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轻嗯了一声。 自己留在宝定,帮不上他什么忙,反倒会成为他的累赘。 和亲的事已经说定,他会很忙。 …… 郎琢披衣起身,房中的浴桶未撤,地上洒落的水渍一片狼藉。 北笙蜷成一团还睡着,郎琢没有叫醒她,轻声开了门扉,侧身从里出来。 外头已经清辉遍洒。 昨夜雪停了,今早天已经放晴,蓝得耀眼。 这一天,平泰二十六年九月廿六,霜降。 盛乐王拓跋琅确定同大靖和亲,永世修好。 郎琢从宝定传信到京城,萧勉大喜过望,封莱阳郡主萧竮为北辰公主,待礼部拟定好吉日后,启程嫁盛乐为盛乐王妃。 令盛乐王之妹拓跋珊先进京参加太子妃遴选。 平泰二十六年十月十四,鹅毛大雪,上上吉日。 北辰公主萧竮从京中启程,北上,前往盛乐和亲。 北笙戴着帷帽,站在京城的城门之上,看着萧竮的婚队从城门而过。 喜乐滔天,掩盖了萧竮的哭声。 鹿竹也在一旁惋叹:“奴婢听说北辰公主在嵯峨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想让长公主设身处地的替她向陛下求亲,但嵯峨宫大门紧闭,连里头参选太子妃的那些贵女们都不敢劝她。” 北笙淡淡道:“长公主不见萧竮,是知道劝了求了也无用,两国大事,能用两个女子干戈化玉帛,便不用劳民伤财的打仗了。” 鹿竹和绾月听着唯有叹息。 北笙昨日才到的京城,今日便赶上了这出热闹。 萧竮与自己不对付,但她并未因她的遭遇而感到快意。 她嫁去盛乐,未必有长公主那般的幸运,怀了子还能被人从盛乐接回来,在京中安享余生。 北笙在送嫁的队伍前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任远之。 送嫁队伍的名册朝中已经差人送了郎琢一份,他应该注意到了任远之。 郎琢等在宝定。 原先朝中提议让盛乐王女先来,北辰公主后嫁,但拓跋琅据理力争,最后商议定在宝定互换。 拓跋琅在宝定迎娶北辰公主后从大靖境内撤走。 北笙心头却清楚,此事没有那么容易。 即便拓跋琅想要妥协,萧翊也不会轻易放弃。 萧竮的队伍走远,北笙刚从城楼上下来,景帆就迎了上来,压着声说:“姑娘,太子殿下要见您。” 北笙一抬眸,就看见不远处停着的一架马车。 车驾十分低调。 北笙便径直走了过去。 正要问安,车帘掀起,萧珣从里探出头来,“此处人多,车上来。” 以现在的情况,让人看见她上了太子的马车,怕是要生出事来。 她最怕的还是,传到郎琢的耳朵,那个醋坛子怕是等不到迎盛乐王女回京,就会赶回京来折磨她。 北笙想了想,道:“殿下,时辰尚早,玉玲珑阁新进了一些皮货,殿下可来选选?” 萧珣原本放下了窗帘,听到此言,又掀起窗帘瞧她。 人戴着帷帽,萧珣也看不真切她脸上的神色,可也从她的话中听出几分其他的意思。 萧珣点了点头,“也好,姑娘前面带路。” 北笙转身向不远处自己的马车走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过长街。北笙先到玉玲珑阁,让刘掌柜闭门打烊,然后让晏清和景帆等在外头,将萧珣的车驾引进后院。 二楼已经备好了茶水,北笙侯在楼下,见过礼后,引萧珣上了二楼雅间。 玉玲珑阁开张不过半年,但为朝廷缴纳的税银却是京中商家中最高的。 萧珣一早就知道此处是北笙的铺子,却从未进来光顾过,只从旁人口中听说装修豪华,货物品正,赵世子和郎大人先后还给玉玲珑阁题过门匾。 北笙并未引萧珣观赏铺面,萧珣只在进门后扫了两眼,就叹为观止。 琳琅满目的金玉之器异彩纷呈,只有一处的光彩稍微暗淡了些,可仔细一瞧也是貂皮兽氅。 第174章 欺君之罪 北笙在包厢门前摘了帷帽,脱下身上的绒氅给了绾月。 低眉垂眼一切都很自然。 萧珣正要落座,突然抬头对上她的脸,不由一阵惊愕。 北笙的右脸颊从耳侧至唇角如同爬着一条粉嫩的蜈蚣,便是有红粉遮盖,那条蜈蚣却也同披了一件粉纱,华丽丽贴在北笙的脸上。 萧勖见过北笙后,曾告诉过他,北笙的脸被萧翊所伤,贴了纱布。 只是那时他只开心北笙得救后的喜悦里,并未担心她伤得有多重。 原以为以北笙的医术,那道伤早就好了,却不想…… 北笙坐在了萧珣对面,轻声道:“刚才在城门口,不方便同殿下说话,只好让殿下屈尊到小店一坐,还望殿下恕罪。” 萧珣是有话主动找北笙的。 顶多再过个把月,等盛乐王女进京后,宫中便要遴选太子妃了,他想让北笙也进宫参选。 可看到她脸上的伤疤后,心中想说的话一时全咽下去了。 再也不可能了。 不管他和北笙之间是否有别的壁垒,只这一条疤,便不可能了。 萧珣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客气一笑:“无妨。” 北笙却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只道:“殿下头一次光临小店,玉玲珑阁蓬荜生辉,店里新进了几样好看的宝石,送给殿下赏玩。” 她拍了一下手,刘掌柜便进来了。 北笙让他俯身过来,然后在刘掌柜耳边嘀咕了两句,刘掌柜便转身去了。 没一会便端了一个盘子来,红布盖着,放在了萧珣眼前,刘掌柜随即退下。 