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道:“你孝顺,我这个做姐姐的比不上你。” 鹿竹将茶端了进来,北笙亲自奉茶给南音,莞尔问:“姐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南音抿着茶,笑:“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听到了一些流言。” 她忽而身子前倾向北笙靠近,压低了声音说:“红珠今早上街买糕点,看见赵世子了,一副宿醉的模样,被侯府的人从醉仙楼接出来时衣衫不整,满脸都是脂粉……” 她坐正了,看着北笙蹙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又笑笑:“你知道了也别气他,男人嘛,不都是那个样,嘴上说着心里只装一个人,身体却可以让大家共享。经历上回乐平王的事,我算是看透了。” 北笙垂眸,双手紧紧攥着茶盏,眉头蹙得生疼。 南音看着她难受的模样,暗暗挑眉一笑,一切皆落在了鹿竹的眼中。 北笙一直坐着,连南音走了她都一副呆愣的模样,没有起身相送。 第67章 太子回京之前 鹿竹将南音送出门才跑了回来,蹲在北笙身边,轻声问:“姑娘要不此刻去侯府看看小侯爷?” “不用。” 北笙如同无事人一般,起身去了暖阁,继续搓药泥枣。 她想,赵疏应该会来找自己。 院中一阵脚步声走近,景帆钻进暖阁来报:“二姑娘,府门口跑来一个小童塞了一份信给小人,小人一瞧这信是给二姑娘的。” 北笙接过信来看,是颜陌的字迹。 信上说,乐平王愿意按照之前的价格再从颜陌手上购置一些棉花和生丝,救济北方民生。颜陌一时不敢拿主意,是以写信来问。 原先是想将乐平王手上的棉花和生丝套回来,没想到现在乐平王又要多收购。这与当初制定的计划截然相反。 颜陌手上压的货本金就值两万两,若按照之前卖给乐平王的价,少说也要再赚他八九万两。 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乐平王哪里会有这么多钱? 依照她的意思不如就应下乐平王,赚钱紧要。但也要先问问郎琢的意思,再做定夺。 北笙看着信沉默了很久,才道:“景帆,你给斡风送些药泥枣,借机将信拿给郎大人看。” “是。” 但是郎琢今日进宫了。 安国公回京在即,秘密向皇帝萧勉递了一封信,告知陛下,太子还活着,正随他一同进京,各种细节没有详说,只等安国公回京面圣再详叙。 太子失踪了近四个月,皇帝和皇后苦寻无果,只以为他不在人世了,骤然得知即将回京,一时惊喜过度,双双病倒在了床榻上。 金诚差了小宦官将在家养伤的郎琢叫去了文渊阁。 知道太子回京消息的人不多,但内阁几位重臣都知晓了。 从前谏言陛下重新立储的几位如今皆垂头不敢言,默默思量太子进京后自己的前途。 金诚悄悄撞了一下郎琢的膀子,小声说:“幸亏本官听了郎大人的劝,没有向陛下谏言重新立储,否则今后本官无颜见太子啊。” 郎琢悠悠地说:“本官也是看陛下暂时无心重新立储,是以才劝了金大人,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金诚知道,郎琢是故意谦虚了。 他作为内阁次辅,年纪比郎琢长了十几岁,有时候嫉妒郎琢才学,若是这世上没有郎琢,他便是那个首辅。 有时候又不得不佩服郎琢才学,总能窥视陛下心思,做出正确的决策,但此次绝不是顺陛下心意的时候。 太子失踪,音信全无,东宫之位高悬,陛下的龙体又时常不济。任何人都认为陛下应当重新立储,以免陛下龙驭宾天后,无人继承大统。 就连皇后都劝过陛下重新立储,只有郎琢,每每早朝议事,人人谏言的时候,只有他一人闭嘴不言,又或以陛下还年轻为由反对重新立储。 后来还跑来劝金诚,说陛下龙体不佳,不要因此事惹陛下生气,等陛下自己想通后再做定夺。 金诚仔细想了想,觉得郎琢说得也对。储位之事重大,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陛下会不清楚吗?陛下想立储的时候自然不用旁人提议,何苦现在费唇舌,惹陛下生气呢。 如今看来当初的选择做对了。 金诚目光微微一闪,又问:“陛下如今病了,依郎大人看,太子殿下回京的事应该提前公开吗?” 郎琢微微一笑,“不想提前公开,也瞒不住。只怕之前谋害太子的那位已经心头打鼓了。” “呀!这话不敢乱说!”金诚紧张的左右看看,好在大家一时都没有向这边看过来。 金诚抬手遮嘴,小心压着声说:“太子到底是怎么失踪的还不知道呢,郎大人怎么这般笃定是有人谋害他?” 郎琢笑而不语。 萧勉身边的大监贺起进来传旨,要内阁辅佐臣去南书房议事。 金诚小心的问贺起:“陛下龙体怎样?” 贺起笑起来,说:“陛下一时高兴,太医诊过了,无碍,如今已经缓过来了,得知太子爷的消息,陛下着急地不行,两位大人快去吧,六部官员已经都到了。” 金诚和郎琢互视,心头道:“果真是瞒不住。” 两人跟着贺起进了南书房,皇帝萧勉是少有的意气风发,连日来的愁思在今日烟消云散。 郎琢和金诚还没来得及行礼,萧勉就大笑起来,“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快坐!” 