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琢却是怒极,一把又将人推到在床上,“上了我的船,半道跳下去也不怕淹死!” 腰猛撞到床沿,一阵闷痛。 北笙眼圈已红,厉声道:“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条命不光只为自己而活,我还怕什么!” 血水点点从污糟透了的纱布下渗出来,北笙的脸狰狞、森冷。 而郎琢同样偏执、疯狂,恐怖。 俯身冷看着北笙,有那么一瞬有些茫然,沉默。 很多时候,他觉得北笙睚眦必报、疯狂偏执的心性同他很像,却不知道她一个少年闺阁女,为何会这般。 即便就是现在,他依旧不明白萧勖为什么会成为她的救命恩人?她又何曾死过一回? 此刻,斡风已经叫来了舒棠,青阳也请来了郎中。 听得里面激烈的争吵,四人站在门外,谁也不敢发出声响。 这一瞬,里头突然没了声音,青阳才轻轻的敲了一下门,小心道:“大人,郎中到了。” 郎琢回过神来,看着北笙脸上的浓烈的怨憎和污糟的狼狈,他突然苦笑了一声,“先让他们替你收拾一下,然后我们再好好算账!” 熊熊焰火就这样突然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北笙冷颜盯着他,郎琢就这样摔门而去。 便是此刻门内突然涌入郎中和舒棠,北笙的心依旧是恍惚的,脸上的怒意还未消解。 她不知道是自己可怜,还是郎琢可怜。 郎中给她重新清理了伤口就退走了,舒棠让厨房烧了洗澡水来,将北笙的血衣剥下,让她好好泡个澡。 第172章 惩罚 赤脚在外冻过,心头又有怒火,浴桶里的温暖能让人心情变得好些。 北笙心头杂乱无章,躺进浴桶还真的平静了些许。 舒棠早站在楼上将驿馆门口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刚才又在门口将里头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干着手下的活,一言未发。 待到拿着北笙换下来的脏衣要出去时,才回过身来道:“姑娘心头若有大人,就不该再同别的男子有牵扯。” 北笙躺在浴桶里,眉眼未睁,眉头却是冷冷的一挑,淡淡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来教训。” 她的人生复杂,连郎琢都不能懂,更何况只是一个相处两三天的舒棠?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她在脚踩两条船,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自己能分得清对谁是爱对谁是恩,就可以了。 舒棠自知自己没有提意见的资格,眉头一低,道:“姑娘勿要动气,是奴婢多言了!” 随即便悄然退了出去。 深秋的天,狂风怒号,雪花刮到脸上更刀子似的。 北地深秋的天气如同京中的隆冬。 郎琢站在驿馆庭院中浑浑噩噩,如同做了一场大梦。 这会被冷风冷雪打了面,他才陡然有些清醒。 北笙的话却一直在他心头萦绕,她心里装了那些事,他不想再去做无谓的追究,只求人在他身边就好。 她和赵疏都口头上定亲了也没成;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口口声声要当太子妃,也被他略施小计就将人从宫里捞了出来;看似和萧勖有情,实则两人风流云散…… 到底是他小心眼了,是他奸诈险恶、反复无常,寒了北笙的心。 北笙和他一样,看似坚强、跋扈,实则跟这雪粒一样,一碰就碎,一揉就化。 或许她也同他一样,经历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苦。 他能理解几分北笙为什么要躲着自己了,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两个心有残缺的人在一起,总会放大这种残缺,从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是令人害怕的事。 郎琢心头苦笑,自己的伤疤未能愈合,家国仇恨尚未忘怀,又怎能更好的去照顾另一个同样心有创伤的人? 也许是这些年旁人的追捧和夸赞,让他内心膨胀,忘了自己的脆弱,养的傲岸不群。 他承认,折磨北笙,看她痛苦,成了他心头乐事。 会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头说:瞧,这世上还有人比你还疯癫痛苦。 可何尝不是,他折磨北笙时也在搅动他心头的痛苦? 究竟是圣人能自渡,还是地狱阎君拉人入地狱? 郎琢唇角上扬,自嘲一笑。很显然,他是后者。 自己倒挂在悬崖上荡秋千,还向北笙展示:瞧,我多厉害,多能干,你快来学我……你为什么不能学学我? 青阳悄声过来,将厚氅披在了他的肩头,“大人再不怕冷,也小心着了风寒。” 思绪被青阳拉回,郎琢淡淡扫了他一眼。 青阳单膝跪在雪地里,垂首拱手:“大人,小的没有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还请大人责罚。” 郎琢却是没有再看他,亭亭之姿如同一杆青竹,立于庭院之中。 他悠悠道:“起来吧,你没杀他是对的。” 青阳本已快要追上萧勖了,腰上的剑也已经出鞘。 前面的人也听到了后面追逐的马蹄声,在马上还回头望了青阳一样。 蓦的,青阳却勒缰停了下来,但凡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认为萧勖不该死。 大人就算一时气愤,过后一定会后悔。