个圆圈，然后细致地替他画上了玉簪和长衫，比她的看上去要精美很多，“怎么样？” 他道：“我很喜欢，能送我么？” “不如下次画幅更好的送你吧？” 这画实在画得敷衍，她婉言拒绝了，将其随意找个抽屉塞了进去。李知微答应得很爽快。 许久，笑意停歇，李知微望着雪景，又陷入似有若无落寞之中。 直到老叟钓鱼午时归家，将物件置放好，他终于问出了一直困惑的那个问题。 “能否请教先生，为何她不肯见你呢？” 老叟虽喝醉了酒，但昨夜的事依旧记得很清晰，顿了会，叹了口气。 “门不当户不对。在这世间两情相悦并非能跨越任何阻碍，若是真不顾一切，纵使举案齐眉，到底还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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