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昀则直接冷言道:“乐平王?且不说是不是他戕害的太子,就凭他近日荒诞行径,怎么配在先祖面前主持大典?” “无耻无德之徒不隐迹藏行,站在高台之上是想让天下人耻笑吗?” 话音一落,众臣汗毛倒竖! 人人都知道乐平王的德行,但敢当着陛下面指名道姓骂的只华昀一人。 裴秦则涨红了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竟然在朝堂上听到如此污言。 他道:“你!你怎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诋毁乐平王?” 乐平王再不济,那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被人这么骂萧勉的脸上也无光。 华昀一路扶持萧勉登基,是萧勉的左膀右臂,肱股之臣。 他自持功高权大,没什么不敢的,站得笔挺,继续说:“我是诋毁还是实话,陛下自有论断,满朝公卿亦有论断!” “陛下!乐平王殿下……” 金诚悄咪咪扫一眼郎琢,见他神色淡然,不等裴秦将话说完,便拱手说: “陛下,此盛典不只是为了庆祝太子殿下安然回京,还为了犒赏赈灾的安国公和高阳侯,也要祭奠此次赈灾和这些年因戍边牺牲的将士,理应推举德高望重之人,臣举荐郎大人和华太师同为大典主持!” “陛下!……”裴秦还要再言,被萧勉扬手制止。 萧勉道:“金爱卿所言,朕准奏!” 裴秦只好悻悻垂下了眼眸。 有些大臣看着裴秦不由挑眉,有些甚至窃笑。 乐平王是何德行?他还敢在御前提让乐平王主持典礼? 若真让乐平王主持了大典,膈应的不是太子,也不是安国公和高阳侯,而是他们这些亲耳听过或亲眼见过乐平王在醉仙楼做壮事的大臣们。 南书房议事结束后,众人告退,萧勉将郎琢和金诚两个内阁辅臣留下,还有旁的事要商议。 裴秦和觅同并排走在一起,缓缓落在了后面。 其他大臣从他们身侧走过时,有的打个招呼,有的则看着裴秦讥讽一笑。 觅同向后瞥了一眼,见身后无人了,才蹙着眉道:“裴大人怎么在陛下跟前推举乐平王主持典礼呢?” “乐平王近来的名声……,”觅同都有些难以启齿,又说: “如今陛下提都不愿提他,乐平王几次求见都未成,可见陛下对他失望透顶,大人这是何苦呢?” 裴秦悠悠叹气,一面走,一面说:“本官怎么不知王爷近来的处境,所以才想借着典礼一事给他铸台,博一些人心,否则,王爷面临的便是高崖深渊。” 觅同垂下眼眸,低声说:“乐平王的前途如何,皆是他咎由自取,裴大人虽是乐平王的老师,然教鞭悬于他的颅顶,他自己不听裴大人又有何法呢?” 觅同又道:“陛下着刑部彻查太子遇刺之事,裴大人也要慎重啊,这万一没弄好,丢官事小,丢命那就不划算了。” 裴秦陡然驻足,注视着觅同,愤愤道:“什么意思?你一个礼部侍郎,还要教我刑部怎么做事?” 觅同眉头一蹙,他一向和裴秦交好,没想到自己好意一句提醒,倒惹得裴秦生气了。 他只得拱手:“裴大人心头有数就好。” 然后大步流星朝宫门方向走去。 第69章 我心并非草木 裴秦脸色深沉的盯着觅同远走的背影,额上生起密密细汗。 他怎会不懂觅同的提醒,只是事关乐平王,他不想承认而已。 太子遇刺失踪,有人怀疑是盛乐的奸细所为,也有人也怀疑是乐平王谋害。 众人的怀疑都不算什么,可他却亲眼目睹乐平王的亲信出入乐平王府,甚至听到了他们所谋之事。 那日所见所闻,至今令他心中骇然。 乐平王既然举起了屠刀,他便没有想过太子还能安然回京。 如今,他若昧着良心包庇乐平王一党,便是对不起朝廷和太子,若是查处了乐平王一党,便是枉顾了多年的师生情谊。 两难。 小半个时辰后,郎琢和金诚从南书房出来,却看到裴秦还站在宫道上。 郎琢和金诚面面相觑后,拐了个弯,换了一条道出了宫。 宫门口斡风坐在车辕上,怀里抱着一袋药泥枣吃着,看到郎琢出来,急忙将点心揣进怀中,又觉得胸前鼓鼓囊囊的甚是丑陋,掏出来放在了车辕上,再朝郎中拱手行礼。 郎琢身侧还跟着金诚,看到斡风举动,金诚一笑,才同郎琢拱手告辞,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郎琢走过来,瞥了一眼车辕上的袋子,便问:“徐二姑娘找过你了?” 斡风嘿嘿一笑,放下踩凳,道:“大人先上车,车上说。” 郎琢斜乜他一眼,踩着凳子闪身钻入车内。 斡风收起踩凳,坐在车辕上打马而行,待马车走上了长街,斡风才将景帆交给他信从门帘缝隙里递了进去。 他说:“徐二姑娘让大人帮忙拿个主意。” 郎琢展开信仔细看了一阵,又懒懒得合上了,说:“就让颜陌将手上的货都卖给乐平王好了,这事儿还需要来问本官?” 斡风迎风一笑,“太子殿下回京在即,乐平王为求表现,再高的价也愿意出,徐二姑娘这回要大赚一笔了,小人等送了大人就去安国公府上回话。” “嗯,青阳呢?”郎琢问。 今早郎琢出门时青阳不在,现下回宫也不见他的影子,往常去哪儿都会知会郎琢,今日却消失的无踪无息。 斡风干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小心地说:“他……一早就被菩然叫走了。” 郎琢神色一凛,“可是盛乐有消息传来?” “那倒不是。”斡风支吾了一下,“青阳嘴快,将大人要娶亲的消息传出去了,所以……菩、菩然姑娘硬叫走了他,让青阳说出是哪家的姑娘,才肯放他回来。” 