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悦归愉悦,教弟子才是正事。 “既然是和谈,按照规矩,双方见面多要献礼。咱们是战胜国,这次和谈要做的是殖藩,态度必须强硬——有什么比送出对方战败地的特产,更侮辱人?更高高在上的呢?” 显金恍然大悟。 就像你喜欢你同桌家里花园的玫瑰花,你半夜三更打到你同桌家里的花园去,一番鏖战,你输了,你们在班主任的见证下坐下商谈,班主任说,“好了好了,大家互送礼物还是好朋友。” 然后眼见你同桌从课桌底下,趾高气昂地拿出那朵玫瑰花,娴熟地扔到你脸上。 你会咋想? 你是不是会暴跳如雷,是不是想要掀开你同桌的头盖骨,把那朵玫瑰花攮进你同桌的脑花里? 和谈嘛。 本质上就是吵架。 最多大家约定,吵架就吵架,要文雅一点,言语间尽量不带妈。 不把对方掀翻的和谈,不是一次成功的嘚瑟。 显金抿抿唇,低了低头,手紧紧攥成一团:好气哦,好想变身广东人,现场表演一口一个福建人。
第277章 嫡系重要 显金觉得先把与胡建的情感纠葛放一放,探身问乔放之,“师父,要是咱们抛开地域这种胜之不武的因素,咱还有招儿赢吗?” 乔放之老神在在地,一边摇头,一边拿茶盖子刮了刮茶汤水面,“吸呼”啜了一口,“有。” 显金一闪一闪亮晶晶,两只眼睛放光明。 “自己想。”乔放之放下茶盅,“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探花郎,做生意这种大事,我也不会呀。” 显金:…… 有时候乔徽这么欠揍,可能也不是他的错,是遗传,是基因,是亘古不变的传承。 显金挠挠头,想学陈三郎的样子撒个娇,夹着嗓子,“师——父——” 一张口,把自己吓一跳。 妈的,哪来的竹叶青,嘶哈嘶哈的,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蛇。 乔放之也被难受到不行:一只深棕色的大耗子,冲你僵硬又豪放地矫揉造作,搁谁都受不了。 乔放之摆摆手,“你要真的孝顺,就别恶心为师。” 乔放之把茶盅往旁边推了推:喝了茶,今夜本就难以入眠,他不想一边失眠,一边闭眼就听到这把狠毒的声音。 “你那个刻丝宣纸还不错,哪天给为师拿两卷来。”乔放之开始点菜,“十二色花神那一卷不错,虽然纹理不如真正的画儿那么清晰,但能看出这十二幅工笔画不是习作,至少有点功底和天赋在的。” 噢,十二色花神就是拓的希望之星他娘的花鸟工笔画。 显金点点头应了个是,但总觉得此时此刻,乔放之提刻丝宣纸,应该不止白拿的意思…… 还是乔徽好,有啥说啥,问啥答啥。 乔师为人师惯了,就喜欢在细微处点拨你,让你自己发力打通任督二脉——就跟后世上课,普通老师恨不得把知识点掰碎喂你嘴里;而留着山羊胡子的名师看了一道题,转身在黑板上写个公式,再十分自然地拿粉笔画个下划线,“这题太简单了,我就点到为止了啊”。 啊啊啊! 点到为止只对尖子生有用,对她这种徒有美貌的学术花瓶没用啊! 显金想了想,从怀里将那只红蓝宝匕首拿了出来,大拇指指腹将刀鞘向上一顶,露出刀柄处那只寒光四射、栩栩如生的仙鹤。 乔放之看清物件后,眉目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显金。 “师父,京师的大人物……喜欢仙鹤的,是百安大长公主吧?”显金目光灼灼,挺直脊背轻声发问。 乔放之张了张嘴,看看显金,再看看那只匕首,再看看显金——平平无奇的探花郎,脑子莫名短路: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还会有这种交集? 显金弯唇笑了笑。 乔师这个反应,说明自己猜对了。 窗棂外,暮色乌压压地盖住世间万物,绩溪作坊有点远,回去要留大半个时辰打底。 乔放之还想追问匕首的来历,显金也一副“点到即止”的装逼做派。 乔放之顿时恨得牙痒:有时候大文豪收下的关门弟子,也有修身养性之用。 显金装逼装到底,反正不说透,拉拉杂杂又说了几句,跟着起身告辞。 乔放之咬着后槽牙点点头,一抬下颌,身边的老叟从内堂捧了一卷厚厚的卷轴。 显金惊恐:导儿幽居养病,还给她出那么多题!?到底是敬业,还是单纯想让她死? 虽说学海无涯苦作舟,她要做完这么多题,她的苦都能做航母了! 显金扯出一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师父,咱是要提高文章水平,但如今是做贡品的关键节点……” “您这套卷子要不等乔徽回来,让他温故而知新吧?” 乔放之“啧”一声,“拿着!这是为师休养这几日胡乱作的画,你仔细看看,若觉得有用处就挑出来,若没有就帮为师销毁干净。” 显金狗腿谄笑,“怎会没有用处!您甩出的墨点子都是千古名画!” “这些佳作我全给您裱起来挂到宣州城墙上,必须让众人瞻仰!” 乔放之:…… 许久没听学术垃圾精心编排的马屁,如今听一听,只觉耳目一新、神清气爽。 他有点理解为何大文豪收下的关门弟子,有些水平很一般,甚至有一言难尽之感——人家收这个弟子,不是为文学事业做贡献,是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 乔放之挥挥手,把这只棕色耗子赶走,“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 忍了半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等除了服,为师给你置办几匹鲜亮的缎子,你那个老爹自己把自己拾掇得油头粉面,很有看头,养个姑娘却像只大爬虫……” 大爬虫抱着卷轴刚出百舸堂,便靠在朱漆柱子上,借着幽暗昏黄的灯光,一点一点打开卷轴。 