北笙将红布揭开,盘子里摆着一红一蓝两颗如同鸽子蛋那般大的玉石。 北笙道:“西方来的,不是很金贵,只因是远道而来,色彩又正,所以才稀罕。” 北笙笑意盈盈,萧珣却头皮发麻。 徐北笙是何等聪慧的女子,只怕已经从他刚才的错愕中看出了端详,此时此刻,他又怎好再收她两颗珠子。 萧珣将那盛有珠子的盘子往远了推了几分,道:“本宫来找你说话,不是为收你的东西而来。” 北笙静静听着,眼眸平静的注视着萧珣。 萧珣沉思片刻,徐北笙是一定知道他要说什么的,若因她脸上有疤就不提这茬了,倒显得他堂堂一个太子,薄情寡恩了。 且不管徐北笙能不能成为太子妃,都先让她进宫参选。 他道:“郎大人与盛乐私下说好的条件是让盛乐王女成为大靖储妃,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好在书面敲定的是先让盛乐王女来参选。” 萧珣目光炯炯,注视着北笙,“太子妃之位,本宫依旧属意于你,为此本宫在父皇母后还有一些朝臣跟前做足了准备。纵然他们对你有质疑,但本宫清楚,你是大靖储妃最好的人选。是以……” 北笙竟生出了一脊背的冷汗,一时慌乱了起来。 此刻她只能强装镇定,先让萧珣将话讲完。 “是以,太子妃参选名单上依旧留有你的芳名,这阵子你就好好留在家中养伤,本宫也会请治外伤最厉害的太医来为你诊治,待带遴选那日,本宫会亲自来迎你。” 北笙差点听得吐血。 不过镇定沉思之后,她也就不担心了。 便是华佗扁鹊再生,她脸上的这道大疤也要数年之功才能消退,那也不见得完全消退。 而太子妃遴选顶多再有月余就要开始。 这点常识萧珣不会不知,他这般说只是为宽她的心罢了。 萧珣哪里知道,她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宽慰。 北笙抿口茶笑了笑,将茶盏搁在案上,直截了当道:“臣女容颜已毁,不配成为殿下妃嫔,殿下不必再为臣女苦费心思,兵部尚书之女钟云涔胆识过人,姿色上佳,身份人品贵重,才是储妃最佳人选。” 作为太子妃的热门人选,萧珣怎会没有了解过钟云涔。 只是拿她同北笙做比,但从个人胆识上,北笙就胜了她一筹。 萧珣挑眉一笑,上扬的嘴角噙了几分上位者的霸道:“我萧珣从来不以貌取人,只以才取人。徐二姑娘的才华和胆略也不该被容貌压制,即便所有人反对本宫娶一个被毁容貌的人成为储妃,那侧妃、良娣你也是配得上的。” 北笙怕的就是这点。 若萧珣执意要将她纳进东宫,就算是无名无分也要留在身边,即便是郎琢怕也没有好的应对之策。 眼前只能先敷衍着,与家中和郎琢商议后再从长计议。 虚与委蛇的一笑,北笙道:“殿下如此看重臣女,臣女不胜感激,臣女听殿下的便是。” 萧珣还以为北笙会不愿成为侧妃,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畅快。 他偏过身子朝北笙腰间一瞧,眉头微蹙,“怎的从不见你将本宫送你的玉珏戴在身上?” 北笙心头事多,早已忘记萧珣还送过她一枚玉珏。现下心头也闷沉沉的,恍惚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好像让鹿竹还是绾月替自己收起来了,至于她们放在哪里,她也没有过问过。 乍然被问起,北笙愣了一瞬,才道:“因是殿下赏的贵重之物,颠簸中怕遗失损坏,故而放在家中保存。” 萧珣没有觉得这是他不怒自威下,北笙说的辩词,反倒生出几分欣慰。 他对北笙对有几分猜测,也做过调查。 和赵疏的过往、和萧勖的谣言,和颜陌的亲密,还有和郎琢的来往,都让萧珣耿耿于怀。 现今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徐北笙本就是个不拘泥与小节的人。 心情悸动中,萧珣没忍住拉了北笙的手,道:“本宫身为储君,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只要你一心向着本宫,本宫就知足了。” “你替本宫着想,本宫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待将萧翊缉拿归案后,父皇会奖赏所有的有功之人。” 北笙让颜陌做计骗了萧翊六十万两银子这事儿,在京中已经有了传言,辗转进萧珣耳中后,萧珣的心更是暖洋洋。 自以为是的以为,北笙是为了他,才如此坑害乐平王。 北笙很想解释,此事为了殿下,更为了自己。唇角蠕动一阵,终究将此话咽下,怕引萧珣有更大的误会。 当真是坐如针毡。 这会又嫉恨起郎琢来,若没有郎琢从中作梗,她便可以好好的在宫中受训等待太子妃遴选。 如今面对太子热情她也能安然相处,总不至于因犯“欺君之罪”而战战兢兢了。 第175章 人头 郎琢让人将贠时彦和津淮接到了郎府来住。 贠夫人原是想让贠时彦住到国公府上的,但贠时彦嫌住在国公府不自在,执意要住到郎府去。 郎府原也是不自在的,有郎琢在,里里外外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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