车厢内光线本就阴晦,郎琢此刻神色一片冷寂,神情更加阴森。 好半晌才说:“你将青阳叫回来!” 斡风怯怯的,手上汗津津的,握着缰绳竟有些打滑,支吾着道:“前头离醉仙楼不远,要不大人亲去?” 话一出口,又觉得的不妥,急忙道:“还是小人去,将青阳叫回来。” 自从郎琢中毒后,就未再踏足过醉仙楼。 即使心生情欲,浑身燥热难安、夙夜难寐之际,也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煎熬。 看着大人彻夜难受,斡风和青阳也劝过,若一时没有成亲的对象,也可先纳妾,但郎琢则掩耳不听。 车内郎琢面色沉沉倚靠着车壁,脑袋浑浑噩噩,锁着眉头假寐。 今日朝堂上的事令他头疼,乐平王已经千夫所指,但朝中仍有不乏向裴秦这样的大臣,以颠倒黑白的方式来支持乐平王。 乐平王纵然行为无度,但终究没有实证证明就是他伤害了太子,陛下若心软放过乐平王,太子回京后的路必然不好走。 斡风半晌没有听到声,便掀开车帘瞧了一眼,郎大人的神情极为不好。 额上密密细汗,脸色惨白至极。 郎琢未及细想,直接转了个弯,往安国公府赶去。 …… 天一回暖,杂草竟然顽强的从青石板下钻了出来,绿油油的。 北笙坐在廊下盯着那株草良久,心想着今早南音说的话。 她特意差遣晏清去醉仙楼打听了一番,这两日,赵疏的确在醉仙楼宿夜,还包了妓。 原以为看到赵疏倒霉,她会觉得快慰,却不想犹如巨石坠在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自以为心若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 药泥枣已经差晏清送去了高阳侯府,赵疏让晏清传信给北笙,下午未时在画屏街福来客栈一见。 此时离未时还有近两刻钟,晏清已经去套马车了,鹿竹将帷帽取来后,主仆两人出了门。 斡风驾着马车刚到安国公府门前时,北笙的马车刚刚驶离,门口还有一个行迹鬼祟的婢女,悄悄跟了上去。 斡风掀开车帘往里一瞧,郎琢脸色苍白如纸,搭与膝上的双手在发颤,他的毒性又犯了。 斡风一狠心,打马追了上去。 大人的身体一直都是徐二姑娘在照看,他一定要拦住她再救大人一回。 北笙的马车到了福来客栈门前,赵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赵疏一身赤红色的深衣,腰带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香囊,依旧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他呆呆的看着北笙从马车上下来,只三五日没见,觉得像隔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久。 赵疏心中一时酸涩,却强压着心绪,细声说:“你来得可真快。” 是很快,约好的是未时,此时却是午时七刻。 北笙掀起围帽说:“你叫我,我便来了,你不是也早早就在门口等我么。” 赵疏微微抿嘴,垂下了眼眸。几日没有联系,她一直都在等他。 他不敢看帷帽下那张红扑扑的脸,甚至不由后退了一步,他不想让她闻到自己满身的酒气,以及夹杂着的脂粉俗香味儿。 北笙问:“小侯爷约我到这儿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疏灿若晨星的眉眼终于抬起,缓缓说:“之前你让我救任远之,刑部已经将他释放了,朝廷让他官复原职,戴罪立功,现在人就在这客栈里。” “那温氏也在里头,她告诉任远之是你救了他们夫妻,所以想要当面感谢,走,我带你上去。” 赵疏下意识的伸出手来牵北笙,在双手交握那一瞬惊醒,五指触电般的松开,但掌心的温热不散,那只白皙如玉的手正牢牢握着他,好似未察觉刚才的异样。 赵疏嘴角不可查觉的微微一抿,手指痉挛似的一颤后,便也紧紧握住了。 第70章 就是要叫他愧疚 北笙干净明亮的双眸扑闪着,那般耀眼,那般炫目,她丝毫不懂他心头的苦涩,只笑着说:“任远之要谢还是要谢你这个小侯爷,自始至终,都是你救的他。” 赵疏没有说话,只牵着北笙的进了客栈。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就被北笙牵着走了。 或许是从她一句“正当海晏河清日,便是阖家团聚时”开始,他的心就被她打通了; 又或许是从“做人不能轻诺寡信”开始,他的身便跟着她走了。 她总有魔力控制他,牵制他,她一两句轻飘飘的话,却能让他五内如焚,愿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错,任远之夫妇都是他救的,然他终究是听了她的话才救的。 闯王府,从乐平王的床榻上将温氏拉了下来; 跑刑部,费尽口舌,不惜搭上侯府的名誉,才让刑部免了任远之流放之苦,还官复原职。 那日在玉玲珑阁一句“赵疏,我也喜欢你!”那便是教他为她抛肝沥胆都无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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