郎琢和金诚面面相觑后还是朝萧勉拱了手,才坐到各自的位置上。 萧勉道:“太子信上说,他和随从在京郊打马狩猎时被一伙贼人所围,受伤后被一乡民所救,然后辗转到了郎爱卿的师父贠时彦的家中。” “将养了数月,众人皆知郎爱卿的师父是安国公的妻兄,此次安国公赈灾借机到汝宁探望贠时彦,无意中发现太子竟在贠时彦家中养伤,太子这才能重新返京。” 众人的目光皆投向郎琢,眼神里说不清都是些什么想法,有羡慕有嫉妒有惊异。 这下陛下不但要赏郎大人的师父,不免也要赏了郎大人。太子受了重伤,都能跑到内阁首辅的亲戚家中,怎么就不跑到自己的亲戚家中呢? 郎琢没在意这些目光,只惊讶地垂眸,然后起身拱手说:“臣曾同师父多次通信,师父信中也提及家中多了一个受重伤的病患,只因师父为人乐善好施,臣并未多想,若早知是太子殿下,臣一定禀报陛下,接殿下回京。” 萧勉没有责怪郎琢没有尽早通报的意思,抬手示意让他坐下,说:“太子所逢,一切皆是天意,朕不怪卿。” 但刑部尚书裴秦却一脸冷肃,他起身的同时,他身后的太师华昀冷眼扫了过来。 裴秦说:“臣记得,太子刚失踪的前几日,郎大人正去了汝宁探望师父,按时间推算,若太子失踪后被人送到了汝宁,郎大人应当能正好遇上才是。” 金诚张口要替郎琢解释,但看郎琢一脸平静,便闭口不言。 裴秦继续说:“众人皆知,郎大人往年都要数次往返汝宁看望师父,为何今年正月过后就未再去过汝宁呢?若郎大人多跑两回汝宁,太子也不至于现在才回京。” 郎琢倒还神情淡定,金诚坐不住了,他起身也站到了萧勉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陛下,听裴大人这话,太子失踪之事成了郎大人的罪过?自二月以来,连绵大雪,裴大人都以大雪堵了门前路为借口好几日不来上早朝,汝宁离京城三四日的路程,大雪封路,叫郎大人如何去汝宁?裴大人到底是何居心?” 第68章 裴大人心头有数 裴秦道:“陛下,臣无他意,只是怀疑太子殿下是郎大人故意藏匿。若不是故意藏匿,陛下多番打探人寻找,为何不见太子下落?” 郎琢此刻才抬起眉眼来看裴秦,问:“依裴大人之见,本官以何居心藏匿了太子殿下?” “这……”裴秦低眉想了一瞬,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金诚恼恨地瞪他一眼,道:“郎大人是太子之师,藏匿太子?亏裴大人想得出来?” 郎琢很清楚裴秦的想法,裴秦故意往他的身上泼脏水,无疑是为了混淆视听,替乐平王打掩护罢了。 “裴大人,”华昀高声道:“就算郎大人故意藏匿太子,又能如何?” 裴秦咬着牙垂眸说不出话,的确不能如何。 华昀继续道:“太子受重伤失踪,若当真是郎大人和其师父故意藏匿,他们也是为了太子的安危着想,以防有些歹人故意加害!” 众臣听得点头。 裴秦则道:“堂堂太子殿下,谁敢谋害?华太师莫要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华昀一口气堵在心头,差点没喘上来,“若无人谋害,太子为何失踪数月,生死不明?” “如今殿下递来亲笔书信,明明白白写着自己是被贼人围攻,裴大人这般狡辩,是想为贼人开脱?” 华昀作为皇后之兄,太子之舅,因太子一事,数月以来食不下咽,才知太子安然无恙,怎容裴秦信口雌黄! 就连萧勉的神色都沉了下来,不由怀疑裴秦的意图。 裴秦急急地上一跪,道:“陛下,臣绝无此意,太子遭遇兹事体大,在太子没有回京之前,一切都不可猜测,即便是太子亲笔书信也不可全信。” “只有待太子回京后,臣率刑部严加彻查,才能给太子殿下报冤枉!” 为君者自有度量,萧勉未做计较,只道:“朕现在所关心的是到底是何人伤了太子?此事还要劳烦裴爱卿彻查!” 裴秦举起朝笏,又说:“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 郎琢扫了一眼礼部一众,唇角一弯,道:“依臣所见,陛下应着礼部举办一场典礼,一则太子伤愈后归来,二则安国公和高阳侯赈灾回朝,民生得安,应该好生庆祝一番。” 众人听着点头,萧勉也一脸兴奋:“卿言甚合朕意!就请礼部先简单备礼迎太子、安国公和高阳侯回京,而后再办欢迎盛典。” 金诚则讶然看着郎琢,不是应该先调查清楚太子遇刺的事么,为何要先举行欢迎典礼? 略一思忖,金诚便不再质疑,郎琢做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他这个做次辅的,听他的嘱咐就是。 礼部左侍郎觅同站了出来,问:“敢问陛下,应该派何人做大典主持?” 郎琢和金诚对视,不见有人说话,金诚正要开口,裴秦却道: “按理说欢迎太子殿下的典礼,本当推举郎大人和金大人两位太子师为主持,但自太子失踪后,朝廷内外有人怀疑是乐平王殿下戕害太子。” “是以,臣以为,为彰显太子和乐平王手足情意,也为平息谣言,应让乐平王做大典主持。” 郎琢眸色一沉,眼角眉梢全是冷冽的寒意,向裴秦看去。 这场典礼不是给乐平王准备的矫饰自己言行的表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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