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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满脸写着困惑，李知微黑黢黢的眼看着她，嘴角渐渐垮了下去。 “真迟钝。” 宋轻轻呆了。昨夜还甜言蜜语，今日就……恶语相向？人心还真是如此反复善变。 她捂住心口做出受伤的表情，思忖片刻，又恍然大悟，眉眼弯弯拍拍他的肩，“我们就找云州城最好的画师替我们再画一幅，一幅不够就画俩幅，一定会很完美。” 李知微袖中的指尖忍不住一颤，许久摇头失笑，无奈道：“还是我来吧，我只是不喜欢旁人画你。” 宋轻轻不经意间揪乱了自己的头发，咳嗽几声。他粘粘腻腻纠缠一番，此事便揭过了。 之后，他还向她讨要前日答应送给他的新画，说要一同裱好挂在墙上。宋轻轻哭笑不得，从此踏上了磨练画技的不归路。 但一人作画时，她常常细想，若将这些画送给李知微留作念想，他或许能少些孤独。 渐渐地，她的咳嗽愈发严重，偶然看到宣纸上被晕开的血迹，只云淡风轻地将其捏成一团，丢进篓子里。 李知微在身边时，她会有意忍耐。但到了夜里，咳嗽的声音会不自觉地将他吵醒。 他非要替她把脉，她几番找借口推阻，几次以后借口就不管用了。 但脉相平稳，无任何不正常之处，宋轻轻心里莫名安定了一分。 她其实更愿自己能静悄悄、毫无征兆地死去，起码死前能度过一段虽短暂但安宁温暖的时光。 李知微认为她染了风寒，日日在她耳边唠叨要多穿些衣服，比她的父母还要唠叨。 每日晨时，他亲自替她套上好几层衣服，裹上披风，天晴的时候才放她去户外，但这样似乎也不能让他安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 某日春和景明，两人在院子里一同栽好了桃树。那一日，她顺便将完成的画赠给了他，他才终于又真诚地笑了一次，回书房里去裱画。 宋轻轻闲着无事，去看老叟钓鱼，但却忽感全身无力，一头栽下桥，坠入寒冰初化的湖泊里。 她从此一病不起。
第89章 第89章 那一日过后，李知微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他夜以继日，几乎翻遍了所有医书，用了无数种办法，最终只能用灵力为她吊着一口气，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在痛苦中流逝。 这次离开他又何时才能与她重逢呢？ 或许又一个三年，他能等；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他也能等。他会一直等着她，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次她真的会抛下他。 他听惯了她的谎话，但第一次这么绝望自己能够轻易识别她的谎话。 所有的欢喜不过镜中花，水中月，黄粱美梦。 就算是强留，也不能够了。 长期卧病在床，少女渐渐消瘦如柴，肤色白得吓人。眉眼被病气折磨得晦暗，再也没有往日的光彩。 他无力垂伏在床边，看着昏睡中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碰她的鼻尖，怕稍微用些力，她就会像瓷器般碎掉。 宋轻轻眼睫抖了抖，睁开眼睛。 她偶尔会失明或失聪，正好今日她的眼前黑茫茫一片。 李知微头似乎伏在她的胳膊旁，未束发，长发冰凉落在指尖。她伸手去摸他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 “知微，是坐在地上吗?” “没有。” 他收回手起身，声音被放得很轻，“轻轻，把粥喝了再睡吧。” 宋轻轻的胃似乎已经消化不了食物了，每次吃点东西都痛得要命，但不吃又会饿死，也痛得要命。李知微不厌其烦地喂她，她真是生不如死。 她寻了个借口，“我现在不是很饿。” 他沉默着不说话。宋轻轻叹了一口气，摸着他手中的东西，温度刚好，一口喝光了。 没有味道，她的味觉几日之前已经完全丧失了。 窗外隐约能听见欢快的鸟鸣，廿五日过后气温在渐渐攀升。 她受不了整日闷在屋子里，便让李知微带她出去晒太阳。他摸着她手脚发凉，将她包成一个球，才肯放她出门。 今日的她格外有力气，不再需要李知微扶着走路。 但因失明，他不能离开她半步，时时刻刻提醒她眼前的路。 她出一趟门，真的很废李知微。 下了几个台阶，她将他的胳膊揽得更紧，“若是我找到一具新身体，就马上回来找你。你要好好在这座院子里等我，别让我找不到你。没事做的话就去找老先生下棋，钓鱼。” 两个孤寡的人抱团，总比一个人生活要好。她很怕自己离开后，李知微会想不开，又怕李知微真的一直傻傻等下去。 “仙人近千年的寿命，若你实在等不了，重新找位好姑娘成亲我也不会怪你。” 他垂眸，望见她的指尖在抖，“你会好起来的。” “若是真病愈了当然是一件好事。” 宋轻轻能明显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特别是每天闭上双眼躺在床上时，灵魂轻飘飘，似乎要脱离肉体。若没有他用灵气养着她，她或许撑不到现在。 提到死，她又骤然回忆起成亲那日，他软软糯糯地在她耳边笑，漫不经心说着最偏执可怕的话—— “我们永远不会分离。若是你走得比我早，我就把你吃进肚子里。” 那天晚上，她狠狠掐了他一把，又狠狠骂了他一顿。 她的指尖又抖了一下，“我死了之后，早点将我埋了。