青阳跟在郎琢身边多年,知道他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却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这一次,他便越俎代庖替大人做一回主,放过萧勖。 前面的人也觉察到了他追逐而来的杀意,一扬鞭,马儿跑的更快。 青阳等在原地,直到前头的人马看不见了,他才勒缰调转马头往回走。 然而事实果如青阳所料,如今日萧勖真的死了,那大人和徐二姑娘之间也就彻底完了。 郎琢在寒冷中站了半晌,想通了几分。 转过身来,将身上的厚氅取下来又丢给了青阳,“舒棠走了吧,我去看看北笙。” 青阳顿时愕然,下意识地道:“姑娘怕是这个时候不想见大人吧,何不等明早姑娘气消了再去?” 可心头装着事儿,今日若不能消化,郎琢又如何熬到天亮? 师父曾说,两个要好的人吵架,先道歉的那个先赢。 和他要好的人没几个,也从未如此吵过架,今日倒想试上一试,师父的话是不是对的。 他掸了掸身上的雪,撩起衣摆上了楼。 屋里还透着光,北笙还没睡。 他叩了两下门,声音放得很轻,“北笙,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里头的人没有犹豫,声音也懒懒的,还传来两声搅起水花的声音。 郎琢意识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而入,反手阖上,插上了闩。 北笙阖着眼,头靠在浴桶边沿假寐。 待听到脚步声走近,她才睁开了眼去瞧他。 领上发上还沾着雪花,被房中的暖意一烘,竟都渐渐开始消化,变成颗颗水珠渗进他的头发和衣衫里。 郎琢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寒凉的手在水里搅了搅,问:“泡很久了?水都凉了。” 之前还一副要杀人的面目,这回又和蔼无气了? 北笙心头那股怨气还没发泄完,这回看见他这副模样,胸中的怒意更加炽盛! 她抬臂勾住了郎琢的脖子,稍向下一拉,郎琢倒栽进浴桶里,一个扑腾,才从水里抬起头来。 头发全湿,衣裳也湿了一半,道道细流从头发里流出来,顺着脸颊在下巴上滴滴答答,尔后落到地上、衣裳上。 郎琢愣住了。 北笙报复人的手段就是这么直接,他却低估了她的恶。 北笙却觉得他的模样有些可笑,那个衣冠整肃的人在她的手中变成了落汤鸡,令她快意! 郎琢当真没有反应过来,原先胸中酝酿好的那些哄劝人开心的话全都忘了个干净。 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待他刚要张口说什么时,北笙像一条鱼一样从水里窜了出来,勾住了他的后颈。 便在一片混沌茫然之中被北笙侵犯了。 那种惩罚手段不光男人对女人,女人折磨男人的手段北笙也无师自通。 什么两个要好的人吵架,先道歉的那个先赢,分明是先惩罚的那个人才会赢! 师父真是误他! 第173章 和亲 一颗药丸又冷不防的塞进了郎琢的嘴里。 他呜咽着想问北笙给他吃了什么。 她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次她被萧翊掳到宝定,身上的东西遗落的干干净净。 这药丸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嘴被北笙堵了,说不出话来,北笙却知道他想问什么,累得气喘之余还是解释给他听:“吞下去,是我找郎中要的,能救你命的东西!” 郎琢即便不吞也吐不出来,只硬生生嚼了两下就吞了下去。 喉舌一片苦涩,苦得令他干呕。 北笙看着却哈哈大笑。 随即,亲吻中探入,也尝了尝,的确苦难捱。 她呢喃道:“这个郎中制药的手艺不怎么样,你还不轰了他,再换一个?” 郎琢终于得到一丝能喘息的机会,“轰走他,你来干?让我手下人全都丧在你手里?” 北笙一声嗤笑,将郎琢濡湿的衣裳全剥了个干净,“今天就先让你丧我手里!” 郎琢叹口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我这条命终究不是我自己的了。” 与其说是被动,他却很享受北笙的宣泄。 难受之余,心头却是无比的欢愉。很意外,这一次没有绞腹痛。 北笙道:“不是你自找的么?” 激烈过后,北笙平静了下来,她亲了亲郎琢的眼眸,让他睁开了眼睛。 她说:“待天下清明之后,你娶我。” 郎琢眼眸中熠熠闪着亮,竟有一瞬恍惚,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他道。 北笙注视着他,眼中蒙上了水雾,又说了一遍,“待天下清明之后,你娶我。” 她又补充,“这一次,你别让我失望。” 郎琢心头突然一阵刀绞,他突然后悔到心疼。 几月前,北笙也求过他同样的话:“我给大人十日时间,若想通了,十日后就上门提亲,若是十日后等不到大人,大人永远都等不到我了。” 上一回,有具体的日期,十日。 这一回,没有具体的日期,待天下清明之后…… 上回他没有下定决心,这一回他下了决心。 她眼眸中的期待让他有了压力。 突然一个翻身,趴在了上方,脸埋进她的脖颈,喃喃道:“不会让你等太久……” 欢悦过后,两人心头留下空洞的、对未来变数不可确定的恐惧。 郎琢从后抱着北笙,鼻尖轻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安静了许久才道:“你若无其他安排,我明日差人送你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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