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想了想纠正了说辞:“他明着暗恋钟管事很多年了,但钟管事不喜欢他,所以他就一直没付诸行动,号称是暗恋——毕竟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乔徽再一嗤:“真可怜。“马尾巴得意洋洋甩着朝前走。 显金也上了马车。 留下七七七大声哭道:“我都听见了!能不能小声点儿啊!” 临行点行李时,陈敷到底抱了四五个箱笼来了,独占一辆马车。 显金有些意外:“您不是说不跟着进京吗?” 陈敷看了眼远处高头大马上的壮硕准女婿,轻哼一声:“我得跟着去,我怕你欺负我姑爷。” 显金:……是被乔徽灌了什么迷魂汤? 远行之前,事冗繁琐,来来回回的人马、箱笼、包裹归拢收放,又清点人数后,整齐的马蹄声率先响起,紧跟着便是链条拖动的车辕声和自南向北吹去的风声。 显金靠在车厢内壁,轻轻将车窗幔帐掀开一条缝。 看熟悉的景物被一帧一帧甩在身后。 显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348章 灌迷魂汤 一行人,托乔徽世袭勋爵与三品大员的福,骡车鸟枪换炮,变成了马车,七八辆马车与十余匹高头大马组成了一支马队,白天走官道,晚上若能进城镇便拿帖子寻当地主官做好安顿;若没有城镇,便退而求其次找人居村落暂歇一晚;若无城镇,便只能歇在六十里设一铺的驿馆,类似于后世的高速服务区,虽简陋却也遮风避雨。 若连驿馆都错过了,那便寻一处山崖或深林,生篝火、搭棚户,精壮侍卫、哑卫和纸行的男人守在外围,轮班替换,女人在马车上和衣而睡。 放在后世,水电方便、食物充裕、连续赶路一个多月,也叫人疲惫。 更何况如今这光景。 显金以为陈敷会叫苦,哪知便宜爹很是怡然自得,停歇下来就拿出芦管笔记记写写。 显金凑近看,单页纸上零零散散好些段话:“路旁散布亭舍,丹徒县官道两旁有井泉九十三处,供行人马匹、驴骡饮水补给”“官道两旁,筑土为堠,上插木牌、石刻,里堠标记道路历程,界堠标记州界、县界,即使远行千里,也可心中有数”“每处驿站,可凭行帖获取地图,亦有来往百姓兜售《朝京里程图》,十五文或二十文一张,二十文者图上画得更详尽,甚至有村头桂花树”…… 显金咂舌:都是赶路的小事,陈敷全都记录了下来。 陈敷仍埋头奋笔疾书,趁想句子的功夫抬头看闺女,“两隶四十日——这名字咋样?老父预备进京后便寻上印刷铺子,把新书出了。” 显金连连颔首:倒很有林清玄先生的一二神韵,文风朴实、真挚、简单,却叫人想看下去。 显金笑:“看样子,您比我先发财。” 陈敷摇摇头:“这本书不指望发财。” 他要想发财,就写虐恋情深了,君不见秦夫子那怂包考了举人功名就窝在家里写伤痛文学,今天出一本《梁生,我们可不可以不悲伤》,明天写一套《悲伤逆流而上,你我顺流而下》,赚得了盆满钵满,发财发得明年去国子监读书的学费都攒够了。 他不想发财。 钱是什么?他对钱不感兴趣。 家里闺女在,就是银矿在,钱这玩意儿,倦了、厌了、累了、怠了,从今往后,他要为文学理想而战! “许多养在深闺的女子,读过书,能认识字,却一辈子走不出二门。这本书给他们看看,看看路上的风景和行人,添一添慰藉,也是我的大功德。” 陈敷神色认真道。 连头上抹了三层的头油,都瞬间变得清爽了起来。 显金愣了一愣,刚想赞扬,却听陈敷后语。 “更何况,我姑爷说了,他要把我捧成京师第一笔,以后我出门得四人抬轿,我一打开家门就是鲜花和礼赞,我到哪处那些书坊老板就到哪处守着,个个都说‘求求你,艾随大师你多写点吧!’”陈敷眯眯眼,嘴角带着痴呆的笑意。 显金默了默。 行了,破案了。 她知道乔徽给陈敷灌什么迷魂汤了。 …… 既然队伍中最娇嫩的陈敷都在名唤“成功”的肾上腺素作用下不知疲惫,他们一行马队、车队,当真实现了“两隶四十日”的目标,在七月中旬,日头初升的盛夏早晨抵达京师。 谯楼高大威武,运送货物的太平车在入城的队列中缓慢前行。 京师合围而成的坊间,沿街开设店铺,行色匆匆的官员急忙赶往官衙,早餐铺子和游摊都挺多,木牌子上写着“粥饭加点心不超二十文”,其间煎白肠、血脏羹、灌肺、烧饼、蒸饼、撒子、豆粥喷香扑鼻。 锁儿巴在车厢内壁,泪眼婆娑:“我死也没想到,我这辈子能来一趟京师!” 显金笑:首都的魅力,无论穿越多少光阴,都没法减褪的。 京师分作东南西北中五城三十三坊,乔家就在距离大魏宫较近的积庆坊,就相当于,住在天-安门外围,每天起床先看看护城河那种级别。 拐进西城,进积庆坊,一路过去尽是立狮抱鼓,门脸比宣城知府衙门还气派。 安国公府、宁远侯府、禹王府…… 锁儿碎碎念一路,隔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黑胖姑娘认真问显金:“这些,都是真的?” 