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已经没那么紧要。 他和徐北笙的之间的事,无需向外人道。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徐北笙那句“勖公子是我徐北笙护着的人”。 还有在安国公府门外,她站在门口的石阶上,遥遥说的句“恭喜萧大人!云起翻飞之日,便是风鹏正举之时。” 隔得那么远,他却听得分明。 外头风雪甚急,摇曳的枯木快要被风吹断了。 他起身向郎琢行礼告辞,待到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来,眉眼微抬,凝视着郎琢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大人究竟是长公主什么人?” 郎琢眉目一紧,默默良久之后,他起身直视萧勖,“公子猜呢?” 萧勖唇角微扬一笑,“算了,当我没问。” 朝郎琢拱了一下手,便打开了房门,匆匆而走。 二十多年就这样过来了,那个真相好像很重要,但又没那么重要了。 往后人生已有新的道路要走,即便知道那个真相,也会成为他往前走的累赘,反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郎琢怔怔的,头一次心头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辛苦求学,从汝宁走到京城,到圣上身旁侍奉,无愧于心。 唯独萧勖,是横亘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这根刺越来越大,裹在血肉里,再也拔不出来。 “青阳,”郎琢朝外喊了一声。 青燕本是要跟下楼送萧勖一阵的,突然听到召唤,只好让反身回来。 郎琢的面色不怎么好看,青阳进来小心的问:“大人何事?” “杀了萧勖。” 他语气平静到像是在嘱咐青阳今晚吃什么。 青阳强压心头震惊,微微抬眸,应了“是”,便后退三步,手扶于腰间的剑上,转身出了门。 北笙在自己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后,才去找郎琢。 她心里装了太多事,怕被郎琢看出她的心绪来。 这会儿已经和缓了很多。 摆在这间房中的晚膳很丰盛,有小炒的肉,凉拌的菜,腌制的鱼,还有酒,但放在北笙眼前的只有半碗稀粥。 这是她受伤以来,头一次和郎琢共进晚膳。 从北笙进门起,郎琢面上的异样就已经显露,这间房中就他们两人,北笙只觉得无比的压抑。 郎琢一直没有说话,只夹着眼前的菜来吃,盏中的酒也喝了一杯又一杯。 有那么一瞬,北笙想从这里逃离。 稀粥已经放凉透,里头的菜梗也并不软烂,她脸上的伤,并不能好好的咀嚼。 用小勺将菜梗挑出来,小心翼翼的忍着疼将那半碗喝完。 郎琢突然将自己的酒盏递了过来,笑着问:“今日出去谈了什么大生意?准备赚多少?” 她的伤还未好全,并不适合饮酒。 她见张征,也只不过是无聊之际找了一个去处,闲聊了一下明年的茶叶行情,替颜陌聊的。 只是回来时在驿馆门口碰上萧勖,聊了一阵。 即便她不说,也知道斡风将这些事都一一汇报给了郎琢。 北笙觉察到郎琢或许因此心情不好,便将酒接了过来放着未喝,轻声道:“闲聊,没谈什么大生意。” 郎琢双手扶于膝上,望着着她,语气中满是嘲讽:“徐二姑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数万两银子的大生意,这次怎么没谈呢?我还说要替你庆贺一番,才摆了这么一桌。” 他也是没想到,脸上都带着这么大的伤,她还能在宝定街上抛头露面,当真以为是什么大生意才值得她走着一遭。 郎琢的目光又落到那盏未喝的酒上,“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这杯酒喝了吧。” 从郎琢的眼眸中看出冷森,北笙心绪乱了,可她也是一个我行我素惯了,受不得委屈的人。 她一拂袖,酒盏掉在地上,咣啷一声,摔得粉碎。 北笙抬眸逼视着他,“大人有何不满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 脸痛张不开嘴,不然她的声音肯定会很大。 郎琢却很平静,又重新取过一只酒盏,重新倒上一盏酒,又放到北笙眼前,眼中尽是疯癫,语气却无比轻,“这是一杯祭酒,喝了吧。” 北笙心中咯噔一下,倏地站起,声音急了许多:“你杀了谁?” 郎琢淡淡笑着凝望她,“一个早就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人。” 笑得瘆人,阴森的让人后脊背发凉。 只一瞬,她就知道被郎琢所害的人是谁了。 北笙觉得自己已经被郎琢逼疯,她声嘶力竭的吼:“你疯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喊叫得太过用力,脸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那层膏药渐渐被晕染。 她疯了般跑了出去,厚氅未穿,冲出了驿馆,顶着鹅毛般的大雪朝宝定城门方向跑去。 他说太子就在宝定城外等他,郎琢要害他,也会朝这条路上去追。 郎琢也追了出来,拽住了她的后领,将她往驿馆里拖。 