里面夹着百来张纸。 确实是随手画的。 每一张纸的画面都不一样。 有连绵不绝的乌蒙山,有涓涓流淌的秦淮河,有伫立端肃的禁城,有走街窜巷的小贩,有张幡营业的酒肆,有庄严肃穆的衙门,也有亭台楼阁的书院…… 从南到北,从大到小,从高到底,从高高在上的官衙到吃一碗热粥就眉开眼笑的百姓,从自然到人文,从穿着夹衫短打的庄稼人到皑皑白雪覆盖的孤烟直…… 这百来张纸,若是仔细排列起来,活生生的,就是一个生动富强的大魏。 就像……就像零碎版、放大版的《清明上河图》,比《清明上河图》多了山川水脉,多了大开大合。 显金双手捧着这堆画纸,突然明白,她可以做什么当贡纸了。 显金回过头看百舸堂。 “砰——”百舸堂四扇窗户不约而同地死死阖上。 显金:…… 乔徽的口是心非和嘴贱心软,也找到出处了! 显金转过头,珍而重之地叫人取来竹筐与牛皮纸袋,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踏出陈家宅门,转头将竹筐递给同来顶锁儿秘书岗的绩溪作坊元老之一瘦头陀道,又道,“给我换两匹吃饱喝足的骡子,我要去一趟下溪镇张鹤村。” 瘦头陀忙点头,“天都黑了,咱们要不然先回绩溪作坊休整片刻?” 休整?亿万富翁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亿万富翁的字典里,只有两个字——时间就是金钱! 显金拐过陈家宅院的东南巷,拐进一处等待骡车的无人巷口,刚想说话,腰间却被一个冰冷的、尖锐的物体死死抵住。 “想活命,就别说话!” 身后的声音有些熟悉,是个青中年的男人,带了几分癫狂的味道。 “向后退!退到巷子最里面去!”男人拿刀的手往里耸了耸,刀尖快要没入皮肉了,声音压抑疯狂,“叫你的伙计滚蛋!” 不用她叫。 没什么忠心的顶岗秘书瘦头陀惊声尖叫后,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拔腿就跑。 显金:……论嫡系的重要性。
第278章 两道伤口(补更)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陈宅在宣城府城东边,本是繁华地段,来往皆是宣城府排得上号的商户都住在这疙瘩。 繁华是繁华,每时每刻都人来人往,到了晚上,大腹便便的老板外出应酬,基本上都是临近宵禁才回来。 但问题在于,显金刚刚为了等骡车,主动退到了僻静的小巷。 小巷很窄,两旁的住户为了多占地,都齐心协力地将墙壁往外拓展,自己多占一寸地,邻居就少占一寸地,相当于自己占了两寸地的便宜…… 啐,唾弃这种没有道德的小市民行为! 显金也不明白为啥这种时刻,她还有心情,像个居委会大妈一样维护公序良俗。 可能是乔徽的暗卫给她的勇气。 “……退,后退……”身后的男人声音压得很低,听不见胆怯惧怕,只有彻头彻脑的紧绷和癫狂。 显金双手举过头顶,示明投降和配合,脚下跟着男人的步伐慢慢向后移,目光微微向上抬起,眯眼看了看头顶上的黛瓦。 “把头低下来!低下来!”男人哆哆嗦嗦地一把掐住显金的后脖颈,见四下再无人烟,一瘸一拐地将显金拖进狭窄幽深的小巷里! 忽明忽暗之间,显金看到男人的脸。 白家大郎。 市井传闻里疯了的白大郎。 怪不得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害怕。 妈的,神经病上哪儿害怕去呀!神经病杀人都不犯法! 显金被白大郎恶狠狠地一拽一拖一甩,像一只薄薄的风筝瞬间飞了出去,还没等显金反应过来,白大郎一手摁住显金的脖颈压到小巷的墙上,一只手扯在显金的衣襟口处! 显金右脸紧贴奋力挣扎,双肩疯狂扳动,脑子急速转动:白大郎要做什么? 取命?不至于!若是想杀她,抵在腰间的尖锐匕首一刀捅进去再一搅,她内脏全烂光,在这个没有外科的年代,光是失血这一项,就足够死得透透的! 求财? 显金屏住呼吸,轻微地敛过眼,看白大郎那只浮肿的右手正急切地在她的肩头上下摸索! 谁会把钱藏在肩膀上? 白大郎是想把她的衣服扯烂! 显金深吸一口长气,疾声道,“白叔,你我二人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生意上的龃龉是常有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是作什么?!” 白大郎听闻手上动作一停,摩挲显金衣襟口的右手一巴掌扇在显金的后脑勺上,“闭你娘的嘴!你把白家害这么惨!老子四肢都被折断!痛了大半年!这还没有冤仇!去你娘的鬼!” 显金被扇得后脑嗡嗡的,像八百十个飞蛾在脑袋里横冲直撞,显金一咬舌尖,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趁回头之际,飞快扫了眼后面的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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