显金探头看过去,亦十分认真道:“不像是戏台子。” 锁儿压力很大,张妈妈倒有种中年妇女泰山崩于眼前喜怒不形于色之平静疯感。 显金仔细思索片刻,可能是因为张妈妈不识字,属于当年扫盲的漏网之鱼,不知者无畏,她看都看球不懂那些牌匾上写的啥,还怕个叼啊! 忠武侯府。 马匹与车辆陆续停稳,显金踩在平整光洁的路砖上,看乔山长耸着后背站在最前列,随后便是在洽商团看到的那位大胡子武将,武将身后跟着一个风神俊朗的青年人,之后便是着红戴绿的女眷,有一两位年纪稍长的,剩下的便是三四位还披着头发的姑娘。 乔徽迎上前去。 乔山长眼含泪光、目不斜视朝前走——直接越过乔徽,腿脚并不太便利地走到显金与宝珠身侧,声音发颤:“好样的好样的……都听说了……洽商很成功,为大魏赢得了起码二十年平静的海域……” 乔山长想拍显金肩膀,但这不是泾县,这是京师,终究是外男与在室女,只能虚拍了拍车框,神情激动带两个姑娘往里走:“快进去快进去!门口热!” 侯府比显金想象中更大,自大门而入,要走小半炷香的光景才进正堂。 诸人分列而座。 乔山长介绍,主要是向显金介绍:“这是你小姑母,这是姑父,这是你九哥,这是你亦晴妹妹、亦雨妹妹、亦雾妹妹,还有那位妹妹是姑父的外甥女蒋家妹妹。” 又介绍来人:“都听说过。这位就是我那关门女弟子,金姐儿。这位是她的父亲陈三爷,另几位是她纸行的伙计——就随宝珠的辈分叫人。” 显金依次叫过去。 那位姑母,与乔徽脸型、五官有种莫名相似。 显金张口一句“姑母”,就得了人家一只水头非常漂亮的翡翠镯子。 乔姑母笑眯眯道:“谢谢你照看我们家宝珠!” 乔山长有些不高兴:“这有何好谢的!便是她的本分!她长处并不在这!” 12 明天要早起祭祖,今天需要早睡,特此请假。 还差三更……
第349章 宝元哥哥 乔姑母嗔道:“是是是,是我失言!”又转过头与显金笑道:“你老师常常念叨你,是又聪慧又勤恳,又良善又大气,又果决又沉稳……天底下的好词儿,尽数都是你的……” 噢~乔导儿~原来你是这样的导儿,面上骂她骂得飞起,背地里可为她自豪了呢! 显金企图红红脸,装作不好意思,装了半天,一张脸上除了理直气壮,就是问心无愧。 乔放之:“……” 真是他的好弟子,一脉相承的不要脸。 又聊了两句,乔放之随手放下茶盅,道:“入京这几日有何打算?” 显金温声道:“明日要去一趟交子务提举司,吴大监给了我拜帖,好好面聊以宣纸行钞的可行度;明日下午去一趟鸿胪寺,程少卿约了我好好聊聊发派倭国的诏令御纸和学塾教义详情;后日户部金部司集个小会,下午要去国子监问问看交子发行的情况……再后几日的安排便要按照这三日的会谈情况再做讨论。” 好忙。 蓬蓬大胡子宁远侯操着一口生涩的官话:“哎哟!振莫忙沉折样,明天先去看看杂耍啦!工作系做不完的啦!” 好……好像马上要带她泡壶茶喝喝啦……有种拜完宗祠就去游神的松弛感啦…… 实在很少在武将身上见到这种人生诸事洒洒水啦的松弛感。 显金不自觉地扭头看向乔徽。 乔徽正仰靠在椅子上,右手撑着下巴,对显金做了个嘴型,“广—东—人—” 好吧,人字拖饮茶,是你没错了。 乔放之无语蹙眉:“你们夫妇俩先闭嘴吧。” 一个表扬他爹的宝贝弟子带孩子,一个教他爹的宝贝徒弟无所事事浪费光阴,都杀了! 乔徽半撑起身形,对显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显金笑得很隐蔽。 谁也没注意一双目光正来回在他们之间流转。 乔放之转头,向显金颔首:“你先去提举司是对的,吴大监是大长公主出行西北前的乾阳宫掌事大监,有他先给你背书,你再去别处,就如拿到了尚方宝剑。” 制交子这事,绝非做张纸上报交差这么简单。 朝廷负责此事的部门就有很多,交子务提举司是自宋便传下来的,主要负责交子的制作;户部负责核算交子发行的数量和时间;国子监负责直接发行。 制作很复杂,核算、发行也没一样简单的。 有自朝廷直接下发的,也有通过省、州、府下发的。 制作过程复杂、发行过程复杂,显金虽然作为制作交子的最底层供应商,无需承担有关国运的沉重任务,但也不可避免出现“一对多”的一个乙方多头对接甲方等现实情况。 比如显金需要摸清交子务提举司对交子纸张的要求,要摸清户部发行的规律以备货买料,要摸清国子监发行的方式以规避运输和储运风险——这些需求很有可能冲突。 比如交子务提举司一定希望交子足够轻以便于携带,但掌握交子放行具体事宜的国子监必定期待交子耐磨,最后硬得跟牛皮纸似的,不要轻易磨损——咋可能同时满足? 又轻又撕不烂又扯不断又方便携带——不好意思,塑料袋还未问世。 抛开各个甲方爸爸本身冲突的需求不谈,这些甲方,极有可能本身就不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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