我们家乡那边有种说法，若是人死后七日之内不入土，灵魂将不得安宁。” 李知微没说话，只抱着她。 她又问：“你说要送给我的双人画像画好了吗？” 李知微道：“还没有，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那知微要画快点。” 如今每日醒来就像开彩票似的，五感随机失去两三个。若等她完全失明，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春日未时的阳光格外暖和。 她靠着他，吹着柔和的暖风，一切都再好不过。腹部却忽传来一阵绞痛，她猛地咳了几声，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他很爱干净，却任由她吐了一身，轻拍她的手背替她顺气，最后拿出帕子替她擦嘴。 “轻轻，回去吧。” 明明看不得她痛苦的模样，他该让她解脱。可是他不愿意，也不甘心。 到了吃晚饭时，宋轻轻再也不肯吃一点东西。他没有再逼她，她如释重负。 第二日，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五感竟全都恢复了。 她有滋有味地吃完了李知微替她做的桃花糕。好吃到她快要哭了，拍着桌子狠狠夸赞了李知微厨艺进步巨大。 他看她气色不错，让她替他束发。 很遗憾的是，她替人束发的本事却仍没有什么长进。 玉簪是她之前在城里买的那根，他似乎是个很念旧的人。 天气格外的好，院子里的海棠花仍未过花期，开得娇艳欲滴。他搬来椅子让她在海棠花树下坐下，兴致勃勃地替她作画。 完成后，她看了一眼，“知微，你怎么还没把你自己画上去？” 他笑着摇头，“轻轻，我没画过自己，不如你来？” “那能是一个画风吗？你试一试，这样美好的一天应该记录下来才不会忘记。” 逆着春日的阳光，他眉眼弯弯，“确实不应该被忘记。你去替我再拿些墨来吧。” 她欣喜地从书房出来，李知微却不知去了何处。 直到她再次靠近那棵海棠树，风猛地吹了几下，春棠花瓣纷纷扬扬，落在雪白的衣袍上。 树下，破碎的光点稀稀落落洒下，照得他整个人懒洋洋的，他蜷缩在地上，黑发缠绕如水草，像是长在这片花海之中。 她走近了，他却睡着了。 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那么钝的玉簪直接贯穿了他的颈。 他没有痛苦，仿佛某个清朗春日的午后，忽然抬头瞥一眼，安静而美好。 她的眼皮跳了一下。 泪水不知何时流了满脸，想起他一分钟前所说的话，她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李知微曾经听过一种说法，自杀的人灵魂会被困住，永远困在那日，不断重复死前的场景，直至寿终正寝。 他能留下她，她永远别想忘记他。
第90章 完结 早晨阳光照入卧室，空调被被晒得暖融融的。床上挤满颜色各异的毛绒娃娃， 被窝里，李知意趴在枕头上，皱着眉头读完《春夜欢》的整本书，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排雷，排大雷！作者在开什么玩笑！说好的np文呢，这么清水！” “还有，为什么女主最后要跟大反派在一起！反派就是反派，怎么还洗白！” “洗白就算了，为什么是be！我看点文消遣，不是来找虐的，现实生活已经活得够累了，刚通宵赶完作业你还让我看这种文，我真的要疯了！” 李知意愤愤地退出评论区，“我的消息”处的红点已经99+了，清一色都是对她第一天追书评论的回复。 【南风知我意：话说，简介里这个要灭世的反派跟经常虐待我的亲哥名字一模一样。我愿用自己单身五年的时间换他穿书。最好胎穿，没有记忆，也没有金手指，狠狠挨一顿正派的毒打！】 【什么饭我狂炫 回复： 我的天，你哥虐待你？小妹妹告诉爸爸妈妈了吗？】 【南风知我意：他很会在爸爸妈妈面前装乖，爸爸妈妈不相信我。】 【帅气鲨鱼 回复：怎么会有这种哥哥啊！画圈圈诅咒他。】 【姓高叫戈凹 回复： 诅咒+2】 【软饭硬吃 回复：诅咒+3】 【有心柿了 回复：诅咒+10086】 【对美女尊重点 回复：回头穿了记得告诉我们，让大家伙高兴高兴。】 【李知微额滴神 回复：不是，楼上的看完小说了吗？其实看完后我觉得李知微没那么坏。顺便小声问一句，你哥有李知微那么帅吗？】 【南风知我意 回复 李知微额滴神：我哥长得特别丑，但穿书都是魂穿嘛。】 他哥的五官似乎和小说里描述的有些相似。 奇妙的偶然。 她指尖停顿了一下，又随意翻了翻，将手机熄屏。 李知意打了个呵欠，刷牙洗脸收拾书包，却发现另一间卧室安静的人如鸡。 她咚咚敲了敲门，“哥，开车送我上学，我要迟到了！” 若是没算错，他哥已经在卧室里待了一天一夜没出来吧？ 正担忧，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门开了。 一夜时间，李知意再见他哥时，觉得他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 凌乱碎发下的眉眼郁郁，微凉的冷淡之感，扑面而来。 她道：“哥，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自己过去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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