北笙蹬掉了鞋,一步一步被拽的后退,雪往她裤袜里钻,颈间也被勒得喘不上起来。 这番挣扎、扑腾,守岗站哨的兵士见了也不敢过问,纷纷低下头,没有一人敢替北笙声张。 疯癫杀人的郎琢她见过,却不曾想过这样的举动会落到自己身上。 腰间荷包里的绣花针被她摸出来抬手扎在郎琢手臂上,他才猛然停下。 郎琢吃痛后抬起头来,眼前的姑娘已经被他拽得狼狈不堪,脸上崩开的伤口,血水已经侵染了她半胸,赤脚站在雪地里怒视着他。 她的鞋子袜子散落在数米之外。 郎琢呆愣茫然,这会儿回拢了思绪,他才知道对北笙做了什么。 斡风闻讯从驿馆追出,青阳也从外头回来,此刻却都茫然的看着郎琢和北笙。 青阳猜到了几分,轻唤了一声“大人。” 但郎琢没有察觉,他整个人都麻了,这会儿除了无措的扫视自己这双刚才拖拽了北笙的手外,什么都做不了。 第171章 为何还要留下 他突然觉得只有让北笙杀了自己,北笙才能消气。 于是,手向下一垂,一把短匕便从袖中滑落到掌心里,他抬手递向北笙。 眼中的疯狂依旧炽盛,“这世上的人,我才是多余的那个,我死,一切的孽债都可以了了!” 北笙注视着那把短匕,心脏突突跳,她不敢伸手去接,即便此刻她恨极了郎琢。 郎琢却咆哮:“来啊,快给萧勖报仇!” 北笙一把打掉了那把短匕,连同鞘一起掉进了厚厚的雪地里,砸出一个凹坑。 纵然如此,北笙也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人血。 在看到青阳回来的那刻,她心头早已松了一口气。 毕竟,杀过人的人,脸上的神色会不一样。 但青阳却很轻松平常,没有丝毫的杀气。 若不是跟在郎琢身边久了会装会演,便是真的没有杀人。 她向郎琢走近,仇恨没从她眼底深处消解,反而更甚:“若萧勖真的被害,我断然不会让你好过,我的手段你是尝过的。我这一生都在同人鱼死网破,不怕多你一个仇人!” 仇人?郎琢的眸底浮上一层戾气,杀了萧勖就成了她的仇人? 他向她靠近,眼中所有的情绪忽然都退了。倏地,一个躬身便将人打横抱起。 他力气之大,北笙死命挣扎,也没从他手上挣脱。 淌落在她衣衫上的血将郎琢的宽袍也晕染,脸上的伤已经崩裂,北笙还在不顾死活的挣扎呼喊。 “萧勖没有死,你不要命了?”郎琢大声呵斥,又朝斡风青阳喊:“都是死人吗?还不赶快去请郎中!” 青阳早就想去叫郎中了,可刚才他们二人争执地那么厉害,即便叫来郎中也无济于事呀。 大人这一声呼喝,倒让他赶紧反应过来,青阳一个转身就跑了。 斡风跟在郎琢身后,待二人上楼进了房门,他又急忙去翻找医药箱,笨手笨脚的要帮忙。 郎琢已经将人放在了床上,看见手拿棉布的斡风瞪了他一眼,“去叫舒棠来!” “哦,”斡风将手上的东西往郎琢手上一塞,又跑了出去。 他的这俩手下,平时看着很机灵,做事也牢靠,但有时候到了关键时,就笨笨呆呆的。 北笙躺在床上了,心头还是气不过,“郎琢,你有气朝我来,别动别人。” 热泪从眼角滚落,郎琢要杀萧勖的余悸还在她的心头萦绕。 她不知道这次因为什么没有杀成,但只要郎琢起了这个念头,往后一定不会放过萧勖。 更何况,他是长公主之子的消息已经在乐平王跟前暴露,传到京城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萧勖错哪儿了?自小就在长公主身边长大,一出生就顶着“孽种”的恶名苟活到现在。 他是最无辜的人,他的人生已经被毁了,郎琢凭什么还要将所有的罪过都让他来背? 她的气话也无疑于朝郎琢捅刀子,郎琢怎会明白萧勖对北笙的意义。 她越是维护萧勖,郎琢心中对萧勖的憎恶就越深。 郎琢更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和北笙会为一个不起眼的萧勖起矛盾。 他不知道是自己心胸太过狭隘容不下北笙对萧勖另眼相看,还是因为那个人已经夺走了北笙的心。 只觉得心头深埋的戾气全被激荡而起,又没忍住开始怒吼:“若你心头有他,今日为何不随他一道回京,反而还要留下!” “我这么不堪,你对我这么不情愿,为何还要留下!” 他俯身双臂支撑在床头,额角脖颈的青筋因咆哮而胀起。这一刻,他心头所有的怨气全都涌入胸腔,快要爆炸了! 偏偏的,她同他一样,心中也有同样多的怨气,说不清到底为何还要留下。 她支身坐起,怒瞪着郎琢那双戾气满溢的双眸,“究竟是谁在三番五次的纠缠?为何要在我已经心软了的时候来刺激我?” 人在生气的时候已经没有大脑,只为了畅快而直抒胸臆,而枉顾了对方。 郎琢的眼角抽了抽,挑眉一声冷笑,“你心软?” 他戳着北笙被血染的胸口,冷酷咆哮:“你心软为何心头第一不是我?你的心软是对萧勖吧!你对着他哭了,还被他抱了,你当我眼瞎没看见吗?” 北笙眼圈已红,“你不懂就给我闭嘴!” 郎琢眼眸中含着嘲讽,轻声一声冷笑:“怎么?我说到你的心窝里了?”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你若是这么放心不下萧勖,趁着他还没走远,我快马送你出城!” “好啊!” 郎琢无可救药,北笙也被激的没了理智,所有的怨与恨,全都奔涌而出! 她起身下地,指着已经日落昏暗的外面,“你现在就叫人备马,你若不备马,我就光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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